杨大丫三丧夫升职记 第6章 叶明璨

杨大雅年纪小恢复力强，就闭门修养了四五天就恢复如初了。康复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给叶存瑾磕头认主。叶存瑾此时神色倒是比第一次强太多了，他先是别别扭扭问一声：“你可是全好了？要是还不舒服就回去躺着，我也不急着等你伺候。”

杨大雅倒是有点意外他居然还能说几句人话，面上则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承蒙少爷恩典，奴婢现在已经大好，自然不能偷懒，要赶紧回来伺候。”叶存瑾仔细打量她脸庞，见她气色红润精神奕奕，一双水漾桃花眼笑得像两弯月牙儿。瞧着瞧着不知怎么的腮帮子到耳后根一阵发热。叶存瑾忙收回目光，稳了稳神，才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你就从今天开始伺候吧。”

说罢他又带着杨大雅去向叶夫人请安。叶家宅子大，叶存瑾的院子又安置在宅中大花园里，往叶夫人的主院很要走点路，叶存瑾就吩咐杨大雅去备轿。杨大雅吃惊他在自家行走居然还要坐轿子，但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虽然与自己身高相仿却极为瘦削的身形，知道这小少爷的身体真是纸糊的，便忙出去吩咐。

院子的下人房里是有四个粗使婆子听差的，忙出来两人抬了一顶雕花锦轿。杨大雅乖巧上前扶着叶存瑾，把他送进轿里坐好，再扬声吩咐道：“走吧”，这才带着两个小厮围着轿子一行人往前头去了。

一路上杨大雅并不说话，靠眼睛余光仔细打量四周并暗暗记下路线。七拐八拐的约摸走了一盏茶功夫才走进叶夫人院子。屋子里是一片锦绣馨香浮动，看叶存瑾走进来，欢喜地起身唤道：“我的儿，今天身体可还好些吗？”

叶存瑾脾气再古怪别扭，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他先作了个揖，再说说：“母亲，孩儿今天都挺好，心口一直比较舒坦，昨天晚上睡觉也安稳。”叶夫人满脸欣慰地连连点头，上前把他拉入怀里，母子俩一起坐下。叶存瑾又向坐在下首的长姐叶明璨问安，叶明璨含笑答了，双目一转看到还站在下首的杨大雅，仔细打量了几眼，眉眼间涌现几分惊艳。由衷赞道：“好俊俏的丫头。”

叶夫人的全副心神在叶存瑾进来时就只放在他身上了，听到叶明璨的话后，便下意识的往杨大雅那里看过去。就瞧见一个水灵灵俏生生的小丫头垂手站着，此时正好抬头看到她的目光，忙温顺恭敬地笑了一笑再低下头。叶夫人看这丫头生的实在是生平未见的好看，心里一阵阵欢喜。温言唤杨大雅上前来，拉着她的手想要再细看一番。不想入手一片粗糙，她低头诧异一看，竟惊呼起来：“哎呀，手怎么皴成这样？”

众人闻言齐齐向杨大雅的手看去，就看见一双十指修长却满是老茧，因全起皮远远望去竟然像是满手附上一层粗白。叶夫人是富贾人家出身，从小娇养长大，连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跟着生活优渥。从来不知道，一个不过十岁小姑娘的手，也可以粗糙成这样。叶夫人看着这双与其主人年龄容貌完全不符的手，知道她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由得对杨大雅心生怜爱，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可怜的孩子，之前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杨大雅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接受外人的关心，猝不及防的瞬时涨红了脸。这下之前的满腹盘算化为乌有，支支吾吾地回答：“夫人，奴婢...奴婢...还...还好。”

叶夫人听了直摇头，说：“这么小的年纪手就被糟蹋成这样，如何能叫还好？”她细细问了杨大雅身世，知道她自幼丧母，四五岁的年纪便得洗衣做饭料理家务，乃至被卖都是要给亲爹续弦赚彩礼钱。顿时心里恼了，张口想要骂杨六斤坏心肠枉为人父。但看一眼杨大雅又觉得当人儿女面骂她亲爹终归是不好。就把难听话咽下去，只是热着眼圈抚摸杨大雅清瘦的面庞，说：“好孩子不怕，到了这里以后你的苦就到头了。”

说着说着，她正色对下首的管家们说：“先前我说过，大雅丫头就是小少爷院里的头等大丫头，以后她的月钱份例都跟我院子里的看齐。”又说：“跟小少爷院子里的人也说明白了，别看着大雅年纪小就随便糊弄。”底下人忙低声喏下。

一旁叶明璨也上前拉着杨大雅的手看了看，笑着对叶夫人说：“母亲，我看这丫头的手虽然粗糙，但也没其它的病伤。用养手方子调养几个月，一定就能养回来了。”她含笑抚慰杨大雅:“大雅，你放心。不出半年，我们必能还你一双纤纤玉手。”

杨大雅抬头仔细看着眼前的叶大小姐，她约莫十六七岁，生得虽秀气并不十分美丽，站在好看得像尊观音像的叶夫人旁丝毫不起眼。可她目光温柔神态端厚观之可亲，令杨大雅生不出一丝警惕之心来。便心态松懈下来，感激地对母女俩行礼致谢。

一行人说笑了一会儿，叶存瑾便有些不耐烦要走了。叶夫人也不强留他们，只让丫鬟拿一包上等燕窝并一些零嘴蜜饯交给叶存瑾的小厮，这才让他们出去了。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离去，叶夫人还连连叹气，对叶明璨说：“这杨家也不是穷到了绝路，大雅这么灵秀懂事的丫头，她父亲怎么也狠得下心卖了。若说是家中无男丁守不住家产便罢了，明明大雅还有个哥哥。却还是要将她卖了换彩礼。竟是半点的骨肉之情都没有。这么狠心的爹，往常咱们只听说，今日居然就遇到了。”叶明璨也是有些替杨大雅难过，但她想得更长远些，对叶夫人说：“娘，这丫头如今既然来了我们家也是一段造化，眼下她在小弟房里有着最头等的差事，您又给了她许多恩典。咱们先好好栽培她，待她大了放出去。或是配一门好亲事，或是到我们商铺做个管事娘子。哪一项不是个好去处呢？”

叶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心头一松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女儿，又联想起她的未来，忍不住感叹道：“咱们安排这个丫头的将来容易，可是明璨呀，你可怎么办？那江家我看是真的靠不住，明明你及笄礼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还在找理由各种拖延婚期。这分明就不是诚心求娶，就算勉强嫁过去只怕你要受委屈。”叶明璨眉宇间有瞬时黯然，随后又展颜笑道：“无妨，他们不上门求娶，女儿正好多陪爹娘几年，还能照顾弟弟。”她坐到叶夫人身边紧紧依偎着她，问：“娘，您舍得女儿出嫁吗？”

叶夫人瞬间红了眼圈，她搂着叶明璨说：“儿啊，娘怎么会舍得你嫁出去。你虽然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也是我从襁褓里一路仔仔细细看护着长大的。去做人儿媳有多难为娘怎会不知？特别是江家这种自诩清流门第，磨人的规矩必然多。我也劝过你爹，咱们两家并不门当户对，结亲未必是好。偏偏你爹就是觉得他家家风严谨是门好亲。唉，男人们哪里懂得内宅生活对咱们女人的磋磨。”

她这么顺着叶明璨的话头一想，便觉得江家迟迟不履行婚约到也挺好，就让女儿可以合情合理地在家多过几年舒坦日子。于是心里的郁郁之气散了大半，母女俩说说笑笑的一起去挑布庄送上来的时兴料子做衣裳。

回去的路上杨大雅心情极好，脚步也轻快了许多。等到了院子把叶存瑾送进屋子里，把叶夫人给的东西一一收纳好，再有模有样地站在院子里安排小厮婆子们干活，一桩桩事项安排得是有条不紊，竟是一点都不像个将将十岁的丫头片子。那些婆子们见状都收起了小觑之心，按吩咐去当差了。一旁的赵小川趁机恭维她能干来讨个好。杨大雅微微一笑，心想：让四岁学着干活五岁开始操持一家子里外，干不好就得挨打挨饿，谁来会差呢？

杨大雅安排妥当，进屋去看叶存瑾，他正躺在窗边软榻上看书。杨大雅便给他端上一杯茶，自己在一旁小几上坐下来，开始练习针线。她干别的家务农活是一把好手，偏偏不擅长针线功夫。进叶府后自知不足，也是抓紧时间练习。此刻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这是偶尔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叶存瑾看得有些乏了，就扭头跟杨大雅说话：“大雅，你识字吗？”

杨大雅抬头，保持一个丫鬟的恭敬回答：“少爷，奴婢的哥哥念书时，也教了奴婢认一些字。只是只会认不会写。”叶存瑾听她这么一说，就来了点精神。他把手里的书册递给杨大雅说：“你看看，认识多少。”杨大雅接过书翻了半晌，才找出几十个她眼熟的字，其中还念错了十几个。把叶存瑾逗得乐不可支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