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羽书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又过去了一天。头还是很昏沉,牧羽书也不管那么多,拔掉了插在手上的输液管,穿好衣服,便急急出了病房。
牧羽书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乱很长很恐怖的梦,无数人的脸充斥在他的梦中,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他的朋友,他最爱的人,还有在他的解刨台上待过的死人。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忘了梦见过谁的脸,但有那么几张脸,被他从梦中带入了现实。
牧羽书坐在办公桌上,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受害者的照片,他突然明白了,为何之前,他看这几张照片都有种熟悉的感觉。牧羽书看了看映在电脑屏幕上的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原来是,为了报复我。”
这几个受害者,不管是男还是女,都在某个细节,与牧羽书的长相非常相似,单看很难发现。“可是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牧羽书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与死人打交道,从未得罪过人。到底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思绪不断回溯,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像是电影一样在牧羽书脑海中快速放映了出来。最后,在一个画面上停住了:十五年前的机场。
那个护着自己的女孩,被炸得尸骨无存。当年,她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牧羽书慢慢地,又翻开了那段他不愿想起的过往。那段记忆里,充斥着哭喊、吵闹、谩骂、责备,他记得有很多很多人堵在自己家门口,女孩的家属、女孩的朋友。由于媒体和舆论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牧羽书身上,所以他们都来了,他们跟疯了一样,忘记了谁才是真正的凶手,而是堵在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家门口,一步一步地,击溃着他的内心。
牧羽书想起了一个人,在那群人中尤其显眼,他的声音最大,最刺耳,他看起来最痛苦,最疯狂。他冲破了保镖们的重重保护,冲到了牧羽书身边。他对着仅仅十五岁的牧羽书撕心裂肺地吼道:“都怪你,都怪你她才会死,你凭什么值得她去保护!凭什么!!你会遭到报应的!!”
那几句话像是重锤一样将牧羽书年幼的内心撵得支离破碎。
虽然已经记不起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但是牧羽书还记得,那个人是那个女孩儿的男朋友。牧羽书去了警局档案库,在铺满层层灰尘的最里层找到了当年的档案。档案已经残缺不全,并没有记录女孩当年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牧羽书记下了女孩的家庭地址与父母的名字。很容易就查到了女孩父母现在的地址。
站在女孩的父母家门前,牧羽书迟迟不敢敲门。即便是过了十五年,曾经的一切都仍然无法释怀。
这是一处破旧古老的小院,废弃的家具随意地堆在道路两旁,树木毫无规划地肆意生长。偶尔会有几个老人家从这边经过,端着小凳子远远地找到阳光明媚的地方,坐下来乘凉。
牧羽书深呼了口气,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身体已经不太方便。他双眼有些浑浊,看着牧羽书,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牧羽书十分有礼貌地说明了自己是市警局的警察,想找老大爷了解一些事情。
老大爷很配合,招呼牧羽书进了屋。牧羽书问起了他们的女儿,老大爷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小雅啊,小雅当年那么年轻就走了,就丢下我们走了……你说她追什么星啊,她那天不去机场,也就不会出事,也都怨当年的那几个小明星……”
老大爷越说越激动,牧羽书连忙安慰他,等他情绪平复了一些后,牧羽书问到了小雅的男朋友。
“秦山啊,那孩子是个好人,”老大爷说着,心情好了起来:“小雅走后,他还一直来照顾我们……”
老大爷还未说完,牧羽书就打断了他的话:“您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叫孙秦山啊,是个好孩子,前天还给我们老两口送来米粮,对了,我家老婆子上街去买菜去了……”
“孙秦山,孙秦海……”为什么这些天对孙秦海的监视完全没有效果,为什么苏化失踪的所有疑点都指向孙秦海可孙秦海却都有不在场证据,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凶手,他是帮凶!牧羽书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连忙问道:“那您知道孙秦山住哪儿的吗?”
老大爷刚准备开口,门开了,走进来一个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老太太扶了扶镜框,疑惑地看着牧羽书的背影问道:“老头子,家里来客人了?”
老大爷呵呵笑了,介绍着牧羽书。牧羽书回过身,朝着老太太笑了笑。老太太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得愤怒,她扔起菜篮子就超牧羽书砸了过去,骂道:“是你!是你!你化成灰我都不会忘了你!叫牧羽书是吧?!小雅就是因为你死的!你给我滚出去!我们家里不欢迎你!”
牧羽书被老太太推出了门,他并没有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没用。如果解释有用,十五年前便不是那样一番场景了。看着这个破旧的小院子,他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嘴里默默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离开了。
牧羽书把他的一切推测都告诉了专案组,专案组马上给了他回馈。孙秦山是孙秦海的堂弟,是一家销售公司的主管,单身,有多处房产,居无定所。
一切线索好像慢慢对上了,牧羽书与专案组对孙秦山的住所一家一家排查,也没发现孙秦山的踪迹,孙秦山手机关机,公司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航班以及火车站都查过,没有外逃的迹象,整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不可能离开,他还要报复我,他一定还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牧羽书心里想着:“苏化,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牧羽书正准备着手下一步计划时,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短信简单地说了一句:“确保你周围没人。”牧羽书有些疑惑,但还是走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没过多久,收到了第二条短信:“你们查了我所有的住所,查问了我的同事、家属。想必你一定都知道了,”看到这里,牧羽书立刻意识到了这一定是孙秦山。他继续看了下去“我们之间必须做个了结,今天晚上10点之前,你一个人来西城区晓望路40号。来迟了或者是通知了其他人,你最爱的人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牧羽书想了想,记下了这个地址压在了办公桌上,关掉手机,离开了警局。
地下室内潮湿阴凉,苏化摸黑着在屋内翻找,找出了一件好像床单一样的东西,披在了身上。他来到门口仔细听着,已经很久没听见面具男的脚步声了。他慢慢打开门,十分小心地探出头看了看,突然,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巨响,苏化吓得一抖,连忙又关上了门锁好。
他看向身后,半天没有任何动静,才敢慢慢走了过去,发现原来是个铁锅掉了下来。他深呼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捡起铁锅来到了门边。仔细听着,任然没有任何动静。苏化心想,若是面具男在附近,刚才这么大的动静,他肯定会过来查看。现在等了这么久还没来,说明他一定不在附近。
苏化再次开了门,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寻找着出路。走道有微弱的光,苏化朝着光越来越强的方向慢慢摸索,终于找到了出口。出口处是一口干枯的深井,积满了枯萎腐烂的落叶。苏化顺着井边生锈的铁梯往上爬,掀开遮挡着井口的木条,终于见到了阳光。
阳光并不是很刺眼,但却让很久不见光明的苏化一下子睁不开眼。他眯着眼睛慢慢爬了出来,适应了阳光之后,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处茂密的树林,他往前走了走,很快便走出了林子,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就是孙秦海所在的小区。
走到了小区内,周围人越来越多,苏化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掩盖不住的欣喜都挂在了脸上。小区里的人,看到浑身脏乱恶臭、披着床单,脸上还挂着笑的苏化,以为是哪儿来的疯子,都吓得躲得远远的。
来到孙秦海的家附近,苏化看见有很多警察守在那儿,警察之中还有熟悉的身影:林强和乔叶。苏化兴奋得跑了过去,想喊他们可是声音嘶哑喊不出口。刚跑两步,苏化就感觉身体已经虚脱到极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一片惊呼声中。
没过几小时,苏化便在医院里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着周围一些同事担心和关心的面孔,心里十分感动。可他找了半天,没找到牧羽书,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张了张嘴,用微弱沙哑的声音问道:“牧羽书呢?他怎么没在?”
乔叶连忙笑着回答:“苏队别担心,牧医生最近为了找你,四处调查,饭都没时间吃。上午还见过他呢,他已经帮我们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这时候肯定是在哪儿调查吧。电话没打通,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对,很不对,苏化想着,越来越担心。面具男是凶手,今天自己之所以能从地下室逃出来是因为面具男没有看着自己。他没有看着自己,很可能就是去找牧羽书了!苏化连忙掀开被子下床,准备拔下输液管却受到了阻拦,他声音嘶哑地吼道:“别拦我!!牧羽书有危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苏化拔下身上的管子,晃悠悠地跑出了病房,乔叶和林强连忙拿起苏化的警服和配枪还有一些食物跟了上去。
苏化来到牧羽书办公室,问他的助手林霖,林霖看到苏化面色苍白、特别着急担心的样子,连忙仔细回答:“前辈是两个小时之前离开的,离开的时候很着急,并没有告诉我们他去了哪儿。”
苏化在牧羽书办公桌上翻找着,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字条“西城区晓望路40号”。
他对林强和乔叶吩咐道:“去这里,对方只有一人,不用太多警力,就我们三人,别打草惊蛇。”
乔叶开着车,苏化换好了衣服,口中嚼着面包感觉干瘪无味。他看着前方,眼神越来越坚定,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牧羽书,等着我,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