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凰 第16章 嫉妒

天气不太晒的时候，江昭早上上班之前会自己提着水桶出去擦小广告，李思安发现了这个空隙。

“小昭，你为什么要清这些广告啊？就算今天都擦干净，明天也会有，他们会一直贴的。”李思安站在两米外，看着江昭半弯腰费力干活，非常不解。

“我不清走，他们也会一直贴，不会更少。你去忙你的吧。”江昭专心擦洗围挡上的纸片，头也不抬。

李思安摸摸鼻子，知道这是江昭在逐客，但是他很少有机会和江昭正常单独相处，现在是个难得可以说话的时候，就这么离开，他不甘心。

“让让。”江昭举着滴水的刷子，面无表情地说。

李思安赶紧原地跳开三步远，跳开之后看着江昭拖着水桶换地方继续做，又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合适，于是他强忍着恶心说，“小昭，我来吧，你别擦了，这不是你做的事情。”

“想干活，门卫室里还有刷子，你自己去拿。”

李思安很想听她说不用你干，但是现在骑虎难下，只好不情不愿地磨磨蹭蹭拿来刷子擦洗围挡，刷子钢丝上面沾的纸屑让他想吐。

“能干干，不能干别磨蹭。”

李思安强忍着恶心说自己愿意，开始干活儿。

同事上班路过看见，有的还边看江昭边偷偷给李思安比大拇指，祝他早点儿抱佳人归。

李思安勉强回以微笑，只想找个替死鬼。

“李思安。”

李思安被小广告沾水搓出来的花花绿绿纸屑恶心得够呛，拿着刷子尽头尽量离远一点，听见江昭叫他，心神一提，赶紧加快了动作。

“放下吧，我知道你不想做。”江昭对他说。

江昭的表情不似做伪，李思安感到一丝丝茫然，嘴上说着，“没有，刷掉之后好看一点，对工地形象好，我愿意做。”手里动作慢了一点。

“这和工地形象没关系。”江昭站起身，直视着李思安说，“你别勉强自己。”

李思安实在不想继续和脏水脏纸打交道，“小昭，你也别干了，你要是想清理，我帮你雇个人吧，很便宜就能收拾干净。”

江昭摇摇头，“我愿意做这件事。我是想劝你，不仅这件事别勉强，其他事情也是。你离开这儿，找个合适的地方实习吧。”

李思安有些懵了，对话怎么突然转为直白的驱逐？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李思安这回的委屈不是装的，他这段时间真的顺着江昭的意思好好工作，连肌肉都少了。

“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做事情做得很好，你只是不适合在这儿。”江昭想了想，放下刷子，认真对他说，“这儿就你我两个人，说点真话。你从一开始就很看不起我，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用急着否认，眼神骗不了人。

我也不会因为你看的起看不起对你怎么样，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和我不可能是朋友，你从我这儿什么都得不到，别费时间了。

你放心，这话我不会和任何人说。我只是觉得，你勉强自己讨好我很没必要，太浪费了，你又不是笨人，同样的时间完全可以做一些更有用的事，你还小，心思要放到正道上。。”

李思安雪白的脸变得通红，攥着刷柄的手指节泛白。

江昭在心里叹口气，转身提着小水桶离开，她也不想说这种硌人的真话，但是她实在烦了李思安，一个别有用心的人留在身边并不舒服。

希望他自己能主动走。

·

卷帘门下，林文功已经往对面看很久了。

一路之隔的梧桐树荫里，年轻的男孩女孩青春逼人，有说有笑一起做事，看起来很般配。

他这段时间努力躲开江昭，结果是夜不成寐。

很多人喜欢江昭，她身边的位置很多人求之不得。

他躲着江昭，想去掉魔障，如果没有躲着她，是不是现在可以站在她身边的会是他呢？

哪怕一会儿也好。

手机振动，碎了一角的屏幕里显示着来自母亲的短信，“大福交完学费了。老三，妈知道你有本事，趁现在再攒攒，大福明年还得交钱呢。”

不会是他。

林文功漠然收起卷帘门和不该投出的视线，回到店里，翻开书继续背德语单词。

·

一上午，李思安魂不守舍。

他的心思被江昭毫不留情道破，像是被扒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无遮无拦。

在他辩解之前，江昭已经走了。

他确实有目的，但是他想和江昭说……说什么，他想不出太好的辩白，可是他虽然有目的，但是也有真心，他会对江昭好，他不是只听他姑姑的。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解释。

中午吃饭的时间他想单独和江昭说话，但是江昭没吃饭就出去了，从楼上看见她离开工地，李思安立刻下楼追出去。

正午太阳很晒，但如果江昭还想擦小广告，他也要陪她一起。

江昭没有去擦小广告。

工地对面开着一溜商铺，门面都不大，李思安看见江昭先去便利店，拎了两杯奶茶出来，又拐进了旁边电脑店。

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屋顶旋转的吊扇，还有柜台背后坐着的正在修电脑的员工。

李思安对江昭会来这种地方颇感意外。

他的电子产品向来都是最新款，发行之后立刻到手，从未踏足过从这种街头地方小店买什么东西，更不用说维修，但是他又想到姑姑说过江昭和别的富二代不太一样。

李思安觉得机会来了，无论江昭是需要买什么还是需要修什么东西，他都能说送江昭一个新的，能给江昭付钱是他真心的证明。

但下一秒李思安生生刹住脚步。

江昭越过柜台递给那个男员工一杯奶茶，仰头对着那个人笑，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江昭笑的露出几颗牙齿。

李思安看清楚了那个人——小白脸。

他在医院见过一面。

可是姑姑明明说江昭没有男朋友。

他在江氏实习的时候，知道江昭同人打交道和气，但李思安没见她这样对人笑过，工作之中她对同事的笑容礼貌但不热情。

现在她对一个修电脑的小白脸这样笑。

江昭和小白脸之间关系绝不简单。

李思安站在门外斜前方，犹豫自己继续观察还是进去探探底细，一个胖子路过，“诶？哥们儿？进去看看不？”

李思安一个激灵，快步走开。

胖子推门进去时林文功在操作打印机，江昭正说，“学长，这个是热的纯牛奶，你可以喝。”

林文功低着头说不用。

江昭一噎。

资料很快打印结束，林文功装订好递给她，然后就回到柜台后面继续做自己的事，江昭抱着文件说谢谢学长，只听见他冷淡的不客气。

江昭离开时看见旁边五金店门口一个熟悉的背影，李思安，有点奇怪李思安在五金店干嘛，但她懒得问，没打招呼就回去工地了。

李思安背对着电脑店门口，听着身后脚步声消失，他转过身，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弄清楚这个人是不是江昭男朋友，直接问吗？

他不承认怎么办？

但李思安很快知道答案。

他听见那胖子调侃的声音，“小女朋友又来看你啦？人家对你这么好，你这态度也忒高冷了。”

小白脸没吭声，然后是电视打开，传来女主角哀惨哭泣。

李思安像被迎面打了一拳，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江昭居然在讨好一个修电脑的小白脸。

在街边小小门面工作的，全身上下恐怕连一万存款都没有的小白脸。

她竟然真的选了个废物当男朋友。

她对他恶语相向有了答案，不是他不真心。江昭只是找一个借口拒绝他而已。

这没想到啊李思安，你居然会输给一个只有脸的废物。

李思安转身离开。

·

老吊扇嗡嗡转着，林文功放好机盖，松开嘴里叼着的螺丝，拿螺丝刀拧进他二手老电脑里。

螺丝刀拿错了。

林文功把螺丝放回盒子里。手肘放在柜台上，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最近他总是出这种不该出的问题，心不在焉。

每一次和江昭见面，江昭的态度依然温和，像缓慢的折磨，见面之后他会心神不宁很久，改论文的时候甚至弄错了一个数据，这种疏忽这不是他有资格犯的错。

如果江昭没那么好就好了。

那他就不会在刚才江昭来打印的时候想问她早上那个男的是谁？就不会对一个素未莫面的人产生嫉妒。

种种晦暗的心思像是有刺的藤蔓不松不紧地缠绕着他的心脏，一动就针扎似的疼。

他厌恶这样如同怨妇的自己，但又不可自抑，几乎被两种情绪撕扯成为碎片。

老板的话让他产生虚荣错觉，如果是真的，江昭是他的女朋友……

林文功睁开眼睛，从工具盒里找到合适螺丝刀继续修电脑，平静地说，“她不是我女朋友，不要乱说。”

他的声音被电视里男主暴雨中爆发的的哭吼遮过去。

胖老板看电视入迷，也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随便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