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不停地遇见人,江肇昀对高慬鸢并没有太逾礼之举。
两人一同走到马厩,挑选马匹。
高慬鸢不太懂马,因为天机阁大多数时候都是偷偷摸摸执行任务,她总是一个人飞来飞去,所以此刻站在一排骏马前,犯了难。
江肇昀看出了她的犹豫,直指了一匹枣红马,荐道:“那只比较温顺,若是以往骑得不多,还是选温顺一些的好。”
枣红马高大,鬃毛柔顺、很是漂亮,高慬鸢双臂交叉抱胸,端详了老半天,却抚着下巴道:“可它好像是公的吧?”
这一句真是出人意料,看着她还一本正经的样子,江肇昀哭笑不得,感叹:“你倒是懂得不少!”
“那是。”高慬鸢大言不惭,看着那尤其显眼的枣红马凑近旁边矮些的棕马蹭了蹭、甚是亲密的样子,又忽然兴奋,拍了拍他的肩,说:“你看它和它旁边那只是不是一对?!”
江肇昀顿时忍俊不禁。
高慬鸢见他笑得莫名其妙,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江肇昀轻咳两声,他本以为她真懂,没想到什么都不懂。“那俩,都是公的!”
“啊?……”高慬鸢不明所以,不是说高大、好看的一般都是公的吗?
她还要凑近过去研究呢,江肇昀却伸出了手、挡了她的眼睛,厉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又有什么不能看的?一时看不见了的高慬鸢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江肇昀的鞋尖。
重心不稳,她就要往前跌,他顺手将她拦腰扶稳。
两人不约而同地环顾四周,虽然没人,但高慬鸢还是立刻推了他的胳膊跑开了。
她故作从容,又往前走了几步,挑起了马,自言自语似的道:“这里就没有女孩子吗?”
而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回过头,江肇昀也回过头。
郑研来了。
高慬鸢看到郑研,如遇救星,大喊着:“研研,快来帮我选马!我要母的!要温顺的!”
“好!~”郑研笑着应下,快步走了过来。
她欲要向江肇昀行礼,对方已经开口制止,“不必多礼,这几日玩得尽兴便是。”
“是~”郑研从善如流,平日在宫里光是能见他一面已经很难了,眼下机会来了,她先问:“陛下选好了吗?”
江肇昀后退一步,谦让道:“还是你们先挑吧。”
郑研在母马中挑来挑去,选了一匹白色的给高慬鸢。
高慬鸢点了点头,走过去摸了摸白马的头、想和它亲近一下再牵走,白马却不满地甩了甩头,还朝她吐了口水。
她迅疾地往后一蹦,幸好躲得快,没弄到身上,看得郑研和江肇昀一齐大笑起来。
高慬鸢被气到了,这马哪里温顺?“不行不行!我要换一只!”
“母后,这只是最温顺的母马了~”郑研实话实说。
“可她居然瞧不上我!”
“这是正常的~”郑研笑着,拿出了刚从小厮那里讨要的胡萝卜条,喂了那匹白马,随后任意抚着白马的鬃毛,还说:“你看,这不是挺乖的?”
高慬鸢与白马认真地对视了一会儿,拿不定主意。
江肇昀插话:“这里最温顺的还是那只。”他又指向了原先给她指过的枣红马。
“我才不要断袖!”高慬鸢直言不讳,然后对着眼前白马“呸”了一声,算扯平了,还是决定牵它走。
郑研也不知道慬鸢从哪里想出来个“断袖”,但这既然是陛下亲指的马,她就不客气了。
江肇昀看了看高慬鸢手上牵的马,挑选了一匹黑马。
而他刚牵到马,高慬鸢喊:“我先走啦!驾!”骑着马远去了。
郑研看慬鸢的样子,想着慬鸢除了不大会挑马,对马术并没有太生疏。她又看了看江肇昀,问:“臣妾能同陛下一道吗?”
“同朕一道,你就猎不到了!”江肇昀只是笑笑,留下一句话,便策马飞驰离开。
高慬鸢在山顶寻到了一片空旷僻静的地方,把马拴在树上后,就坐在了石块上。
平日里月望山人迹罕至,这还是秋猎的第一天,闻不到什么血腥气,高慬鸢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通体舒畅。而视线所及,嘿,怎么有只灰色的野兔?
她一把抓住了那一蹦一跳的小东西抱在怀里,又顺便拔了些草喂起了兔子。
“太后是猎了只兔子?”青枫看到坐在石块上的高慬鸢旋即勒马,再定睛一看,她抱在手里的居然是只活物……
高慬鸢闻声抬头,视线落在了系在马上的麻袋上,这袋子看着鼓鼓囊囊,看来是装了不少猎物。
她赞叹:“青枫,你是要把这山里的猎物都猎光了吧?明日比赛也成竹在胸了吧?!”
“那可不能!除非陛下不好好比,不然第一肯定是他的。属下只是看见什么就猎什么、看不见就猎不到了,陛下他可是想猎什么就猎什么!”
“你也不必谦虚嘛!”高慬鸢笑了。
“不谦虚!~”青枫答。
他停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太后拙劣的箭术,便说:“太后,这山里可也有些猛禽的,反正今日也不比赛,娘娘一个人在此处,可需要属下陪同?”
高慬鸢尚未回答,一个声音横空出现:“不必!”
“陛下。”青枫在马上作了一揖,瞥了一眼江肇昀的马,看来陛下还毫无所获。
疾驰的马儿忽然刹住,江肇昀矫健地翻身跃下,“你且退下,今日朕陪母后狩猎便可。”
青枫蹙着眉,若有所思良久,虽说儿子照顾老娘、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这位爷为了“崔依依”折磨了他那么久,肯定不止尽孝那么简单!
“还不走吗?”江肇昀睨了青枫一眼。
“是。”青枫拱手,随后骑着马行远了。
江肇昀把自己骑乘的黑马和高慬鸢的白马拴在了一处。
高慬鸢注意的却是他什么猎物也没猎到。在江肇昀朝她走来的时候,她赶忙掩住了手上的兔子,“陛下可不能打它的主意!”
江肇昀早就看到她手里的兔子了,一点也没兴趣,此刻还没想着要打猎呢,一路就寻人过来了。
他坐到她旁边,说:“你倒是不打猎,抓了只兔子在这里躲清闲?”
高慬鸢为了避嫌,特地往旁边挪了些,想着刚才青枫的话,说:“陛下不必担心,猛禽我便是射不中,躲还是行的!”
“是,母后轻功了得,朕见识过了,”江肇昀调侃,“不过母后是真的射不中?还是故意射不中?”
那天他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倒还能射到靶子上,那么脱靶难道不是故意为之?
高慬鸢清了清嗓子,想是早就也被他看穿了,也就不装了,“你既然心如明镜,那就更不必留在此处与我一道了不是?”
“赶我走啊?”上一次他们不顾身份地位在一处说话,都过去很久了。
“不敢。”高慬鸢垂下头,给野兔顺毛,虽然没有家兔的毛摸起来舒服,但是它嘴巴蠕动吃草的样子还是可爱的。
“今日又没有旁人在,也要这般疏远?”江肇昀弯了腰,转向她,头比她伸得更低,与她四目相对。
高慬鸢又猛然抬头,先环顾四周、再看他,“随时会有人来的,还请陛下注意礼节!”
“原来,还是在意旁人的目光?”江肇昀灼热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投入她眼底。他曾说过不会再放过她,便是不会。
“方道塔一别,已经说清楚了。后山那一次,又说了一遍……唔!”没等她把话说完,嘴就被对方的堵住了。
他只是偷了一个吻。
“江肇昀!”高慬鸢的面色霎时胀红了,恼羞成怒,站了起来,手上的兔子跳下了地,一蹦一蹦地跳远了。
“不必慌张,此处又没有外人。”江肇昀蹲在地上,仰起头,笑看着她。
那双一直让高慬鸢觉得凛然的双眼此刻微微扬起,带了一点邪魅与放肆。
“?……”高慬鸢哑然,没有外人他就能随便亲她吗?她心跳加速,都缓不过来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江肇昀补了一刀,“况且猎场没有君臣,不讲礼仪,还去计较什么母后和儿臣?”
高慬鸢的脑子一片空白,憋了半天,只厉声斥骂了一句:“臭流氓!”
这三个字也太耳熟了吧?臭流氓站了起来。
上元夜之后的那一次比武又浮现在了眼前,他的眼中又蕴了些许狡黠。眼下她没有戴面具,他伸出手轻抚了她温热的脸颊。
高慬鸢因为不敢看他,一偏头,却意外注意到了伏于草丛中的人影和朝向他的暗箭。
“小心!”箭在弦上,她即刻伏低拥住了他,抱着人使劲,一同侧倒在了地上,箭尖堪堪擦过她的右臂的衣袖。
江肇昀也看见了人影。见她胳膊没事,也顾不得身下柔软的触感,旋即翻身立起,朝草丛中的人影追去。
高慬鸢惊魂甫定,又发现江肇昀的弓还放在地上,赤手空拳还不知道打不打得过呢,她抄起武器飞速追随而去。
黑衣人身手矫捷,并且装备齐全,此时已经拔出了长剑。
眼见江肇昀只有背着的一桶箭矢,高慬鸢当机立断,在远处射出一箭,打落了黑衣人手中的长剑。
江肇昀伺机攻去,黑衣人却也不落下风,轻巧地躲开了江肇昀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