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崽,愣着干嘛快闪啊!”
剑气贴着阿晴的脑门儿刺下,紧挨着耳边的小飞蝶差点被分尸,吓得扑棱翅膀哇哇大叫。
阿晴骤然回神,轻盈的身子急转,朝后飞速退去。
她瘦到青筋凸起愈见分明的双手快速结印,一只巨大透亮的蓝色蝶形幻影完好地将其包裹在内,轻轻扇动翅膀刮起了一阵飓风卷起如有实质的杀气,使劲又吃力地碾碎。
奈何杀气的余波威力惊人,阿晴受到冲击娇躯一震。
她身为幻蝶族,本就不擅长杀伐又没有防备,对方的杀招又杀她个措手不及,幽蓝色的眸子被一丝残余剑气扫过。
她吃痛抬手捂住受伤的眼睛,一滴滴蓝色的液体顺着掌指缝隙流淌至下巴。
阿晴忽感一股血气翻涌,一直以来面上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全部崩溃决堤。
泪眼蒙眬,大滴滚落的滚烫泪珠无情打湿了翻飞的面纱,顷刻间,她利落转身消失在原地。
天空下,瞬间涌现无数蓝色的雪花,纷纷扬扬。
远处的血罗意料之外地挑了下眉,居然有人破了我的杀招还只是伤了眼睛?
不错,是个少见的对手。
…………
多年前。
阿晴成功从灵蝶化形的那天,蝶谷外围下起了皑皑大雪。
阳光洒在无垠的晴雪上,整个世界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晶辉,如梦似幻。
“以神的名义起誓,阿晴绝不会背弃蝶谷。”
曾经,阿晴在蝶谷方碑前起誓,是那么的信誓旦旦。
蓝幽站在方碑前方,看着眼前的小不点,手指往其额心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四射——
是传承,也是命运。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阿晴,记住,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比你自己还重要。”
“师父,万一……我做不到怎么办?”刚化蝶的小阿晴揣着小手,惴惴不安。
“生命只有一次,正因如此更显弥足珍贵,所以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你先以己为重。”
蓝幽叹了口气,蹲下来张手抱紧她,眼角有一滴蓝色的眼泪悄然滑落而下。
小阿晴,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本想将蝶谷守护者的命数结束在这一世,可你,怎么这么快出世了呢?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那时,师父未尽的话语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那会儿,阿晴太小还不太懂。
…………
而后的某天,师父带她去瞧瞧刚出生不久的宝宝。
阿晴盯着摇篮中熟睡的奶乎乎的小雪团子,满眼喜爱。
她好奇地伸出手指头碰了碰小雪团子放在枕头边的小手,冷不丁被其握住。
哇,糯叽叽的。
小雪团子睡得正香,她轻轻挣了挣手指头,意料之中没挣开,嘿嘿,干脆不挣了。
“师父,你看,是他抓我手不放的哦,我可没,没……”小阿晴另一只小手捏了捏蓝幽的衣摆。
蓝幽瞥见阿晴眼皮子打架,一副犯困的样子,偷偷打呵欠又不好意思。
她弯腰将阿晴抱起,转手放进了摇篮里,紧挨着小雪团子。
蓝幽为她盖上小薄被,柔声哄道,“乖,一起睡吧。”
…………
而如今,阿晴终于明了。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早就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一切看似偶然,实则都是必然。
阿晴踉踉跄跄走在雪地上,一手捂着心痛不止的胸口,脸色极其苍白。
小飞蝶围绕其上下翻飞,晴崽伤得那么重,哭得那么伤心。
它只是一只传讯灵蝶,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跟着一起哭,哭得稀里哗啦的。
阿晴幽蓝色的眸眼犹如碎裂的琉璃,出现了一道裂缝,视线所及之处模糊一片。
现下她受了重伤,体内的灵力正在加速流失,身体虚弱至极。
阿晴黯然垂泪,脚步趔趄,带着哭腔道:“小飞蝶,我,我想师父了。”我,我想家了。
这一刻,她知道她该死心了。
其实她一直都明白,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光极短,分别的时间又太过漫长,更别谈在他冰冷如霜的心上镌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过去的已然过去,唯剩念念不忘的人死死记住,苦苦支撑,自欺欺人。
扪心自问,这又何必呢?这又是何苦呢。
只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相处,只不过是一人片面的感情,只不过是独自搁浅的羁绊,这一切都不足以打动他。
过往的存在,在这一刻显得无足轻重,轻得足以被后来者居上,取而代之。
未见子君,此心伤悲。再见子君,莫知其哀。
阿晴无力地合上了双目,重伤力竭的她无知无觉地倒下在茫茫大雪中。
雪花飘飘,这场春雪越下越大,渐渐地将渺小的身影彻底淹没。
…………
长街屋檐下有个小女孩抬手,掌中落下一片六晶雪花,惊呼出声:“娘,娘,你快看,天上下起了好看的蓝色雪花!”
孩子她娘闻言好奇地从屋里探出头来:“咦?真的耶!奇怪,雪不是只有白色的吗?”
很快,蓝色的雪花在小女孩温暖的掌心里融化,转瞬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啊,蓝色的雪不见了!”小女孩惋惜道,她没办法留住这一片特别的雪花。
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无人知晓在她们路过的不远处山坡底下,不久前被突如其来的大雪埋没了一只受伤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