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 第2章 发泄

跟着特洛特签完密级文件交接单，史蒂夫在系统上订了内部的车，拿了钥匙下到车库。虽然他几乎没做过这种跑腿的事，但作为这个级别的特工，密级文件的转送要求他还是清楚的。

专车，专人，全程文件不能离开视线。

史蒂夫按秘书给的地址把车开到别墅门口。辰朝平时为了叫人来开会和送文件方便，家里的安保直接对接了特安的系统，内部注册的车辆和一定级别以上的人员都能进入。

史蒂夫验过身份打开了别墅的门，他觉得很神奇，他拿着特安的识别卡，却开了辰朝私宅的门。

他推门走进去，眼前漆黑一片。黑暗中，他听到了辰朝的声音。

“特洛特吗？稍等我一下。”辰朝以为来的是秘书。

黑暗给了辰朝安心的掩护，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调整着状态。他收起舒展在沙发靠背上的双臂，把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头缓了一会儿。

大约过了十秒，当他确信把所有的疲惫都完美地收起来了后，他直起了身子，对着空中打了个响指。

客厅的灯亮了起来。

“特洛特，来送文件吗？”辰朝转身看向门口，声音沉稳清亮，听不出一丝倦意。

可他脸上的完美表情在看到史蒂夫的一瞬间产生了裂缝，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问：“怎么是你？”

“特洛特的孩子正好出车祸，所以拜托我这个闲人来送文件。”史蒂夫回答。

“什么？”辰朝略微诧异了一下，立刻拿出手机接通了一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去查一下，确认是不是真的是意外。”

史蒂夫等着辰朝挂了电话才把文件递过去。辰朝看过文件的封口，在封面的回执单上签字，把回执扯下来递回给史蒂夫。

史蒂夫接了回执收到口袋里，却杵在那里没有动。

“怎么？还有事？”辰朝奇怪地问。

“老大，你很累吧。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史蒂夫不是特洛特，他是从小接受专业训练的特工，拥有极佳的夜视能力。室内微弱的自然反光足够他看清辰朝在黑暗中的状态。

疲惫，溢出身体的疲惫。他从未在自家老大身上看见过这种状态。他的老大辰朝在人前一直是精神的、完美的、一丝不苟的。

而就在刚才，他看到辰朝在黑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刻骨的疲惫收起来，然后打开了灯。

灯光下的辰朝，一如既往的无懈可击。

这一幕看得史蒂夫没来由得心疼。

史蒂夫的话让辰朝拆文件的手停顿了一秒，

他看到了，这是辰朝的第一反应。史蒂夫看到了他最不愿让人见到的时刻，他不完美的一面。

有莫名的烦躁从心中升起来，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我没事，你回去吧。”

辰朝拿起文件就向楼上走，明显的送客态度。

“老大，你这屋子没有佣人的吗？”史蒂夫并没有准备走。

“我不喜欢家里有人，家政只会每天固定时间来打扫。”辰朝强压着火气回答，他这三天一共睡的没超过五个小时，混沌的大脑并没有剩下多少自制。

“那你吃饭怎么办？”史蒂夫锲而不舍，好似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人压抑着的情绪。

“不用你操心。现在，离开这里，这是命令。”辰朝站在楼梯上对史蒂夫说，他语气里的火已经有点压不住了。

“老大，我现在休假，拒绝执行你的命令。”史蒂夫回答得十分挑衅。

史蒂夫的态度和一脸欠揍的表情消耗了辰朝最后的一丝自制。特安虽不像部队一般一板一眼，但也是讲纪律的。休不休假都是命令最大，辰朝进特安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当面抗命过。

一瞬间，疲惫的大脑绷断了理智的弦，怒火烧上来，从未有过的情绪控制了身体。他快步走下楼梯对着史蒂夫就是一拳。

他打中了，史蒂夫没有躲。

皮肤冲击拳面的触感非常特殊，软软地还带着些温度，不似沙袋。

陌生的触感让辰朝的理智回归了些，他停了动作，皱起了眉，眼里有对自己的责怪。

“你怎么不躲？”

“你是我老大，我不躲。”史蒂夫无所谓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说得理所当然。

一瞬间，辰朝心中所有的火气和暴戾都被这句话打散。史蒂夫的实力他清楚，只要史蒂夫有心，他连史蒂夫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他虽然受过基础的格斗训练，但比起专业的特工来还是差远了。

“认我老大又不听命令，你到底想干什么？”辰朝无奈，手指不自觉摸了摸史蒂夫的脸颊。他刚刚那拳气急没有留力，史蒂夫的脸已经有点肿了起来。

“我没有不听命令，我只是想让老大把压力和火气发出来，不要压抑自己。”

他，是故意引自己发火的？辰朝愣住。

“工作中我不能情绪失控，下次别这样了。”辰朝一边说一边转身去厨房取了一些冰，包了个冰袋递给史蒂夫让他敷脸。

史蒂夫接过冰袋放在脸上，语气依然轻松：“老大，你可以对我失控，你可以把情绪发泄到我身上。没事的，自己硬憋总是不舒服，对身体也不好。”

特工都受过专业的心理学训练，史蒂夫知道要在人前一直保持完美是多么得难。人不是机器，积累的压力总是需要出口，而他愿意当他家老大的那个出口。

“你……”辰朝被史蒂夫的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

他很想说你知道我每天都在烦什么吗？你知道我真正的压力有多大吗？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觉得能承受我不加控制的情绪？

可当他看到史蒂夫眼里那坚定而自信的光时，又觉得他大概也反驳不了什么。

史蒂夫的武力值足以在他的愤怒中自保，而作为顶尖特工的头脑也的确能判断出什么时候该拉住他。

史蒂夫有这个实力。

可史蒂夫到底是他的下属，他的责任，不是他的奴隶，不该白白承受他的压力。作为上位者，他必须有应有的自制。

辰朝一向对自己严格。

“你想待就自己待一会儿，我先上去处理文件。”辰朝不愿与史蒂夫再闹，这份文件既然急着送给他，必然有相关人员在等回应，不能再耽搁了。

“好。”史蒂夫咧着嘴笑了一下，也不再纠缠。

辰朝拿着文件走上楼去，感到被史蒂夫这么胡搅蛮缠了一番他的精神果然好了许多，压力消散了一些，连脑子都变得清醒。

竟然被下属关照了，真是不应该啊。

辰朝在心里对自己摇了摇头，坐进了书房，打开了文件。

文件果然是关于这两天他跟得很紧的南边那件事的。最新情况是他们又折了一个特工，折的那个还是史蒂夫的同期。

辰朝揉了揉眉心，在文件上签了字，又用工作电脑和特定的人员传递了几个指令，算是暂时处理完了。

这些全部弄好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辰朝伸了个懒腰打算去洗漱休息。这两天他实在是累狠了，急需睡眠。

但当他走出书房，路过楼梯口，看到史蒂夫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的时候，顿时觉得头开始痛。

“你怎么还在？”

“老大你饿吗？我看你冰箱里有速食就热了点。”

“你是特工不是保姆。”辰朝无奈地提醒史蒂夫他的身份。

特安花重金陪养你不是让你来做饭的！

“可是我在休假，很无聊。”史蒂夫无辜地回答。

无聊你就折腾我吗？辰朝无奈了。

“我不饿，我现在需要休息，请你离开。”

“那老大，你去睡吧。我吃完自己走。”史蒂夫回答得理所当然毫不在意。

一瞬间，辰朝产生了这里到底是谁家的疑问，为什么史蒂夫自然地比他还像这里的主人？但他现在实在是没精力和史蒂夫再折腾，便摆了摆手，径自回到卧室洗漱休息。

史蒂夫在餐厅吃完了饭，把垃圾收到垃圾桶，听到楼上没了动静，便拿出顶级特工的身手稍稍摸上了二楼。

二楼有三间房间，书房卧室和健身房。书房和卧室都有单独的门禁，而且不是大门那种特安体系的。看来辰朝基本把一楼定位为公共会客区，特安到级别的人都可以进，而书房和卧室是他的私人领域，用单独的私人门禁。

史蒂夫把他能进到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任何安全漏洞后才终于离开。

辰朝这么疲累的情况下还一个人住他实在有些不放心，万一有什么意外连能照应的人都没有。

看来是得找机会劝老大带贴身保镖了，他想。

特安有三个副部长，嫡系培养的孤儿特工出营后就会被派到某一个副部长麾下。没有特殊理由的话，派属后编制一般便不再变动。史蒂夫是从出营开始就分配给辰朝的人。

那时辰朝是第一年当副部长，而史蒂夫也是第一次开始单独出任务。那时的辰朝还不似现在一般的完美严肃，史蒂夫却是一如既往的散漫不羁。

所以那一年史蒂夫没有叫辰朝部长，而且对辰朝伸出了手说：“老大，我以后就跟着你了，请多关照。”

刚上任的辰朝被他的第一个特工弄得有些紧张，竟也一时忘了纠正这个过于随意的称呼。再然后，他竟也就这么听习惯了。

于是，史蒂夫成了特安唯一一个叫他老大的人。之后所有他收的特工，都会一板一眼地叫他部长，而不是老大。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辰朝与史蒂夫之间，从一开始就飘荡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超越了上司与下属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