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一辆红色SUV无视限速疾驰在国道上,车轮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传入被它抛在身后的其他车主耳中,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留下一道残影。
看起来这辆红色SUV的车主对这条道路很是熟悉,又继续行驶一段距离后方向盘一摆,快速扎入一侧的小道里,彻底消失了踪迹。
将车一头栽进灌木丛中,关上车灯,袁媛从窘逼的驾驶室出来甩了甩手脚,抬眼看眼前幽暗的山林,咧嘴一笑。
X市坐落于山林腹地,通往相邻城市的道路被群山环绕,袁媛所在的位置正是某处山脚。能寻到这么美妙之处还是某一次实在是受不了袁母的唠叨,索性拿了车钥匙出来透气。
驾驶证是在大学就考过的,虽早已忘光,但跟着袁母出行几次,如何使用汽车袁媛是有自信的,这也让她能够跨越去更远的地方。
月光隐匿于云间,极轻的窸窣声响后,山林中传出几声夜鸮低哑的嚎叫,一切又归于静谧。月光缓缓透过云层洒向大地,除了隆起的车顶,哪还瞧得见袁媛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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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敢不老实。”拳头入肉的钝响伴随一声闷哼,嚣张的公鸭嗓刺激着人的耳膜。
“就是,居然敢不听赵哥的话想跑,谁给你的胆子,你跑得掉吗?”另一道公鸭嗓开口,又是一声钝响,被打的人已直不起腰,没站稳侧倒在地。
“别装死,以前你可是很抗揍的,才打你两拳,这才哪到哪,起来。”第三道公鸭嗓开口,朝地上的人狠踢一脚,见对方不听话站起来,觉得在同伙面前丢了面子,又狠踹了几脚,直到地上隐忍的人再也受不住蜷缩着身子他这才得意地扬起冒出几根胡须的下巴。
“先别打了,让他把钱交出来。”斜睨了被围住揍得抽搐的人,第一道公鸭嗓再次开口。
“听到没,快点上贡,不然有你好受的。”最后一个伙同的脚狠狠碾过地上那人的手掌,凶狠地道。
紧闭双眼挤出蓄积的泪水,邢升颤抖的用手擦去泪痕,倔强地不愿在这群“恶徒”面前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他猛地抬头,恶狠狠地扫过这五个人,盯着离他最近的一人道。“没钱,我的钱早被你们抢走了。”
四天前他们将他这周的生活费一抢而空,若非老师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给他买了三个馒头,恐怕他都要饿晕在教室。
几个公鸭嗓见邢升被打后依旧这么硬气,哪怕多少清楚一点他家的情况,仍是七手八脚不死心地在他身上摸索,果真没搜出一分钱。
“你丫的浪费我兄弟们的时间,既然没钱,就让我们好好出出气。”一个公鸭嗓说罢便又朝邢升举起了拳头。
全身密密麻麻的疼,尤其是腹部,硬生生地挨了这些人暴打,邢升站不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五个狰狞的身影朝他走来,绝望地闭上了眼。
袁媛从来没有多管闲事的毛病,尤其是半大孩子之间的弱肉强食,但或许是今夜运气不好寻了一路也未获得想要的,雷鸣般叫唤的肚子让她的忍耐力降到了最低。
昏黄的路灯啪的一声碎裂,光线霎时暗淡下,只有时隐时现的月光不至于让人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怎么了?”
“路灯炸了。”
“那个谁,先把手机拿出来。”
...
预想的拳头并未落在身上,邢升缓缓掀开一只眼,继而猛地睁开双眼,木讷地盯着前方。
其中一个公鸭嗓手脚忙慌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亮光又回到他们身边,几人舒了口气,这才再次将目光落在半撑起身的邢升身上。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兄弟们,上。”
“啊!”
接连几声惨叫和重物摔地的声音响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公鸭嗓举着手机的手正要随着身躯转动,后背巨大的撞击将他弹飞,手机砸在地上瞬间黑屏。
袖子里的手臂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疙瘩,邢升艰难地吞咽唾沫,月光太暗,周围又被树木环绕,他其实只看到一个黑影,巨大的黑影,那模糊的轮廓很像...
下一刻,巨大黑影朝邢升靠近,瞬间让他失去思考能力,他只能感觉到地面的震颤,和自己狂跳的心脏。
月光又一次彻底消失在云间,袁媛很清楚这时候离开是最好的,那几个坏小子都晕了,而另一个还起不了身的小可怜显然是被打傻了,不见得能看清自己的模样,但...
袁媛嗅了嗅,双脚又不受控制地更靠近一些。就是这个味道,但这里怎么会有这个?她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遵从内心的渴望。
湿热的气流喷在邢升的手背上,他僵硬着身躯,惊恐震颤的眼珠瞥见落在身侧的书包被扯开。
巨大的黑影消失在目所能及的尽头,邢升一激灵,灵魂归窍,这才抖着身子颤巍巍站起来。捡起地上破口的书包抱在胸口,他扫了眼散在四周仍未清醒的公鸭嗓们,咬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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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媛,衣服可以收了,妈现在走不开,你去收衣服。”天色渐暗,忙碌了一天的袁母此刻仍不得闲,今日袁父有应酬,袁母负责做晚饭。
袁媛侧躺在沙发上假装没听到,长时间的饥饿让她只想保持让她最小消耗的姿势。
“媛媛,你听到了没?去把衣服收进来。”见躺了一日的女儿仍窝在沙发上不动弹,袁母又说了一遍,音调不自觉提高了几度。
边看电视边玩积木的袁小弟看看妈妈又瞧瞧姐姐,扬起小下巴对着袁媛指挥道。“妈妈喊你收衣服。”
“没大没小。”随手将摸到的玩偶丢向袁小弟,在他的告状声中袁媛有气无力的起身走去阳台。
自从上次吃下那个,袁媛第一次彻底摆脱了饥饿感,可惜那种惬意的感觉只维持了两日,自那以后她感觉更饿了,哪怕吃下惊人量的肉食也无法填饱那无底洞般的肚子,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将最后一件衣服从晾衣架上取下来,袁媛躺回了原来的位置。袁母抽空从厨房探出头见女儿又躺了回去,瞥了眼堆成小山包的衣服,深呼吸忍下脱口而出的指责。
袁媛却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目光坚定地看向虚空,她不能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