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秋跌跌撞撞地冲出巷子,晚风裹挟着尘土扑在脸上,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她攥紧腰间的短剑,借着朦胧的月光望向巷口那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桠虬结,正是萧惊寒与她约定的地方。
她快步奔过去,背靠粗糙的树皮喘息,目光死死盯着巷子口,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方才萧惊寒为了引开追兵,故意制造声响的背影,像一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心上。她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脱身,更怕那些黑衣人识破计谋,转头来追自己。
夜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不知是追兵还在搜寻萧惊寒,还是已经开始在镇上挨家挨户排查。沈砚秋缩了缩身子,将自己藏得更隐蔽些,指尖冰凉,却依旧紧紧握着短剑的剑柄——那是萧惊寒之前送给她的,说剑身轻薄,适合女子防身,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就在她焦灼不安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沈砚秋瞬间绷紧了神经,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可当那道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时,她却愣住了——来人一身青色长衫,身姿挺拔,月光勾勒出他温润的侧脸,竟是她从未想过会在此地遇见的人。
“砚秋?”那人也认出了她,语气里满是惊讶,快步走上前来,“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副模样?”
“苏大哥?”沈砚秋看着眼前的人,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来人是苏慕言,她父亲旧部的儿子,两人自幼相识,后来苏慕言入朝为官,她则随父亲驻守边境,已有数年未见。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在这偏远小镇的巷口遇见他。
苏慕言见她脸色苍白,衣衫凌乱,眉宇间满是焦急与惶恐,连忙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父亲呢?我听闻沈将军在边境遭遇不测,正想办法打听你的下落,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你?”
提及父亲,沈砚秋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父亲他……他被奸人所害,柳大人和王大人勾结蛮族,图谋不轨,他们不仅害死了父亲,还想抢夺边境的布防图,挑起战乱!我和萧惊寒带着布防图逃出来,可他们一直在追杀我们,方才萧惊寒为了引开追兵,还被困在巷子里……”
她语速极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说了一遍,苏慕言的脸色越听越沉,原本温润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竟有此事?柳、王二人真是胆大包天!”
他刚说完,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黑衣人的呼喊:“那边好像有人!去看看!”
沈砚秋脸色骤变,苏慕言立刻拉着她,闪身躲到老槐树另一侧的阴影里,压低声音道:“别出声,我来应付。”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已经冲到了巷口,手里拿着火把,火光映亮了他们凶神恶煞的脸。为首的人扫了一眼老槐树周围,目光在苏慕言和沈砚秋藏身的方向停留了一瞬,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苏慕言从容地走出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平和:“在下是途经此地的商人,傍晚时分在此歇脚,不知几位爷深夜巡查,是出了什么事?”
黑衣人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衣着得体,气质儒雅,不像是逃窜之人,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警惕:“最近镇上有逃犯,奉柳大人之命搜查。你身边的人是谁?怎么躲在后面不出来?”
沈砚秋心头一紧,刚想上前,却被苏慕言按住了手。他转头对着阴影处笑道:“是内子,身子不适,怕见生人。几位若是要搜查,尽管查看,只是内子胆小,还请几位手下留情,莫要惊吓到她。”
黑衣人将信将疑,举着火把走上前,想要掀开沈砚秋身上的披风。苏慕言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塞到为首黑衣人的手里,低声道:“一点薄礼,几位爷拿去喝茶。内子确实体弱,还望通融。”
黑衣人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再看沈砚秋身形纤细,裹在披风里看不清样貌,想来也不会是他们要找的人,便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赶紧离开这里,别在这里碍事!”
“多谢几位爷。”苏慕言拱手道谢,拉着沈砚秋,快步离开了老槐树下,朝着镇子东边走去。直到走出老远,听不到黑衣人的声音了,二人才停下脚步。
沈砚秋松了口气,看向苏慕言的眼神里满是感激:“苏大哥,刚才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恐怕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苏慕言看着她,语气担忧,“只是萧惊寒还在巷子里,我们得想办法救他出来。而且柳、王二人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设了伏,我们不能贸然上路,得从长计议。”
沈砚秋点点头,心中却愈发焦急:“可萧惊寒还在里面,那些人下手狠辣,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沈砚秋猛地转身,手再次按上剑柄,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萧惊寒一身黑衣,衣摆上沾着些许尘土,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眼神锐利。
“惊寒!”沈砚秋惊喜地叫出声,快步跑过去,上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萧惊寒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摇了摇头:“我没事,那些人被我引到了镇子西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里遇到熟人。”他的目光落在苏慕言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苏慕言走上前,对着萧惊寒拱手:“在下苏慕言,是砚秋父亲的旧部之子。多谢萧公子一路护送砚秋,今日之事,还需我们联手,才能将布防图安全送回京城,揭露柳、王二人的阴谋。”
萧惊寒回礼,目光中的审视渐渐褪去。他能看出苏慕言对沈砚秋并无恶意,而且如今他们身处险境,多一个盟友,便多一分胜算。
“苏公子客气了。”萧惊寒语气平静,“柳、王二人已经在回京城的必经之路设了伏,我们不能走官道,必须另寻出路。而且他们现在正在全镇搜查,我们待在这里也不安全,得尽快离开镇子。”
苏慕言点头赞同:“我在镇子东边有一处隐秘的别院,平日里很少有人去,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藏身,再想办法离开这里,绕道回京城。”
“好。”萧惊寒没有犹豫,转头看向沈砚秋,“你还能走吗?”
沈砚秋用力点头:“我没事,我们赶紧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三人立刻动身,朝着镇子东边走去。夜色渐深,月光被乌云遮住,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借着微弱的星光辨认方向。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黑衣人,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别院前。
苏慕言推开门,示意二人进去:“这里很安全,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外面守着,有什么情况我会立刻通知你们。”
萧惊寒和沈砚秋走进院内,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正房里摆放着简单的家具。沈砚秋坐在椅子上,终于卸下了一身的疲惫,却依旧忧心忡忡:“惊寒,你说柳、王二人会不会猜到我们没走官道?他们要是派人四处搜捕,我们该怎么办?”
萧惊寒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水:“别担心,苏慕言既然敢带我们来这里,说明他对这里的安全有把握。而且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精蓄锐,等过了今晚,我们就动身,从后山的小路走,绕开他们的埋伏,尽快回京城。只要能把布防图交给陛下,柳、王二人的阴谋就无法得逞。”
沈砚秋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滑过喉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她看着萧惊寒,想起刚才他为了引开追兵,独自面对那些黑衣人的场景,心中一阵酸涩:“刚才在柳府,谢谢你。”
萧惊寒看着她,眼神柔和了许多:“我们是同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苏慕言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不好了,有人来了!”
萧惊寒和沈砚秋立刻站起身,萧惊寒将沈砚秋护在身后,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警惕地看向门口。苏慕言快步走进来,脸色凝重:“是柳大人的人,他们好像查到了这里,已经到院门口了!”
沈砚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没想到他们还是追来了。萧惊寒眼神一冷,沉声说道:“苏公子,你带着砚秋从后院的密道走,我来挡住他们!”
“不行!”沈砚秋立刻反驳,“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要走一起走!”
“后院的密道只能容一人通过,而且狭窄难行,我们一起走只会耽误时间。”萧惊寒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你带着布防图,跟苏公子先走,我随后就来。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把布防图安全送回京城,这是你父亲的遗愿,也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目标。”
苏慕言也连忙说道:“砚秋,萧公子说得对,我们不能都被困在这里。你跟我走,我会保护好你,萧公子武功高强,一定能脱身的!”
沈砚秋看着萧惊寒坚定的眼神,眼眶一热,却知道他说得有理。她攥紧手中的布防图,用力点头:“好,我等你,你一定要保重!”
萧惊寒点头,推了她一把:“快走!”
苏慕言立刻拉着沈砚秋,朝着后院跑去。萧惊寒则转身,拿起长刀,走到院门口,紧紧握住刀柄,目光锐利地望向越来越近的火光——他知道,一场恶战即将开始,而他必须撑到沈砚秋和苏慕言安全离开。
院门外,黑衣人已经开始砸门,门板发出剧烈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砸开。萧惊寒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他握紧长刀,等待着门被撞开的那一刻——为了沈砚秋,为了布防图,为了边境的安稳,他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