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分裂症 第9章 第 9 章

车辆驶入校园，在一栋教学楼前停下。

楚择下车前晃见后视镜中冯楠僵直木讷的眼神，嘴角一挑，“需要我帮忙开门吗？”

冯楠想说不，却发不出任何声响，直到身旁车门拉起。

眼珠一点点上抬，那位眉眼阴郁气质冷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人就站在车外，像一座高耸的大山，毫无情面的碾压着他这只弱小无助的蚂蚁。

冯楠强按着一双软成面条的腿，哑声道：“楚哥，对不起……”

楚择看到他不住颤抖的指尖，饶有兴趣的问道：“刚才你说话可不是这个样子呀，我觉得还挺新奇，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看似是夸奖，但冯楠觉得这就是临死前给他的一颗糖。

“我错了楚哥，你罚我吧。”

“你哪里错了？”

“哥，别这样……”

楚择若有所思，“我忽然觉得，身边有一个温柔懂事的助理也不错，不必太要求性别……”

“上次你说的那个omega叫什么来着，他的成绩是不是比你高几分？”

心中警铃大响，冯楠一下扑到楚择脚下，紧紧抱着对方大腿。

“楚哥我错了！求你别丢下我！”

作为整件事情的目睹者，陆瞳完全没搞懂是什么情况。

冯楠满脸苦涩，“我以为床上的血是你欺负陆瞳时留下的，我错了，不该把你想的那么暴力。”

陆瞳好像明白了，但又没完全明白，“为什么楚择欺负我就会流血？”

闻言，对面站着的二人脸色一度尴尬。

楚择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冯楠，“其实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不过作为我的助理，MCT这么简单的考试还要屈居他人之下，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他用平直的眼神瞧着冯楠他，“我记得上次MCT测验你只拿了院系第二，第一名是谁来着？”

“……”

“好像就是那个生物系叫方圆的人吧，他挺优秀的，留在隔壁生化实验室可惜了，其实调过来给我打个下手洗洗试管也不错。”

慵懒的眼皮向上轻轻一挑，不用任何过激的言语就足以让人心底发颤。

虽然这种医学院内部的考试每月都有一次，但真的很令人心累。

上午笔试下午手操综合判断得分，从早上八点一直考到晚上八点，除了中间给出一小时休息时间，其余时间都要集中精力。

像楚择这样大神级别的人物自然已经跳出这种无聊的测验，但其他人不行。

医学院是末位淘汰制的重点区域，因为关乎到他人的生命财产以及学校声誉，所以每一轮测验都尤为重要。

如果没有今早耍横这一出，冯楠绝对坚信自己在楚择身边的位置，可是今后……

“楚哥你别说了，下次MCT考试我一定把那个姓方的四眼儿小妖精打下来——”

冯楠抱紧楚择大腿，语气郑重，“以后实验室所有的试管我来洗，报告我来写，咖啡我来冲，外卖我去取……反正你身边助理的位置我是绝不会让出来的！”

“其实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楚择呼了口气，“下次拿不到第一名，去隔壁实验室洗试管也是一样的。”

冯楠欲哭无泪。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陆瞳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好像有一道隐秘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可回头环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在看什么？”

陆瞳闻声回头，还是有些恍惚，“没，没什么。”

看到只有楚择站在这里，随口问道：“冯楠哥去哪儿了？”

楚择拿好手中的文件，淡淡回了句“他还有别的事要忙”，便迈步朝楼内走去。

说是要来参加一场研讨会，陆瞳跟他一路走进教学楼也没看到一个身影，这么重要的会议应该会有很多人参加的，难道是来的太早，其他人还没到？

正想着，楚择在一间教室前停下脚步，等他伸手推开门，无数双眼睛投来的目光简直要把人看穿了。

阶梯教室坐满了人，一眼望去，平均年龄50 的学者们顶着寥寥无几的秀发齐聚一堂。

手捧保温杯，勾起泡茶水的统一配置略显滑稽。

“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

楚择自顾自的走远了，陆瞳急忙跟上去，就是这一瞬间，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了过来。

说实话，他很怕成为众人的焦点，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感到恐慌。

不知是不是天生敏感的原因，他总能从别人细微的眼神里读出内心杂乱的声音。

不过，楚择除外。

他把自己包裹的很严，情绪也压抑的很深。

但陆瞳觉得他从前的性格应该不是这样的，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让他的身上没有丝毫年轻人的轻狂热烈，反而有股子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冷。

或者可以说，有些冷漠。

陆瞳跟着楚择来到前排坐下，注意到桌前竟摆放着楚择的名牌，不由心生疑惑，他不还是学生吗？

放眼望去，楚择是在座众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但从位置和待遇来看，好像他的地位比一般学者都要高。

好奇心驱使陆瞳朝楚择靠近，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以转头就看到，有几个人从后面悄悄上前，正殷勤备至的给楚择递名片。

“楚先生，我是华中医药的董事，希望将来能有合作的机会。”

“楚先生，我们南星腺体科技医药有限公司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希望等您毕业后能来我公司参观，我将开出最优渥的条件欢迎您的加入。”

“……”

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么多巨头公司上前邀请。

可楚择只是侧目看了一眼，出于礼貌接下他们递来的名片，然后便示意他们回去了。

这样的处理云淡风轻，像是早已习以为常，可这些落在陆瞳眼里就太恐怖了。

在座的都是教授和企业老板，楚择说到底也是一个在校生，竟然被大家这样重视对待。

天，他到底是什么人物！

陆瞳震惊之余收回目光，看到讲台屏幕上打着今天讲座的主题——

《RV腺体生长因子安全运用范围》

“腺体……生长因子？”

对于alpha和omega来说，腺体强弱是生来就决定好了的，后天很难改变。

虽然真相残忍但谁都清楚，这是信息素等级划分的决定因素，所以大家的等级几乎是从出生起就决定下了的。

想要站在上圈位，跻身S等级成为人中龙凤，烧香磕头求个好的基因是十分有必要的。

可是忽然看到今天的主题，陆瞳心中犹疑，难道腺体状况能通过药物继续生长？

陆瞳本是低声喃喃，没想到会被楚择听见，“全球S级不过百人，优秀的基因让他们轻而易举就站在众人艳羡的万人之巅，可对那些生来就有缺陷的人来说，这不公平。”

陆瞳：“所以说，这个生长因子可以提升腺体能量？那人的等级不是也可以提升了？”

陆瞳只是根据现实理论继续往后推断，楚择却嫌弃般的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只救人，不作恶。”

时间来到早上九点，研讨会正式开始。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上讲台，开启话筒掷地有声。

“感谢大家百忙中抽出时间参加这场研讨会，关于‘RV腺体生长因子’，想必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我们致力于帮助腺体先天发育不良的alpha和omega改变生活质量，作为一种辅助药物，希望它的问世可以造福人类。”

陆瞳看到台上男人面前的名牌——陈明生。

虽然人到中年却依旧神采奕奕，目光明亮有神，他穿着一身低调朴素的灰色中山装，领口熨烫平整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大众印象里学者的沉闷呆木之态。

陆瞳：“他是？”

楚择：“他是我的教授，腺体药物研究领域的翘楚，今天这场研讨会就是他举办的。”

陆瞳先是惊讶，但很快就觉得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能带出楚择这样的顶级学霸，没有点分量怎么能行。

刚刚在打量那个教授的时候，陆瞳不小心和对方眼神交汇了一瞬，略带锋芒的眼神让他忽然觉得和楚择有一丝莫名的神似。

不愧是师徒二人，严肃之余不怒自威的神情都如出一辙，要不是姓氏不同，陆瞳都怀疑他俩是不是父子关系。

“陈教授是我的博导，但准确来说，从我本科起他就一直带着我了。”

楚择不紧不慢的说着，陆瞳的眼神却肉眼可见的从懵懂变成惊讶，再从惊讶转变成震惊。

他目光定在楚择脸上，“你是博士？”

楚择不明所以，“怎么？”

陆瞳咽了一下，“你看起来……很年轻。”

众所周知，医学生的学习生涯无比漫长，等他们学有所成，同龄人的孩子基本都会打酱油了。

碍于对医生的主观印象，陆瞳觉得楚择顶着这张逆天神颜最多就是个在校研究生，没想到居然已经是博士了。

楚择十指交错，用最寻常不过的语气说道：“本硕博连读是比其他人省时一些，再加上之前读书跳过几级，所以年纪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值得焦虑的事情。”

“……”

台上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道：“药剂已经进入了实验阶段，有一百名志愿者参与得出的数据也已经收集完毕，那么现在有请RV腺体生长因子的研发人——楚择，来为我们做简单讲解。”

陈明生的目光已然朝这边投来，楚择的注意力却全在陆瞳身上。

陆瞳：“可以冒昧的问一句，您今年多大了吗？”

楚择刚要开口，就被台上的声音叫住。

只见陈明生定睛一看，脸上挂起笑意，“楚择，你和身边的那个小朋友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所有人的目光朝前排聚集，议论声低低传来。

不难猜出，大家都好奇他们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很漂亮的omega。”刚才说话的严肃全然不见，陈明生眉眼弯弯，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最后定在楚择身上，“他是你的……”

“抱歉，教授。”楚择果断打断了陈明生的话，脸上的轻松也骤然消散。

其实陈明生就是想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顺便八卦八卦自己那个宝贝冰疙瘩学生。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在改变楚择的性格上毫无能力。

陈明生无奈说道：“其实我们的生活除了科研外，也需要感情琐事增添色彩，活了这么久才发现，大道至简的乐趣才是我们每个人都在追求的东西。”

台下纷纷应和，这场小小的风波很快就会掀过去。

楚择却沉沉叹了口气，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陆瞳一眼，“这里不需要你了，出去等我吧。”

“啊？”

陆瞳先是一愣，当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为众人的焦点后瞬间明白了什么，然后仓促点头起身，“好，那我先出去了。”

陆瞳漫无目的的在教学楼外逛着，脑子里满是楚择刚才的样子。

他是生气了吗？

陆瞳猜测。

应该是陈教授把自己误认成楚择的omega，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

这也难怪，楚择学历相貌样样不差，金钱名誉全都不缺，想要什么样的omega得不到？

反观自己，腺体有病不说，身上还挂了个F等级。连一抠抠记忆都没有，完全就是个废人。

这样一无是处的自己和楚择那样优秀的人绑定在一起简直就是在侮辱他！

陆瞳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影响楚择，至少在外人面前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目光忽然从一扇落地窗边划过，明亮的阶梯教室里，台上的老师认真讲着课，台下的学生听后偶尔传来几阵喧笑。

教室外涂鸦喷绘的墙面上，是色彩激烈碰撞的张扬图案，里里外外满是这个年级青春热烈的气息。

没有升学的压力，没有生活的顾虑，这群少年正享受着数十年努力换来的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刻。

陆瞳驻足在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坐在教室中的模样。

他想，或许自己就是某所大学的学生，他们的生活也是自己平常的一部分。

可想起自己危在旦夕的等级，这份幻想就破灭了。

试问一个正常的大学生，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混成他这个样子？

那得多失败啊……

就在陆瞳满心失落的时候，丝毫没注意身后一道目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炙热隐忍的眼神游离在他干净的腺体和单薄的背脊上，黏腻的让人难受。

陆瞳只觉得自己的脖颈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了一下。

忽然一双手伸来，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