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痂 第20章 鱼鳞状的纹身

这话问的既隐晦又直白。

夏浅尘不怒反笑：“你希望是哪个。”

宁贝清笑了笑，没回。

关于这个吻痕从何而来，夏浅尘也不清楚，昨天断片后醒来就有了，不过光凭排除法她也知道是苏瑭宁那个狗咬的，于此同时，身体的反应也告诉自己，俩人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但现在宁贝清这抓奸的语气，让夏浅尘从恍惚中清醒，坐在自己旁边的女人是苏瑭宁心头好、白月光。

一时忘记的过往冲入脑海，短短几秒她甚至恶毒的想过如果自己告诉旁边的人，自己和苏瑭宁昨晚真的睡了，那他是不是这辈子都得不到宁贝清了。

两人间的凝视不过三秒，酒吧内传来了阵阵骚动。

僵局暂时打破。

宁贝清后头瞥一眼，嘀咕：“怎么了？”

夏浅尘视线环顾，很快就找到骚动来源，朝门口斜了斜脑袋：“喏，那里。”

宁贝清顺着她的视线看：“那人？”

“嗯哼。”

夏浅尘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手肘撑在桌面，举起杯沿，随意晃了晃。

偏见真是无处不在。

宁贝清倒是头次见到这样的人，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视线一时收不回来。

一直用余光看着刚人群焦点的那个男人。

他静静的坐在不远处吧台椅子上，与耳边强烈的节奏，群魔乱舞的人群，花红柳绿的灯光格格不入，他背对着身后喧闹的世界，仿若隔着结界，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神，于此同时成为了另一个世界的言论中心。

光看脸，他算得上清秀，气质也脱俗，属于柔柔弱弱那一卦的。不过身上的纹身和他自身的气质来了个强烈的冲击。他袖口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的大片皮肤被鱼鳞状的纹身全面覆盖，纤细的脖颈也被蔓延至下颚的青蓝色鱼鳞纹身拥簇，下身裸露的脚踝也是。一眼望过去，有点唬人。

酒吧内，压抑不住的议论与争议翻涌成浪，一波又一波地传到夏浅尘耳边。

“天，他那是鱼鳞吗，还全身的，太恶心了吧。”

“他是不是有毛病啊，远看真像银癣病啊。”

“不行了，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长得清清秀秀，纹个毛线身啊，搞得和刚坐牢出来似的。”

他也听到了，盯着桌面，心口轻微起伏，拇指死命扣着杯沿。忽的，他侧头，眼神微凉，和正打量他的宁贝清视线撞了满怀。

偷窥别人被发现的宁贝清吓得一机灵，咻的回头。

那个男人没说话，始终看着刚才的方向。

夏浅尘注意到宁贝清的动作，转头和那个男人对视。

对方板个脸，眼里充满着厚厚的倔强和受伤，夏浅尘突然觉得这人还挺有趣，举起酒杯，朝着男人的方向带着笑意，挑了挑眉尾。

意思干一杯。

夏浅尘突如其来的动作，换男人一愣，他收回视线，回到自己的世界。

夏浅尘也不在意，自己一饮而尽。

她的一举一动，包括与男人短暂的交流被酒吧内的好事者看在眼里，哪怕只是简单地眼神接触，在外人眼里，夏浅尘也像被染上瘟疫一样，打上了标签，成为了议论的另一个焦点。

“我们好像也被盯上了。”宁贝清小声在夏浅尘耳边说。

“随便，又不是没被看过。”夏浅尘满不在意地说。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打开手机，慢悠悠回复刚胡嘉桐发来的消息。

之前的话题被打断，俩人也没有接回来。

今晚，夏浅尘没有打算多喝，喝了一杯就止住了，本来俩人也是一时无聊，想起刚来那天陆绥之无意间提过社区有一家热闹酒吧，随便收拾两下就来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酒也喝了，热闹也凑了，两人正打算回去，却又被纹身男那边吸引住。

男人被一个穿着清凉妩媚的女人以及一群流里流气的混混围住。

女人单手撑在吧台上，将男人困在一寸之地。

他警惕侧头，带着怒意：“你干嘛。”

女人声音含笑，有点今天就是要明目张胆对他耍流氓那劲儿，兴意十足地说：“你说我要干嘛。”，说着另一只手开始不老实，指尖从桌沿渐渐滑上男人手臂，再往上走。

男人身体后撤，收回手臂，另一只手“啪”的一下打在女人手上。

“焦酒，你够了。”

叫焦酒的女人身后的混混刷的上前，猛地擒住男人的头往桌子上按，瓷瓷实实砸在桌上发出“嗵”的一声，女人一点也不阻拦。

旁人惊呼，明显被这强盗行为吓到了。

宁贝清转回头，低声和夏浅尘说：“这也太吓人了。”

夏浅尘眯眼，想着什么。

不顾外界，女人正低头，指尖捻起自己刚因幅度太大而滑落的肩带，慢慢挪回原位，掀起眼皮，有些不爽男人刚才的行为，看了眼他颈间因愤怒暴起的青筋以及密密麻麻的鳞片纹身，她凑近他轻声地说出恶毒至极的话：“陈达西，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除了我谁还乐意要你，浑身恶心鳞片纹身。”

闻言，男人瞳孔皱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挣扎居然把身后的混混挣脱开，想都没想，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女人脸上。

男人仿佛用尽了全力，女人被打的猝不及防，侧过了脸，身体也顺着受力方向晃了晃，一手撑在桌面维持平衡，脸颊立马泛起红。

女人微微一怔 ，随后，她拇指覆上巴掌落下的地方，扫了一眼身侧的混混。

混混即刻上前拳脚相加。

男人蜷缩在地上抱头，毫无反抗之力。

女人坐上男人刚坐的转椅，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切，语调淡淡：“都和你说听话一点了。”

酒吧彻底乱了，一群人一圈圈围住，却没人敢上前。

宁贝清正要往后看，夏浅尘从椅子上起身，扭回她的头，认真盯着她的眼睛，平静说：“一会儿，不管你是打电话还是怎么着，把还在外边耍的那几个男的给我叫过来。”

宁贝清听懂了，她是想救这个男人。

“我不可能扔你一人在这。”

夏浅尘越过宁贝清，看她身后的形势：“咱俩都留这，谁叫人来救人。”

宁贝清皱眉，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出口：“要不我……”

“不是我伟大，把舒服的救人路留给你。”夏浅尘打断。

宁贝清顿住。

她接着说：“我这人挺自私的，万一你受伤，我可不想看见苏瑭宁那人捧着你的伤口心疼。”

宁贝清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她知道夏浅尘误会了，想解释：“其实……”

“没其实，赶紧走。”夏浅尘又一次打断，把她往外推，自己则直接走进人群中心。

两人交错那一刹那，宁贝清即刻回头看她，看她的毫不犹豫的背影，心口掠过一抹别样的情绪，渐渐地宁贝清的视线被来往的人群遮住，她也匆匆回头，快步往门外走去。

这会儿还不到十点。

宁贝清刚出了酒吧就被冷风骤雨扑了个满怀。

下午淅沥的小雨现在早已酝酿成瓢泼大雨。狂风裹挟着空中的雨砸向人间，席卷整个城市。

头顶酒吧的招牌上的一个字母松动，不断撞击墙面，噼里啪啦地响；地上的垃圾被吹的到处跑；街上的出租车排起了长队，喇叭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人低头穿梭于车间，有的是刚来，有的则是正打算走。

宁贝清左右探了探头，顶着雨，穿过马路，跑到酒吧对面的屋檐下，看了下左右没人，确定安全，拨通电话。

这片是陆绥之的地盘，宁贝清首选就是他，可拨了好几遍，打不通。

她放弃，给苏瑭宁打。

还是打不通！

宁贝清心里骂了句脏话，刚带着怨气想再换个人打的时候，电话通了。

她赶忙把电话搁在耳边，没给苏瑭宁反应时间，单刀直入地说：“瑭宁，赶紧来黄金海岸的酒吧，浅尘有危险。”

没想到对面接电话的是陆绥之：“浅尘有危险？”

电话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哎呦，卧槽，你抢手机干嘛。”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苏瑭宁急促的声音：“她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你先赶紧过来。”

挂了电话，宁贝清又挨个通知宋瑾陆晨，通知结束十多分钟已经过去了，等宁贝清赶回酒吧里，人已经不在了。

一把拉住路过的服务生：“刚打架的人呢。”

服务员打量她几秒，本不想掺和这事，但在宁贝清眼神压制下，颤颤巍巍抬起手指向后门：“后门跑了。”

“谁跑了。”对方支支吾吾，多一个字都吭不出来，宁贝清只好作罢，快步往后门跑去。

另一边，夏浅尘带着纹身男跑出后门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哥们刚骑着摩托下车，夏浅尘二话不说抢过钥匙，把男人拉上车，和摩托车主匆匆说：“哥们，借用一下，回头一定还你。”

“哎，哎，抢车啊。”摩托车主拦住车上两个人。

酒吧内的混混也追了出来。

夏浅尘插进钥匙，启动，抬眼对挡在车前的车主说：“找苏瑭宁，他一定赔给你。”

说完，扭过车头，避开车前人，扬长而去。

“苏瑭宁，谁啊！！”

后方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直至听不见。

雨还在瓢泼的下，伴随着阵阵雷声，夏浅尘的衣服早已被打湿，黏在身上，迎着雨水，飓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雨水沾湿睫毛覆在眼前。

夏浅尘对着一片路不熟，只能哪里有路就往哪里骑，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苏瑭宁骑摩托这个爱好，不然自己也不能偷偷学会。

摩托车那狂暴的拉扯力下，后座的男生神经高度紧绷，攥着夏浅尘衣服的手都不自觉地抓紧。

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小动作，知道他应该是害怕了，夏浅尘放慢了些速度，不走心安慰道：“我会骑，你怕什么。”

虽然知道不礼貌，出于安全考虑男人还是弱弱问：“看你年龄也不大，你骑几年了。”

“今天是我第二次骑。”

“……”

男人手更紧了，凑上前大声努力盖过摩托引擎声：“今天谢谢你，我叫陈达西，不知道你叫什么啊。”

“夏浅尘。”

“本地人吗？”

“北沽的，十一来这旅游。”

天气很冷，两人也安静了，只剩下摩托驰骋的声划破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