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血王统治元年,朝野动荡,兵戈四起。
城内血雨腥风,城外太平盛世。
…………
七年后。血罗二十四岁。
恰逢元夕佳节,各地都城燃灯放焰,热闹非凡。
血罗孤身一人,面无表情地在繁华的街巷游荡,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妖冶的赤瞳空洞无神,直挺挺地盯着某个方向,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周围的喧嚣嘈杂,袂云汗雨,皆与他无关。
路过的小孩子好奇地看着前面的人,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娘,那个大哥哥好像迷路了,我看到他在街头巷尾绕了三次圈圈。”
那人看着非富即贵,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做娘的不想惹祸上身,连忙抱起孩子快步跑开,嘴里小声叮嘱:“嘘,人模人样的说不定是个人贩子呢!”
小孩被吓到了:“啊?”
…………
不知不觉血罗来到了高台的屋檐上,他站在暗处,漠然俯瞰着满城灯火通明。
好多年过去,他再也不曾做过噩梦。
噩梦,只会提醒他曾经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弱者,而他,根本不需要,也不是这种软弱无能的存在!
可是昨夜,他却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梦。
他梦见一个身姿曼妙,看不清长相的年轻女子,在湖光水色中投下了一抹浅淡的身影。
女子的声音柔美软萌如溪水潺潺,温润动听,疑似在哪里听过。
他问:“你是谁?”
梦中女子长睫如蝶翼般轻微颤动,哭着哭着忽然就笑了,笑容哀婉凄美,伤绽如花。
她说:“阿落,我从来没有欺骗你,因为我从来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阿落?
不,明明只差一点点,他就会彻底忘掉他本是雪落,而非血罗……
这梦为何又来徒增他人烦扰!他的心,莫名有点焦躁。
梦中人离得好近又好远,两人咫尺天涯。她抓不着他,他也抓不住她。
她说:“要做真正的知己就必须互相信任,可是,阿落,你并不信任我。”
女子的眼神和话语,弥漫着一抹透彻的哀伤以及入骨相思的无奈,可分明他对这人毫无印象,素不相识。
信不信什么的,又哪里轮得到一个梦指手画脚,大言不惭!
娘亲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梦里的他眼神冻得像是千年寒冰,冷冽的语调如同锋利的刀刃,道:“红颜祸水,滚出我的梦!”
字字句句犹如冰锥刺骨,不带一丝情感波动,让人觉得遍地生寒。
“唉……”
伴随着一声深深的叹息落下,梦中女子模糊不清的倩影如拨云散雾般依依消散。
血罗只依稀记得梦的最后,他看到了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她眼含泪水,泣不成声,黯然离去。
看见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他的心口应激般绞痛了一下。
尔后,血罗梦醒了,该死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她究竟是谁?这些年,他好像逐渐忘记了什么东西。
不过,既然是能忘记的东西,意味着根本不重要,不是么。
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
寒风瑟瑟,夜已深沉。
血落身着一身黑红修身窄袖衣衫仰躺在屋顶上,双瞳出神地望着满天星辰,一语不发。
几个时辰过去了,他像根木头似的,愣是一动不动。
飞蝶无聊得苦不堪言,收着翅膀贼兮兮地躲进血罗耳朵后背风的长发里,悄咪咪与灵葬暗中传音。
“大美人,小主子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梦游。”
灵葬被吵醒了,这会儿哈欠连连:“在哪?”
这人老了就是嗜睡,他这天天的美容觉睡得可香了。
他委实无法理解大雪团子持靓行凶,有觉不睡,老气横秋。
“在城外最高的观天台。”
“失心疯就算了,还患了夜游症?”灵葬深感疲惫,无奈扶额,“我教他打打杀杀还行,医症治病真不擅长。”
飞蝶学他无奈扶额,叹道:“惆怅啊惆怅!”
“说人话。”灵葬躺在床上盖着薄被,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美色惑人。
飞蝶扭捏道:“诶,小主子这也老大不小了。”
“所以?”灵葬强忍着睡意蒙眬听飞蝶絮絮叨叨。
“所以,他,他这是失恋了吧?相思成疾?我真聪明!”飞蝶喜滋滋地拍了拍胸脯,我真靠谱。
灵葬:“……”多年过去他居然对它的前言不搭后语还抱有期待,果真不该!
这下他的瞌睡虫都被冷死了,灵葬语气凉凉:“挂了。”
他迫不及待地切断了扰人清梦的传音,下一瞬飞蝶的暗中传音被秒挂,它的识念传来一阵嘟嘟嘟嘟的盲音。
飞蝶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嘴:“哼,讨厌!”
它本来就是一只八卦的传讯飞蝶,怎么了嘛,不可爱咩?
可就算是这样子它还是爱美人,嘿嘿嘿。
…………
良久。
河倾,月落,星沉。
血罗指尖颤抖着,伸手将飞蝶从耳垂后提拎出来:“飞蝶。”
飞蝶双翅抱团睡得正香,嘴角还流着口水,半梦半醒中它含糊不清应道:“唔,咋了?要飞家了?”
血罗眼里闪过一抹暗色,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可识得其他生而蓝眸之人?”
飞蝶似醒非醒,迷迷糊糊,答非所问:“啥?要找厨子?”
血罗呼吸微滞,刹那间如梦初醒般骤然回神,眉峰轻动,沉默了一阵。
少顷后,他叹息一声,终是道:“罢了。”
…………
日出云海,天光大亮。
掌心卧着一只蝴蝶,血罗飞身离去。
…………
小剧场之「美人迟暮?」
咳咳,一个平凡的日子,一人一蝶持续大睡不醒,呼呼昏迷中。
飞蝶化身好奇宝宝,自告奋勇替各位看官做个问答有奖——
灵灵传话筒。
…………
飞蝶疑惑:“美人,你头发咋这个色(银灰色)?”
灵葬理直气壮:“掉色了。”
飞蝶白眼:“呵……呵!”
…………
飞蝶好奇:“喔?以前啥色?”
灵葬怡然自得:“自然是黑色。”
飞蝶想象中:“……绝了!”
…………
飞蝶八卦:“美人,你咋瞎的?”
灵葬理所当然:“老眼昏花瞎的呗!”
飞蝶腹诽:“切,信你个鬼!”
…………
飞蝶纳闷并质问:“为什么你瞎了还看得到?”
灵葬脸不红心不跳:“我眼瞎心不瞎,俗称‘小心眼’!”
飞蝶哦嚯:“额,马马虎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