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离去后,实验室陷入了某种更令人不安的“平静”。只有那些在墙壁和天花板内 silent 流淌的、幽蓝如血管般的能量脉络,以及空气中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证明着这个巨大的生物性囚笼仍在活跃地运作着,如同一个缓慢呼吸、消化着的活物。
被死死束缚在冰冷平台上的两人,如同被钉在标本板上的稀有昆虫,连最细微的挣扎都成了奢望。能量抑制场和束缚服的双重作用,将他们变成了彻底的力量绝缘体,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无法控制的、因愤怒与无力感而微微颤抖的肌肉。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伸得无比漫长。
叶凛徒劳地试图绷紧手臂肌肉,那特制的束缚带却纹丝不动,甚至因他的反抗而微微收缩,带来更强烈的禁锢感。他暴躁地低吼一声,后脑重重砸在冰冷的平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操……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声音沙哑,充满了挫败感,目光死死盯着头顶那片流动着幽蓝光芒的半透明舱顶,仿佛想用眼神将其烧穿。
江曜的状态同样糟糕。精神反噬和内脏震荡带来的痛苦在绝对静止下变得更加清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钝痛。但他的大脑却从未停止运转。OS:『束缚带能量回路分析……抑制场频率扫描……生物基质墙壁结构推测……逃脱方案模拟第17版……失败概率99.998%……』绝对理性的数据链背后,是同样汹涌的不甘与冰冷的决绝。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主入口再次无声滑开。
苏瓷去而复返。她身后跟着几名同样穿着白色防护服、但姿态更像研究员的人员。她本人脸上那愉悦疯狂的笑容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于极致实验的、近乎虔诚的狂热。
“开始吧。”她轻轻一挥手,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研究人员迅速各就各位,操作着房间内那些嵌入生物基质墙壁中的、造型奇特的仪器。
嗡——
低沉的嗡鸣声响起。
束缚着两人的平台突然开始移动!平稳地滑出隔离舱,向着实验室最中央的区域移动而去!
那里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的下沉式区域,地面由某种暗色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晶体材料构成,周围环绕着数层复杂的、连接着无数能量导管的环形仪器和聚焦装置,看上去像一个古老而邪异的祭坛,又像一个超现代化的、用于进行禁忌实验的反应堆核心。
两个平台最终停在环形区域的两端,彼此相隔数十米,遥遥相对。
江曜和叶凛都被调整成半坐半躺的姿势,被迫直面对方。
视线在空中交汇。
叶凛看到江曜苍白脸上隐忍的痛苦和那双冰冷眼眸深处不屈的锐光。
江曜看到叶凛眼中燃烧的怒火、挫败,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未知而生的惊惧。
无需言语,一种同病相怜的绝望和无需言说的警惕同时在两人心底蔓延。
“多么完美的角度。”苏瓷站在环形区域上方的观察平台上,俯视着她的“杰作”,声音带着赞叹,“秩序与混沌,冷静与狂野,解析与创造……最极致的对立,最极致的互补。”
她轻轻按下手中的一个控制器。
噗嗤——
轻微的注入声响起!
平台两侧猛地弹出两支机械臂,精准地将两枚闪烁着幽紫色光芒的注射器,狠狠扎进了两人的颈侧静脉!
冰凉的、带着强烈刺激性的液体瞬间涌入血管!
“呃啊——!”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
那液体如同活着的冰焰,迅速沿着血管流遍全身!所过之处,带来剧烈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强行撕裂又重组的痛苦!同时,一股蛮横的力量被强行注入,不受控制地在体内疯狂窜动,试图冲破一切束缚!
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额角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束缚服!
而这,仅仅是开始!
环形实验室周围的能量导管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庞大的能量被抽取、汇聚,通过那些聚焦装置,转化为两道肉眼可见的、扭曲了空气的力场光束,精准地笼罩住了平台上的两人!
嗡——!!!
更加剧烈的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吞没了所有理智!
那力场仿佛直接作用于他们的基因深处,粗暴地撩拨、刺激、甚至撕裂着那构成他们本质的编码序列!试图将某种沉睡的、禁忌的力量强行唤醒、拉扯出来!
“啊——!!!”叶凛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嘶吼,身体疯狂地想要蜷缩,却被束缚带死死勒住,只能在平台上徒劳地挣扎,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濒死的鱼。眼中赤红一片,野性的光芒疯狂闪烁,却又被无尽的痛苦淹没。
江曜咬紧牙关,牙齿几乎要碎裂,鲜血从紧抿的唇缝中渗出。他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痉挛,试图对抗那源自灵魂层面的撕裂感。银边眼镜下的眼神因极致痛苦而涣散了一瞬,却又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凝聚,死死盯着对面同样在痛苦中挣扎的叶凛。
OS:『基因序列被强制激活……能量暴走……精神屏障……即将崩溃……』
就在这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股分别作用于他们身上的、属性截然不同的狂暴能量,在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场的牵引,猛地脱离了他们身体的束缚,如同两条被激怒的巨蟒,咆哮着冲向环形区域的中央,狠狠地——
碰撞在了一起!
轰!!!!
无形的能量冲击波骤然爆发!整个实验室都为之震动!
混沌的、充满破坏与狂野创造力的紫色能量流!
秩序的、冰冷而极致理性的银色数据能量流!
这两股本该互相排斥、湮灭的能量,在苏瓷精心布置的力场和药剂的强行催化下,竟然开始了某种违背常理的、狂暴无比的**强制融合**!
它们在环形区域中央疯狂地交织、撕扯、碰撞、湮灭又重生!形成一个剧烈波动的、极不稳定的能量漩涡!璀璨的能量图谱被投射在四周的墙壁上,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绚烂,却又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而身处能量源头的江曜和叶凛,所承受的痛苦瞬间倍增!
那不仅仅是□□的折磨,更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撕扯开,又被迫与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粗暴地挤压、摩擦、试图蛮横地融为一体!
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物理距离的**连接感**,强行建立!
破碎的记忆、被封印的情感、冰冷的过往、灼热的渴望……属于两个人的、最深的痛苦与秘密,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比在遗迹那次更加清晰、更加暴力!
------江曜“看”到叶凛在实验室的冰冷地板上蜷缩,忍受着药剂带来的剧痛和孤独,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幼兽……
------叶凛“感受”到江曜在审判庭无尽的训练中,将所有的情感剥离,用绝对理性将自己塑造成一把冰冷武器的绝望和压抑……
------那些深藏的恐惧、不被理解的愤怒、对自由的渴望、甚至……对彼此那复杂难辨的、被死死压抑的吸引……
一切都在此刻无所遁形!
“江曜!!!”叶凛在精神的剧烈撕扯中发出嘶哑的吼声,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也带着一种莫名的、仿佛抓住唯一浮木般的依赖,“别……别让她……得逞!!!”
江曜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因这句话而重新凝聚!他看到对面平台上,叶凛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倔强的脸,感受到精神连接中传来的、那份不愿屈服的疯狂意志!
他艰难地、几乎是从灵魂深处榨取出最后一丝力量,通过那狂暴的精神连接,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镇定:
“集中……精神……干扰她的……频率……”
干扰!而不是对抗!
在绝对的力场压制下,正面抗衡毫无胜算!唯一的生机,在于利用这被迫的共鸣本身!
叶凛赤红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下一刻,两人极其艰难地、尝试着在那无边的痛苦和灵魂撕扯中,抓住那一丝诡异的、因极致对立而产生的连接!
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开始有意识地、笨拙地、尝试去**影响**那狂暴能量融合的进程!
江曜用他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去解析、引导能量流中属于“秩序”的那部分。
叶凛则凭借其野性的本能,去搅动、扭曲那属于“混沌”的能量。
他们的配合生涩无比,甚至因为彼此的干扰而频频失败,带来更剧烈的反噬痛苦。
但渐渐地,那中央狂暴旋转的能量漩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波动!
墙壁上投射出的能量图谱,原本趋于稳定的完美曲线,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毫无规律的峰值和噪点!
如同一段和谐的交响乐中,被强行塞入了两个极不协调的音符,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观察平台上的苏瓷,脸上的狂热笑容微微一僵。她看着数据屏幕上突然出现的大量异常波动,秀眉蹙起。
“嗯?能量耦合出现异常噪点?排斥反应加剧?”她喃喃自语,非但没有恼怒,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更加浓厚的兴趣,“果然是最完美的‘钥匙’,不稳定性和潜能一样惊人……记录数据!调整力场输出,加大刺激力度!我要看到他们的极限!”
她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要火上浇油!
更强大的能量被注入力场!
更强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瞬间将两人那刚刚建立起的一丝微弱配合冲得七零八落!
痛苦的浪潮中,他们的精神再次被狠狠撞在一起!
这一次,在极致痛苦的深处,却仿佛擦碰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截然不同的火花……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
**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