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澜人都麻了,呆呆地看她自己弄得傍若無人。她如遭雷劈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开口连声音都劈了:“妳在幹嘛???”
江烟看了過來,媚脸上每壹处角落都帶著愉悅和痛苦。這種時候她居然也在哭,淚痕湿湿的,再次剧烈沖击著秦澜反复破碎的心防:“看不出來?”
“我是說,妳爲什麽在我的庄上,在我面前,就這麽水灵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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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坚持不把最后两个字说出来,但她被江烟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发毛,甚至想逃跑。
“秦老師,過來。”江烟抬了抬下巴,微微舉起被綁著的雙手。那個東西正在緩蔓猾脫。
秦澜瘋狂摇头,还退了壹步:“不。”
“它掉出來了。”江烟壹臉坪靜地说道,泪痕咯外明显:“妳不把它放回去嗎?”
秦澜着了魔似的钉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她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入梦了,还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这个世界怎会如此魔幻?
“这是哪位前辈的幻境?还请放我出去。”她抖了抖嘴唇,冷汗涔涔。
毕竟剑修最怕的就是法修散打。
“幫幫我,秦老師。”江烟又抬了抬手,示意她自己不方便:“好難受。”
見她呆在原地迟迟不肯過來,江烟便將手腕掙得松了壹點。她昂著頭,修長的脖頸仰著,壹聲壹聲地呻荶,難耐地把臉埋在秦澜的枕頭裏。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秦澜崩溃的声音传来。
江烟低头笑了笑,脸上居然浮起一丝温柔:“想要你摆弄我。”
秦澜扭头就走。
太疯狂了。
她泡在冰冷的浴缸里时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到底干嘛要招惹这个疯女人呢?
一缸冷水都被她泡热乎了。秦澜面无表情地打开龙头,接了点水拍在脸上。
浴室内又安静了下去,外面的声音却丝丝入耳。
秦澜恨恨地转过头,磨砂玻璃上映着人影。她简直想把江烟扔出去,这可是她的卧室!!
一开始她在水里冷静着,后来居然把自己泡睡着了。惊醒的时候江烟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浴巾和衣物,哑着嗓子推了推她:“起来了,水凉了。”
秦澜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猛地尖叫一声,推了她一把。
“啊啊啊!”她羞愤欲死地捂着自己:“你出去!”
江烟一句话都没说,放下东西出去了。
秦澜着急忙慌地给自己套上睡裙,好半晌才意识到刚刚江烟的表情不对劲。
秦澜把衣服穿好,走出浴室。
屋里没开灯,浴室里的微光透过磨砂玻璃投了出来。床上有个鼓包,一动不动的。
秦澜心里一软,走过去把被子掀开一点:“江烟?现在还难受吗?”
江烟不声不响,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再喝一点蜂蜜水好不好?”
秦澜记得她刚刚嗓子都哑了。
她把人扶起来靠到床头,小声哄着给她喂了点蜂蜜水。江烟睫毛扇了扇,眼睛红红地看了她一眼。
“你回来了。”她说道,一副被伤透了心的表情:“在外面喝酒回来了。”
秦澜:“......你说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了似的。”
江烟一声不吭地躺了回去,把被子拉到头顶。
秦澜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关掉了浴室灯,又把外面的灯也关上了,踢掉鞋爬上床。
江烟一个人占着整张被子,她只好揭开一点:“你霸王啊,被子全让你盖了,那我盖什么。”
“你不赶我走吗。”被子下面的声音闷闷的。
“......你这是在提醒我?”
江烟又不吭声了。
秦澜又好气又好笑地抢过点被子,好歹把自己盖上了。她左睡右睡就是感觉不安稳,囫囵做了个梦,忽然惊醒,手朝旁边一摸,被子冰凉。
秦澜惊坐起来,“江烟?”
屋里黑越越的,一盏灯都没开。
她赶紧下了床,顾不得穿鞋就往外走。
客厅里也没人。
她走进江烟的卧室,先朝床上一看,被子依旧方方正正地铺在床上。
秦澜心里一沉,正想转身,忽然心有所感地抬起头。江烟就站在阳台上,指间还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侧着头默默看她。
“吓死我了。”秦澜松了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把她的烟拿了下来:“怎么突然抽起烟了?”
江烟静了好一会儿,才道:“想抽一根。”
“有瘾吗?”秦澜吸了一口,在栏杆上按熄了。
“没有,很少抽。”
“冷不冷?”秦澜没话找话。
“不冷。”江烟摸出烟盒,又点着了一根。
“你不是说没瘾吗?”秦澜被噎了一下,质疑地望着她。
“我也说了想抽一根。”
江烟不看她,但说的话让秦澜心里发梗。她火气有点上来了,压着脾气道:“干什么?想吵架?”
江烟转头,烟雾散在夜幕当中:“半夜吵什么架,回去睡觉吧。”
月亮离开了乌云,照亮了江烟的脸。明明睡前秦澜已经给她擦过脸了,但那两行泪痕此刻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秦澜意识到她哭了,不由得放柔了语气:“好好说话不行吗,怎么又哭了?”
江烟不答,熄了烟转头就走,一小片烟灰掉了下来,秦澜表情扭曲,没忍住嘶了一声。
江烟皱起眉毛,低头一看:“你没穿鞋?”
她立刻弯下身去,沉默的动作里透出心疼:“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秦澜望着她的发旋,一开始习惯性地忍着想摸的欲妄,后来突然反应过来江烟现在是她女朋友,于是心安理得地伸手揉了一把。
江烟整个人都不动了。过了两秒才站了起来,拉着她回到卧室,让她坐在床上,打了盆水给她洗脚。
秦澜吓了一跳,差点把水盆踢翻:“你你你你干什么?”
江烟强硬地把她按了回去。秦澜还是浑身难受,死死抓着床单:“就踩了地板而已,擦擦就得了,大半夜的你还......”
“阳台风大,脏。”江烟简洁地说道,为她把脚擦干:“睡吧。”
“你不上来吗?”秦澜有点奇怪,声音里居然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江烟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了。”
秦澜摸不着头脑:“啥啊?”
“不喜欢我,但又对我很好。明明是我女朋友,却一直在看别人。你对我好凶,虽然我知道你对别人更凶,可你一声不吭就跑去跟别人喝酒了,把我自己留在酒店里。”
“我好恨因为你的一举一动起伏心跳的我自己。”江烟轻声道:“三年里我自以为修炼圆满,其实只是不愿意承认,一看到站在我面前的你我就完了。”
秦澜张了张嘴,又合上了,感觉自己听懂了又没听懂。
江烟脸上淌下泪来,“你好凶,对我态度也不怎么好,不让我上你的床,看我那么难过也不肯碰我。我们明明在恋爱,你却让我自己解决。你哪里都坏,可哪里我都好喜欢。”
她默默地捂着心口,表情苦涩:“我知道我现在已经很幸运了,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愿意让我做你女朋友,虽然不是正式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想要更多,我好想听你用凶别人的嘴唇对我说温柔的话,只对我说……说你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她今夜又陷入到情绪里了。三年前那场几乎要毁灭她的悲伤再次出现,白天发觉秦澜注视冯曼红的目光时她还只是有些气闷,但当她在酒店反复等待,追去酒吧又看到她们做的大冒险,那个瞬间积攒下来的失望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她。
江烟觉得自己真是可耻地心软,即便难过得买醉,还是想要在有秦澜的酒吧里喝酒。她洗澡的时候当然知道秦澜就在外面,她能看到对方搬了张椅子就坐在外面,影子投在玻璃上。她的痛苦和欲妄熊熊燃烧,无法忍耐地爬上对方的床,甚至还对秦澜发出了邀请。即使对方一脸如遭雷劈般的表情深深刺痛了她,但发觉她在浴室里久久不出来,她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下床去叫她。
秦澜好歹还睡了一会儿,可她一直醒着,也一直没等到对方迷迷糊糊地把自己搂进怀里。她出来抽烟,但烟灰掉到秦澜脚上的时候,心痛还是压过了疲惫和怨恨。
说什么学会了洒脱,平时也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只是她明白,那个在秦澜面前毫无办法的自己始终存在。
她站在那里默默地流眼泪,秦澜光是看着就感觉心要碎了。她一边努力对抗强烈的心痛带来的不适感,一边僵硬地伸出手去拉江烟。
江烟没有反抗,由着她把自己拉到怀里,秦澜尝试着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肩头上。
她抱了一会儿,有点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不知道......你会这么难过。”
她很难为情地纠结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上次说你都想开了,也找到了自我什么的,我以为你不会很难过。”
“我不知道你说的看着别人是不是指在片场的时候我看了冯影后,我也记不起来还看了别人,你知道当时只是在拍戏。”
“你没有看到你自己的眼神。”江烟轻声道。
我啥眼神啊???
秦澜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干巴巴道:“只是崇拜。”
“但你的眼神很浓烈。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我都无法忍受你看别人时会有那样浓烈的眼神,看我的时候却清汤寡水。”
“我没清汤寡水吧......”秦澜底气不足地解释。
“你对我很凶。”
秦澜小声道:“......有吗?”
她硬着头皮道:“我对别人也是这样的啊。”
江烟离开了她的怀抱,重新站到了地上。
“干嘛去?”秦澜不舍地望向她,她还想再抱一会儿呢。
“我们结束这种关系吧。”江烟说得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清晰。她神情温柔地望着秦澜,眼底的光却慢慢黯淡下去。
“我累了,也无法欺骗自己和你保持单向的恋爱关系,更受不了你既不喜欢我却又对我好。我不想每天患得患失心如刀绞,不想一个人维持两个人的关系,不想再被你丢下,不想迷失自我。”
“你说啥?”有一会儿秦澜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去拉她,却被挣开了:“你认真的吗?”
“认真的,想好了。”
江烟手放进口袋里,攥着那盒烟。
“我比以前更喜欢你。你要好好的。”
秦澜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心像是踩空了。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有点着急地解释道:“我真不喜欢冯曼红,以后也不会把你独自丢下了,你对我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提出来,我可以试着去改……”
“那么秦澜,你爱我吗?”
秦澜沉默了。
沉默不一定代表着答案,但答案往往就藏在沉默当中。
半晌,直到江烟自嘲一笑转身离开,秦澜才半是痛苦半是疑惑地问道:“什么是爱呢?”
“没人教过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困惑地说道,落在江烟耳朵里的声音很委屈。
江烟站住了。她想她奉为神明的心上人,京圈骄纵的贵女,秦氏集团众星捧月的大小姐,生来嚣张跋扈,她当然不懂得什么是爱,如何去爱。
她转过身,泪流满面地大步上前,抱住秦澜的脑袋吻她的眉心。
秦澜觉得心脏好像重锤敲击般钝痛着,额头一片湿意。她下意识拽住对方的衣服:“不能不走吗?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你说要走,我好难过。”
“可我好累了秦澜。”江烟哽咽道:“我没有力气去一点一点教你什么是爱,再在这个过程中被你无意识的举动弄得遍体鳞伤。我想一段好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呢?”秦澜还是一脸茫然。
江烟默默摇了摇头:“至少不会让我这么疲惫。”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走。”秦澜很困惑地说道:“我不明白,我们谈不谈有什么区别吗?你……之前你想亲也亲了,睡也睡了,我就是不想让你什么都付出了还得不到一个名分。”
“这不一样。”江烟摇着头:“秦澜,这不一样。”
她沉默了一会儿,试图将这些天压抑的莫名失落转化为语言:“没谈的时候,我怎么追你都是应该的,你没有义务给我任何回馈,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我们之间一切的不平等,接受我单方面为你付出。”
秦澜突然明白了她后面要说的话,但她还是默默地听江烟说了下去。
“但是谈恋爱不一样,你是我女朋友,但你却不喜欢我。”
“你本来该给我更多的情感,可你没有。我没法再说服自己这是正常的,我们在谈恋爱啊,秦澜,即使不是正式的。”她抓住秦澜的肩膀,神色焦急又悲伤:“这是我第一次恋爱,它应该是很完美很快乐的,可是我每天都在自我怀疑,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
“对不起。”秦澜干巴巴地说道,感觉心里很难过。
她大致明白了江烟的焦虑,醒悟到自己其实从未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过,只是自以为公平地硬塞了一个名分给她,甚至还签了一纸合同。现在明白过来,哪还有立场再去留她。
她任由江烟扶着她的肩膀,头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心理。
“我好恨你,也好爱你。”她的眼泪烫得秦澜浑身一颤。
“我走了。”
秦澜抬头,对方脸上没有表情。
秦澜心里一动,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就这样吧,你......以后不找我了吗?”
江烟缓缓道:“也许是暂时的离开,也许不再回来,但现在我们不能继续这种不健康的关系了。我需要离开你,重新找到我自己,你也需要离开我,思考你到底是不讨厌有人陪伴你的感觉,还是需要我。”
秦澜沉默了。迟缓的钝痛当中,她居然觉得这样的江烟很迷人。她开始发光了,在从小见惯了珍奇珠宝的秦澜眼中闪闪发亮,在黑暗当中也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这一刻秦澜居然觉得有点比不上她了,越是明白江烟有多痛苦,她就越敬佩对方此刻抽身离去的勇气。
也许她离开我会过得更好。秦澜默默地想着,于是放开了手,尽量忽略心脏的痛楚,带着几分欣赏地看着江烟:“好吧,祝你星途灿烂。”
“你也是。”江烟的声音在黑暗里变得很模糊。“前程似锦。”
“我爱你。”她最后留恋地在秦澜眼睛上落下一吻,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门轻轻关上了。
秦澜很想追出去。
然后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挽留也挽留过了,临别祝福也送了,还能干什么?难道死皮赖脸地纠缠吗?
我秦澜死都不那么干。她狠狠倒回床里,学着江烟的样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到底什么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