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完剑,两位皇子在武试中已经一胜一负。
那么,第三局便是决胜局了。
比象棋——郑大将军提议的,因为兵法不好比,不如下个棋得了。
太尉还未宣布第三局比试开始,丞相率着众文官拿着评好的卷子来了校场。
皇帝让丞相也去看看象棋。
于是原本两位皇子加太尉、大将军四人一桌,观众就几乎啥也看不见了,丞相再站那儿一挡……
盛夏心里平衡了许多,也不用费劲看了。
凛冬却开始好奇武试的胜负,毕竟和王的象棋是相爷教的,水平应不会差。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江肇晗有些分心,想起义信时常通报江肇昀常去街上与人下棋,这怕不是郑大将军早先泄题了让人去练手的吧?刚才比剑时也几次三番,看到他们两人“眉来眼去”。
其实江肇昀更喜欢围棋一些,在市集从没有跟人玩过象棋。本来两局不就结束了么?他成竹在胸、再差也该打个平手的骑射竟然被判输了,谁知道还要比象棋?
看棋的太尉全程都是一副纠结的样子,而丞相的表情就全程都十分淡然。
不过郑大将军表情丰富,变化多端。于是犹豫不定的时候,江肇昀会试探着伸个手、偷看一眼郑晓运,再决定要不要走这一步。
郑晓运可是朝臣中隐藏的象棋高手,官虽不及太尉、丞相,但论象棋,谁也下不过他。
这一局,江肇晗求胜心切,全神贯注,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棋盘,也就关注不到他的二哥这次才真的算是和大将军“眉来眼去”。
落子无悔,胜负已分,江肇晗再懊恼也是回天乏术。
太尉向众人宣布:比武,二殿下平王胜!
高勋屹睨了眼郑晓运,暗自腹诽:果然是一介莽夫,心里藏不住事情。
皇帝江年靠在椅榻上,微微笑着,让丞相就在这校场上宣读一下文试的评分。
参加评判的有六位朝臣,每人每卷最多可评十分,分数累加即得最后评分。
高勋屹将两张写好分数的纸拿了出来。
郑晓运见状,示意旁边的守卫从边上搬了两个靶子过来,而他拔下靶心上的箭,将一位的“三十九分”,和另一位的“五十九分”分别钉在了不同的靶子上,给宫人们展示。
江肇晗已经暗自窃喜,这江肇昀打仗可能还行,但论写文章、治国,肯定还是与自己相差甚远。
而江肇昀的视线只是在朝臣家眷中逡巡,没有寻见自己想见的人。
因为差异悬殊,所以丞相特地扯了嗓子对着皇帝、后妃一席解释:“因为只有两位殿下、两份卷子,所以臣等刚开始评分时,定的标准就比较高。所以第一份卷子把分数压了不少,诚如陛下、娘娘们、还有诸位同僚所见,只有三十九分。
然看罢第二份卷子,微臣深感佩服,差点都要忘记评分标准,甚至想给十倍的分数!黄大学士以为卷子文笔不够绝佳、比另一份还差了不少,勉强扣了一分,但也是瑕不掩瑜嘛~
当然,能以史为鉴,通晓古今,既能吸取历史经验、教训,又能对当下之家、国、天下有自己的看法,其实两位殿下都很不错。
但微臣的题目是“何为民”。以孟夫子所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陛下方才也看过了,五十九分答卷里颠城百姓和颠城风物一览无遗、栩栩如生。能对百姓的情况、现状这般了若指掌,正说明这位殿下更能体察民情、关爱百姓、以民为重!”
丞相说得激动,他原本保持中立,现下却有了偏颇的私心。不过他相信,看过这份卷子,陛下心意也该定了。即使两位殿下一胜一负,最后一题由陛下来出,这一位也不会输的。
江年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又问了御史大夫:“王爱卿怎么看?”
王飞没什么好多说的,恭敬垂首答:“丞相给了十分的卷子,微臣也给的是十分。”
“哈哈哈!”江年爽朗地大笑起来,道:“今日诸位爱卿也带了些家眷,朕这宫里也来了不少人。章太尉声音洪亮、铿锵有力,便让太尉把两篇文章都念一念吧,先念这分数低一些的,大家一齐听一听!”
太尉接过卷子,走到了校场的中间,虽然读得不够声情并茂、抑扬顿挫,但确实响亮,后边的凛冬和盛夏都能听见。
凛冬陪着大小姐读过些书,只觉得三十九分的卷子果真文采飞扬,也引经据典、颇有道理。
但五十九分的,文笔是差了不少,但胜在不拘一格,让人觉得仿佛看见了现实颠城百姓的生存现状。文字中处处透着:正是最平凡的百姓能够彼此照拂、团结一心,才有了大宛、才会有大宛的今日和明日。
有的宫女、太监许久不曾回过家,听完五十九分的文章感动得热泪盈眶。
如果他们有资格选太子、选未来的国君,他们一定会选这一位。就是不知道两份卷子到底分属于哪位殿下,但愿陛下不要偏心才好。
皇帝能让太尉将两篇文章读给众人听,其实心里早已有了定夺。
“郑晓运。”江年唤。
“微臣在。”郑大将军答。
“你有没有觉得,这场比武好像没有意义?”江年问。
“陛下所言甚是!陛下圣明!请陛下定夺!”郑晓运只觉得五十九分的写得很好,而丞相说得也很有道理。而武艺嘛,纵是在沙场上,人多势众,也派不上太大用场。
圣旨拟得差不多了,皇帝也的确不需要再出一题。他将誊写前的原卷分发给众臣传阅,一边亲笔写下了储君的名字——
江肇昀。
“……天呢!奴婢本来还以为五十九分是和王殿下所作呢!哎,我的钱啊!”盛夏一行已经回到嘉瑞宫,和高慬鸢讲述观看比试的见闻。
凛冬笑她:“你呀,心里就想着钱。”
宫里有小太监偷偷设了局,就赌储君会是哪位皇子,她没参加,但知道盛夏是押了钱的——买和王胜。
不过一时激动笑完了,她却又心有戚戚,也不知道主子怎么想的,她俩是不是不该提起和王?
高慬鸢早就放下了书,坐在床沿听得开心,还问盛夏:“你押了和王胜啊?”
“那奴婢不是与三殿下熟悉些嘛~”盛夏瘪了瘪嘴。心想,主子你还差点就要嫁给人家呢,我就算为了仗义,也该押他!
“傻。”高慬鸢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面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说:“这种事情怎么能看和谁熟不熟啊?”
盛夏皱了皱眉头,“主子可是算过了?没告诉奴婢?”
也难怪她还以为主子放不下呢,主子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虽然称病不见人,却在这嘉瑞宫里自在潇洒,还在外头院子里凿了不少冰雕,好不壮观。
高慬鸢笑笑,微弯的眸中藏了几分狡黠,回盛夏:“人心难测,本宫可没本事算。
你就别想这事了,去趟雨瑞宫,报嘉瑞宫崔依依的名字,去把钱取了,你输了多少,从里头拿多少去就是了。记住,以后没有十足把握的赌局,可不要再参加了!”
盛夏若有所悟,主子不就是劝她以后别赌钱了嘛!可是脑子还是没转过弯,疑问:“崔依依是谁啊?咱们宫里有这人吗?”
凛冬看不下去了,崔依依不就是主子拟了个假名?她轻推了旁边呆傻的盛夏一下,说:“你就快去吧,把咱主子赢的钱取回来就是了!”
盛夏走后,高慬鸢下了床,伸了个懒腰,又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下筋骨。
尘埃落定。如今看来,她进宫前的遗憾,倒成了庆幸。
一无所知的凛冬对主子买了平王胜还有些不解,便问:“主子先前是真的没算出来平王殿下会胜吗?”
“是啊,”高慬鸢点头,“本宫可算不出来。不过就是单纯地支持平王、希望他会胜而已。”
“啊?”凛冬诧异,“主子入宫前不是还给和王殿下写信了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情吧……”高慬鸢意味深长,卖了个关子以后,便与凛冬说了春满楼之事、丹宁之事、还有这次比试之事。
凛冬的神态从愕然到了然再到愕然,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来。
“……奴婢怎么也想不明白,平王的马怎么惊了,”凛冬感慨,“原来是和王搞的鬼?!”
高慬鸢浅笑不语。她想,凛冬明白了就好。
她走到床边,将床底下的木箱子搬了出来,把最后一本话本扔了回去。
一转头,看见凛冬还呆立着,便说:“好了,不要多想了。既是平王胜了,本宫也心安了。话本看完了,你替本宫把这些都还回去吧!”
凛冬又震惊了:“主子你都看完啦?”
这一箱放了整整两排,是整个嘉瑞宫所有宫女收藏的话本,她搬箱子回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重呢。
高慬鸢点了点头,“有的太难看了,还不如本宫自己写,就不看了吧。”
最喜欢的几本她都誊下来了。
其实不论男女、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本质倒都是一致的。所以这一箱子嘛……“从哪儿借的就还哪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