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云从天边翻滚而来,骤雨倾落,在剑外的屏障上炸开朵朵水花。
被齐言清教育过的几位老老实实地待在后头,不敢再造次。
日子就这般相安无事地过着,他们顺利地离开御兽宗所管辖的地域,到了传送阵所在地,他们临时收拾了废弃村落里的几间空房,打算天亮再出发。
向安歌因饮入了蛇血和当时加料的酒酿,迟迟化不了人行,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这些日子里她做得最多的事便是一言不合咬人,几乎剑上的几位都惨遭毒手。
其余时间,她都是缩成一团睡觉,此时此刻,她正乖巧地趴在齐言清怀里。
烛火摇曳,照亮墙上的土坯,屋顶掉落的草屑在光里飘落。
被捂热的木梳陷入向安歌蓬松的毛里,顺着毛生长的方向慢慢揉搓着。
坐在塌上的齐言清眼里透着深深的疲惫,仿佛那冬日晨曦隐秘的暮色,下一刻便会消失。
“嘭。”
木梳落地,在向安歌倏然苏醒,她警惕地抬起脑袋,偏头便看到齐言清手无力地垂落在两侧。
耳边一阵嗡鸣,她急忙跳下床,撞开门,咬住在院里生火的墨钰衣角,直往房里拖。
“怎么了?”墨钰心没来由地一紧,跟着向安歌跨进屋子,他的瞳孔在触及昏迷的齐言清时猛地一颤,他迅速冲到床前。
“这是怎么了?”他将手搭上齐言清的脉搏,而后贴上了他的额头,喃喃道,“发烧了,怎么会发烧呢……”
按理来说,修仙者并不会同凡人一般生病。
迟跟来的水蛇缠上床柱,摇摆地靠近齐言清,淡淡道:“因为他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他的魂魄,我现在便吐出妖丹,墨钰你定要及时将里面的身子取出,我不能保证我还有灵力能吐出第二次。”
水蛇爬到屋子正中央,张口吐出一枚莹白内丹。
内丹渐渐悬于半空,裹着光晕。
向安歌凑近仔细观察,竟瞧见一缕极细的红线横贯丹心。
那红线宛如活物,轻轻颤动,似要挣脱。
墨钰和水蛇相视一眼,他袖摆轻挥,抬手凝出灵力。
灵力不断逼近内丹,在触到内丹的瞬间,那缕红线顿时有了感应,顺着牵引脱出丹心。
红线彻底脱离,内丹周身光芒骤暗,“嗒”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滚到向安歌脚边,她叼起内丹,跳到水蛇身边,放下后用爪子按住。
水蛇有气无力道:“多谢……”
吞入内丹后,它紧绷的身子渐渐瘫软下来。
姗姗来迟的江茂山小心翼翼地捧起水蛇,为它输送灵力。
红线盘旋在空中,每转一圈便长一寸,不知过了多久,红线突然朝着齐言清飞去,如游丝般裹住他的身体,刹那消散。
齐言清眉心亮起红光,又无声无息地隐去,只留下一颗红痣。
向安歌跃到他身旁,盯着那颗红点,好奇地舔了舔,见他没反应,抬起肉垫按了上去。
快醒醒,快醒醒,齐言清你快醒醒!
齐言清眼睫颤了颤,他一把拎起在他身上捣蛋的家伙,闭着眼,沉声道:“这是从那里找来的?江茂山,我说很多遍了,不要在海底养陆地上的东西。”
“这个也不可以吗?”江茂山将手上的水蛇交给墨钰,走到塌前。
“不行。”齐言清掀起眼皮,眼底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些漠然,他扫了眼向安歌,眯了眯眼,用灵力将向安歌悬在半空,直勾勾地盯着她地眼睛。
向安歌听着他那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心募地跌落谷底,她默默敛下眼底的神色。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齐言清忘了,还是该难过他忘了。
她鼻尖一酸,硬生生咽下了喉间的酸涩。
“这是什么东西?”齐言清眼中闪过一丝迷惑,那丝迷惑如同火把点亮了向安歌眼底的火苗。
她挣脱出灵力圈,张开嘴巴,一口咬住了齐言清的手臂。
叫你把我忘了!可恶!自己果然还是很在意。
“哦哦啊!”江茂山率先反应过来,扯着向安歌离开了房间,顺手戴上了门。
离了屋,他便把向安歌放到了地上,苦口婆心道:“好徒儿,你该改改自己那动不动咬人的毛病了。”
云沉甸甸地挂在天上,风卷着落叶飘进火堆。
她凝视着跳跃地火光,一言不发地趴在地上。
“你在想什么?”
江茂山坐到她身边,变出了不知从哪带来手帕,放到地上,轻轻将她移到手帕上。
向安歌垂着脑袋,眼底水光波动,她沉默半晌回答道:“我爹,我娘,我朋友……可乐炸鸡薯条、奶茶火锅烧烤、小说番剧电视剧……”
还有记得我的齐言清。
江茂山一时间脑袋转不过来,听到最后也只记得开头,他搓搓脸,放柔声音问道:“你那胎就一窝吗?我以为狸猫一窝好几只崽,父母会顾不上那么多呢。”
说完,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话并不能安慰到人,立即拍了拍自己脑袋。
“你还真是不善言辞。”刚从屋里里出来的墨钰恰好听见了那句话,他优雅地坐了下来,他睨了眼地上自己丢失数日的手帕,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篮鸡蛋问道,“要不要吃?”
“不吃……”向安歌不敢深究这鸡蛋的来源,不动声色地离两人都远了些。
她虽然很伤心,但也绝对不想平常江茂山下的蛋,她做不出这种事来。
丢掉数日的蛋忽然出现,江茂山火气蹭蹭往上涨,他努力忽视那篮子里的东西,平复心头的气愤,尝试说些其他的转移自己注意力:“日后你和王大婚,我当你爹,我坐主位如何?”
“你这只疯鸡,想得真美。”墨钰放下篮子,不屑冷哼一声。
江茂山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高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墨钰,你叫声爹来听听啊!出了御兽宗你就忘了我们昔日是多么恩爱吗!”
向安歌好像记得恩爱不是这般用得……
柴薪渐渐燃透,一缕极淡的烟钻出,带着向安歌的心事,随风吹走了大半。
她清了清嗓子,大喊道:“不准吵架。”
话落,两人顿时息鼓,谁也不看谁。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墨钰主动开口打破沉寂:“看着样子王的记忆应该停留在怪鱼封印破除的前一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江茂山的语气里还夹杂着淡淡的火药味,他双手环胸,眉眼间还残留着怒气。
墨钰深吸一口气道:“因为那段时间你老是从生死界里面带来陆地上的家伙。”
“我或许该买些东西带回外海。”江茂山摸着胡渣,喃喃自语。
墨钰懒得再理他,偏头对向安歌道:“我等会把这几百年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他的。”
“我的部分,不用告诉他。”
江茂山掌心凝起了灵力,取下树上的枝条,屈指往熄灭的火堆上一引。
“轰。”枯枝骤然被引燃。
他起身拉走了墨钰,传音道:“她或许是想自己说。”
“或者根本就不打算说。”墨钰拍开了江茂山的手,反拽着他往屋里走去。
向安歌独自看着跳动的火星,望着枯树上最后一片落叶掉下。
“吱呀。”木门被推开,她仍是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
“真漂亮呢……”齐言清侧过身子冲着墨钰问道,“所以那是什么?”
“猫。”
他静静覆上自己手臂的伤口,看着那深浅不一的印记,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之前应该没少被她咬……你说海底能养猫吗?”
“可以,但是你要先经过她同意。”
齐言清杵在原地,沉思许久,慢慢走到向安歌身边,平静地问道:“你同意吗?”
向安歌扭了扭身子,背对着他,不做理会。
“她默认了。”齐言清嘴角弯起的弧度大了些,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屋。
向安歌撑起身子,徐徐抬起头,只见夜空中的云被拨开,星月清辉倾泻而下,在空中流转,在几个时辰后汇成了烈日。
一行人踏过荒草丛生的石径,终至一处石坪,上头传送阵纹路还算清晰,只是阵眼处的凹槽空荡无物。
“这里放个东西应该便可以了。”齐言清拿出一颗圆环玉,正要按上去却被忽然化为人形的向安歌拦住。
二人双手相触,齐言清倏然一怔,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白皙的手。
“你什么都不记得,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我来扮作你,你化为原形躲在我身上。”话音未落,向安歌便幻化成他的模样。
“好。”齐言清默念幻化决,将自己变成了向安歌。
她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立刻阻止道:“你不准变成我的模样!”
“为何不可?我喜欢你的模样……”齐言清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委屈。
一旁的一群妖正探讨着他们该变成什么。
江茂山鸡贼一笑:“我们变成蛇如何?”
“也变成猫吧……”墨钰无情拒绝,偷偷瞄了眼齐言清,“话说他之前是这样的吗?”
水蛇淡声道:“妖都是会变的。”
向安歌蹙了蹙眉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齐言清身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见他迅速将玉石放入凹槽。
阵纹从外到内依次亮起金色的光芒,一道半透明光罩从阵眼升起,隔绝周遭的一切。
一阵天旋地转后,向安歌渐渐回过神,她捂着脑袋,一道声音倏然传入耳畔。
“师兄!”
她迟钝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浅蓝色罗裙的姑娘朝她奔来,发丝飞扬,眼里闪烁着星光。
失忆的齐言清盯着漂亮的老婆:好看,喜欢,想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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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周休二,周二和周五。
周五如果状态好会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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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传送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