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洄还 第12章 第 12 章

许是被抱的紧了，猫儿挣-扎了一下，五少爷却舍不得撒手，还依依不舍用脸去蹭猫头。

徐允清没忘记是带六弟来看猫的，自己享受了一会，便很自然的举起妙妙，往徐允洄那边递了一下，猫儿不知是受惊还是不耐烦了，就在他举起的那一刹那，翻身冷不丁的给了五少爷一爪。

正中脸颊。

“啊……”五少爷捂着脸痛叫。

丫鬟们也跟着惊呼，连忙来了两三个围住五少爷。

左边那个查看伤势，右边那个把猫儿关进了橱柜，还有找药的打水的，一时间乱作一团。

徐允洄看着，只觉得方才的好感瞬间破灭了，这就是五哥的宝贝？一只会抓人的恶猫？

不过，倒更像那个小丫头了。这个爪子快，那个是嘴巴利。

徐允洄蹲下身：“五哥，你没事吧。”心里虽然腹诽，但是面上的关心还是得做。

五少爷松开手，露出了脸，下巴出有一道两指节长的红痕，轻微渗血。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觉得尴尬：“让六弟见笑了，妙妙一直很乖巧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可能是见着生人有点不习惯。”

徐允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这事被大老爷知道的话，不管什么理由，这猫估计难逃一死了。

丫鬟们正在给五少爷涂药，徐允清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们把妙妙抱到哪里去了，别把它吓到了。”

“怕它乱跑，放到橱柜里了。”抱走猫的丫鬟回答。

五少爷便有些焦急：“哎呀，你把妙妙放橱柜里干嘛，它得多害怕啊。”连忙指使其余丫鬟：“去个人，给我抱来。”

啊？丫鬟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再去抱猫出来。这，万一又把少爷伤着了怎么办。

见她们你看我，我看你，却一个都动。五少爷自己站起身：“你们一个个的胆子真小，我自己去。”

为首的一个丫鬟见五少爷要去，连忙劝阻：“少爷且坐着将药涂了，我去抱了妙妙过来。”

徐允清于是安心坐着被涂药，但还是嘟嘟囔囔：“不过一个小口子，就吓成这样。”

很快，猫儿就被抱出来。或许真是被惊到了，这会在丫鬟手中无比乖巧，见了五少爷便嗲嗲的叫起来。

五少爷心一下就软了，妙妙不过是一只小猫，它又不是故意的。

他伸手想接但是丫鬟不肯，他有些急了，一面夹着嗓子逗猫，一面硬拉着丫鬟过来：“妙妙，妙妙，是哥哥把你吓到了是不是。”

徐允洄在一旁听着，替他牙疼，这自称哥哥的样子，实在是太腻乎了。

但看五哥确实很喜爱这猫，徐允洄忍不住提醒道：“五哥，明日请安看到你这伤，恐怕会让大伯担心。”

他看着五哥下巴上的伤口：“得想个法子遮一遮伤口，不然或许大伯便不许养这猫了。”

五少爷却不以为意：“这就是小伤口嘛，过两日就好了。妙妙不是故意的，我把它抱不舒服了它才会这样的。”

但他也想了想自己严肃端正的亲爹，转念一想，便是父亲不想计较，但嫡母自来不喜欢他受宠，肯定也不介意吹吹风，让父亲收走妙妙。

徐允洄有点不理解五哥对妙妙的宽容。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失手伤了五哥，虽然五哥不一定会计较，但也肯定不会把错揽到自己身上。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熟悉，他似乎找到了方才苦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他难不成是把燕儿当成狸奴一样，因此对她的小冒犯也不以为意吗？

可他并不想养宠物，很麻烦的。

仔细想想，他可能是把那个小丫鬟当妹妹了……

他想起自己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五小姐，那倨傲的眼神，别说冒犯他了，就算好好的坐着交谈，他也对她丝毫不感兴趣。

算了，徐允洄不想深究自己到底是把她当成什么寄托，既然不反感，那就先看看吧。宠物也好，妹妹也行，不过多花些耐心罢了。

五少爷见徐允洄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丫鬟们一心在他身上，竟没有个机灵丫鬟反应过来，明明请人来做客却径直把六弟冷落了。

他心想今日请他来玩耍的事情失败了，可能不仅是心情没有变好，还更差了也说不准。

他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他自己弄出这么大的乌龙，也许还能让徐允洄摸-摸妙妙。但是妙妙刚抓了人，他也不敢让六弟来了，万一再抓了六弟，那妙妙的小命才真真是难保了。

更有些愧疚，六弟素来脾气不算太好，但却安安静静的等着丫鬟们将他先照顾好，对这冷落不发一言，这说明六弟心里也是着急他的。

“真是不好意思啊，六弟，本来是让你来看看妙妙的，没想到……”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想起什么。

“鞠儿，把我前儿得的那本琴谱拿来。”丫鬟应声进了屋子。

徐允清大牙一咧，豪爽道：“前几天去逛书谱，得了本孤本琴谱。六弟向来好学，得了这本琴谱，或许琴艺能更上一层楼。”

徐允洄的琴艺技巧不算太差，就是总被教琴的杨师傅说过于匠气，不动心动情。可能跟他本人其实不太会大悲大喜有关，总之，这算一份好礼物。

“这怎么好意思，五哥的琴艺是大家听了都说好的，更需要这琴谱。”

五少爷哈哈一笑：“我当日便让棋儿抄写了一本给我，不必客气。你我兄弟，都不差一琴谱。”

徐允洄看似不好意思，实际毫无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徐允洄跟五哥一起用过晚饭，虽然不习惯同别人一起，但偶尔吃吃别的院里的餐食，也是相当不错的。

他准备回静竹院的时候，天已经昏黑了。

小厮不能进入内院，罗林将六少爷送到二门外，便只能驻足。他看着六少爷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看不清了，便也离开了。

从始至终六少爷没有回过头，毕竟他不在乎小厮有没有注目等他离去，但罗林是懂得分寸的，他是六少爷的小厮，万事以主子为重。

他可知道，这二门的守门婆子可是出了名的碎嘴子。不怕做好，就怕哪里没做好，丢了这份体面活。

二门里无人迎接，但天色昏暗，已经不好行走。守门婆子极有眼色的递上灯笼，灯笼里的蜡烛已经被点燃，在昏暗的夜里摇曳着火光。

婆子本来想送六少爷回院，但徐允洄说不必，婆子们便没有坚持，只提醒：少爷慢走，小心脚下。

徐允洄是少有这样天色已晚还在府里游荡的经历的，二房的子嗣少，个个都金贵，便都交都给二太太抚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老太太是最瞧不起妾室的，不准姨娘们抚养子女。

二太太黄氏有自己的儿子，对徐允洄便谈不上尽心尽力，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因此自小对徐允洄也无什么要求，只需要乖巧听话些，不要惹是生非便罢了。

而刘妈妈执行下来，就是从小约束着徐允洄，不许大笑大跑，即便身处内室，一言一行也得是个样儿，生怕二太太怪她教管不严。

徐府并不算豪奢之家，只是官宦子弟，虽无一人是上三品的大官，但历代文臣，家里也多少有些清贵，最爱亭子野湖、奇花异草。

老太爷年轻时，做到了从四品的都水使者，若拿到京都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在这江城地界上，比那些七八品小官已经是强得多了。

徐允洄独自提着灯笼，慢慢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周围实在说不上安静，这会正是主子们用膳闲玩的时候，丫鬟妈妈们忙的不可开交，多少有些声响。

只是身旁无人，徐允洄便觉得格外寂静，无人逢迎他，也无人需要他逢迎，不言不语，只是踽踽独行。

风里传来隐隐的香味，徐允洄细细分辨，是桃李之香。

远处蓦地出现一盏又一盏火光，他分辨出，是有人过来了。

徐允洄迎头撞上三五成群的一群丫鬟。

为首的，是个翘鼻星目，容貌上佳的豆蔻少女。

“六少爷万福。”少女身后的丫鬟，也纷纷跟着行礼，顿步，让徐允洄先走。

徐允洄轻轻嗯了一声当作回复。

他认识领头的丫鬟，那是徐允满的大丫鬟，名字似乎叫有金。

擦身而过的瞬间，有金开口：“六少爷，是否需要丫鬟随侍。”她见四周并无其他人，知道徐允洄这是落单了。

徐允洄回头，表情未变：“不必，我自己走走。”他本就出众的外貌，在隐约的烛火下，更有些莫名的氛围，仿佛黑夜里走出的鬼魅。

有金虽不常见这位深居简出的六少爷，但每每见到，便不由得感叹，李姨娘或许是有种种不好，但这样貌确实没得说。

她服侍的七少爷虽然是金尊玉贵的嫡子，但若是比起相貌，整个徐府再没有更出众的少爷小姐。

也难怪小小年纪，便引得满府的小丫鬟芳心暗许，只等着六少爷长大成人，便能暗地争上一争。

“少爷，奴婢为您掌灯吧。”一行人靠后的位置，突然传出一道清脆女声。

是个瓜子脸的小丫鬟，模样也是清秀可人的。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徐允洄的身影，却只见那身影越来越远，无人应答。

小丫鬟万分羞意，她没想到六少爷居然应也不应，仿佛没听到一般径直走了。

姐妹们纷纷看向她，神色莫名。

有金的眼神更是带上审视，对视两息，小丫鬟败下阵来。

“有金姐姐……有玉只是想着六少爷身边无人服侍，所以……”她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突然了。

“下不为例。”有金冷冷道，见徐允洄的身影已看不见，便也带着众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