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欢 第5章 第 5 章

魏戎川简直要被气笑了，后牙槽狠狠咬磨着，太阳穴边上的青筋也随之凶狠鼓起。

——赵湄就等着看他出丑！

亏他还心怀愧疚，却忘记了那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怎么可能真就退一步。

“将、将军，是小的嘴笨！那杯子断不能用银子来衡量，那只会玷污了它！它一定是将军在这世间最珍贵之物！”

匠人不知为何高座上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搜刮满肚子的词，一股脑往外蹦。

这头话音刚落，反倒被魏戎川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这位军爷更不高兴了？！

匠人心里骇到极点，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谁谁谁一句话得罪达官贵人，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场面。

魏戎川在此时忽然笑了一声。

“你去买和这个一样的茶杯送来，速去速回。”

他声音低沉，匠人像是被刺骨寒风扫过尾椎，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更是聪明的学会了闭嘴。

说什么都是错，倒不如不说！

匠人连滚带爬离开，魏戎川脸色并未好转，沉默地从袖笼处抽出一份名单，视线在上面打转两圈，到底是做了决定。

他站起身来到书案前，把名单誊抄一份，待墨迹干透放入信封蜡封好，唤来徐庆。

“送到长公主手里。”

赵湄刚窝进长榻里，前去卫家的琳琅就回来了。

她闭着眼昏昏入睡，听着琳琅笑吟吟说卫家二公子亲自抓药制药丸，傍晚前能送进宫来。

随后就是什么东西被搁下的动静。

“这是奴婢离开卫家，走出老远，他们家奴追来送到手里的。说是卫二郎亲手挑选的茶果子，入了药的，但不会有苦味，又有滋补效用。”

闭着眼的女郎扯着嘴角，牙酸地嘶一声：“果真是好东西，怪不得非得半路追车，要闹得人尽皆知啊。”

这当然不会是那清高的卫二郎手笔，只有卫国公那老头才能想出如此腻歪、叫人恶心的送礼方法。

琳琅听着主子讥讽，抿唇笑了笑：“估摸着明儿朝上就有人要挑卫国公的不是了。”

他们家殿下借力打力，先挑起想要利用婚事的世家内斗，朝廷里又要热闹几天了。

临近中午的太阳越发毒辣，大殿内的冰块化了不少，赵湄在偷偷渗进来的暑意中翻身，嘟囔一声：“别来挑我的不是就成。”

那些个大臣，横竖都看她不顺眼。

“殿下，魏将军派人求见，说有信函必须亲手交给您。”

她刚想小歇片刻，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事儿真是一样接着一样。

魏戎川送来信，还得亲手交给她，神秘兮兮的。

赵湄实在懒得起身，示意琳琅：“你替我收了，说我实在没有精神头见人，如若他不愿意给，就让魏戎川自己来。”

琳琅把今早赵湄和魏戎川的针锋相对看在眼里，也不再多劝，自己提着裙摆迈过门槛，见到脸晒得黑黑的、高壮徐庆。

徐庆身为魏戎川的心腹兼亲卫，自然清楚自家将军如今举步维艰的处境，见到是女官前来，压着性子客客气气地说亲手转交信。

可琳琅不吃这套，只转述赵湄的话。

徐庆顿时暗恼。

他要是现在离开，将军交代的事就没完成，可交给琳琅，那也是没完成啊。

就在徐庆左右为难的时候，赵湄的声音慢悠悠传了出来：“少学你家主子的一根筋和牛脾气，懂得变通，才不会耽误事。”

徐庆：……

长公主殿下怎么还骂他们将军呢？！

明明能隔着门说话，见一面又有什么麻烦的，分明就是为了刁难他。

或者……就是刁难他们将军！

徐庆心里那一个叫气恼和憋屈，嘴唇动了动，又不敢多话，怕给自家将军惹祸。

“你也用不着生气，本宫不是针对你，是针对魏戎川。”

女郎的话轻飘飘的又传入耳朵里，徐庆震惊她的坦诚，瞪大了一双眼。

琳琅无奈的笑笑。

他们殿下又在逗弄人了，这傻大个估计不经逗。

玲珑婉转地说：“你把东西给我，我转交给殿下，而且你就在门口，里头的动静都能听见，和亲自上交没什么区别。”

徐庆握紧了信封，没有动。

琳琅一手就扯了过来，在他要抢回去前先进了屋：“不然真耽搁差事，更叫魏将军生气。”

迈了一步的徐庆到底把脚收回来，按捺着性子守在门口。

信很快就到了赵湄手里，她跟只猫儿似的，懒洋洋睁开眼，上下打量手里的信。

“早上不才见过，还送密信这一套。”她说着，终于拆开信。

一个个名字蹦在眼前的时候，女郎细长的眉头往上扬了又扬。

她知道这是什么名单，是中秋宴上给魏戎川下药嫌疑的宫人姓名。

琳琅见她神色变得凝重，小心翼翼问：“殿下，可是遇着什么事？”

赵湄把名单塞回信封里，丢给琳琅：“给回他，给我看有什么用，要给交代的不是我，是他自个！”

语气里带了怒气。

琳琅抱着信封，有些茫然。

好好的，怎么就被惹生气了。

琳琅就把信再给送到门外，对望着撕开口子信封的徐庆说：“殿下看过了，让你送回去。”

烈日炎炎，徐庆就那么顶着太阳，把开了封信带回到魏戎川面前。

徐庆发现他桌子上多了一只瓷杯，样式和市集摊贩要高价卖他们的一模一样。

魏戎川拿着开过封的信，只是说一声知道了，就把信重新收起来。

名单给过了，赵湄不想搭理，后续他对这些人盘查，那也不算私下接触宫人，毕竟他已经告知。

那一夜的事在魏戎川心里确实是扎了根刺，也因此大受赵湄掣肘，自然是越早查清越好，更何况他的副将还被关在大牢里。

徐庆见他没有其他吩咐，又看了几眼杯子，揣着那点好奇心告退。

魏戎川转身去更衣，准备进宫一趟，刚穿上外袍，先前送来名单的心腹再次神色匆匆而来。

“将军，刚收到消息，关键的那两个宫人……暴毙！”

一句暴毙，让魏戎川的手停在盘扣上。

刚把名单送给赵湄，带有嫌疑的宫人就暴毙了？！

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他联想到赵湄。

“将军？”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心腹轻唤一声。

“我这就进宫。”

魏戎川说完，扣上最后一颗盘扣，经过书案，反手把杯子抓到掌心里，快速出了门。

心腹却有点担心，这人刚没了，他们将军进宫会不会被牵连？

明霞殿了，赵湄终于舒舒服服睡了小半时辰，简单梳妆后坐着步辇来到弘文阁。

冷着一张脸的赵珩见着她，唇角当即就扬起弧度。

那群大臣老儒今日还算有眼色，余光扫见长公主殿下的身影，没再过多啰嗦，就此放了新帝下课。

“阿姊！”赵珩走下龙椅，快步迈出弘文阁，眉开眼笑。

赵湄见他变脸的速度，看着那群耷拉脑袋的大臣们暗暗叹气，轻轻去牵了弟弟的手腕。

“到底都是有名望的长辈，总是吓唬他们不好。”

她拉着弟弟手腕往前走，赵珩闻言轻啧一声。

“那群老东西真有福气，能叫阿姊劝我，他们却总想着怎么折腾我们姐弟。”

赵珩心底的不满并非是一朝一日形成，语气里的怨怼叫赵湄一时哑然。

她把他带到步辇前，松开手笑笑：“面子上的功夫做一做就是，省得那些言官再编排你不尊师重道。”

赵珩凤眸往袖口的地方扫一眼，上了步辇，笑着点头应好：“那也是看在阿姊的面子上。”

宫人皇帝坐稳，正要起轿，却见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来，跟皇帝跟前的太监总管小声禀报什么。

小太监慌张的神色叫众人心里发沉，预感有什么大事发生。

正要走向步辇的赵湄听到了膳房宫女暴毙几字。

她脚步微微一顿，回身去看那小太监。

太监总管已然咬牙瞪那小太监一眼：“第一日当差吗？冒冒失失的惊了圣驾，咱家扒了你的皮！”

赵珩倒没见生气，还笑吟吟和赵湄说：“阿姊，我们回去用膳吧，我今日叫他们准备了你爱吃的八仙盘。”

宫里头人多，常有莫名其妙丢掉性命的，虽然很残酷，却是事实。

赵湄点点头，上步辇前还是嘱咐一声：“彻查，可别有什么冤情。”

太监总管忙笑着应声，背后的一只手狠狠在小太监身上拧了一圈。

然而赵湄还是没能陪赵珩用午膳，明霞殿的宫人捧着个杯子走了前来，低声和她禀报：“魏将军求见，且一定要把这个杯子给殿下您过目。”

赵湄柳眉微微一扬。

——来得真快，这就叫魏戎川发现杯子的真相了。

“阿姊？”

赵珩留意到动静，见她沉默地站在那儿，眼眸沉了沉。

“走，我许久没吃这八仙盘了！”女郎弯眼笑，眸光狡黠。

魏戎川知道真相又如何，能被一个杯子威胁，那她也太好拿捏了。

她就是生气故意折磨他怎么了！

赵湄转身上步辇，赵珩眸中顿时迸出一抹欢喜，示意起轿。

前来禀报的宫人神色更为焦急，情急下一手压在了赵湄步辇的扶手边，在她耳边说：“魏将军还说什么嫌疑人被害，要殿下务必见他一面。”

嫌疑人？

赵湄先是一怔，随后震惊地扫向低垂着脑袋的小太监。

——魏戎川给她的名单上，确实有膳房的宫人！

“阿珩，我要食言了，今儿中午没法陪你用膳，讨债的来了。”赵湄当即扬声朝弟弟抱歉道，“魏将军有要事，我应付他去。”

既然赵珩知道那一夜魏戎川没离宫，她也不再遮遮掩掩，越遮掩反倒越容易露馅，索性大大方方说出来。

魏戎川刚把名单给过她，人就没了，可不是她不见就能打发的！

赵珩当即让停下，可回头的时候，只见赵湄的背影，她乘坐的步辇已经急急慌慌往相反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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