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冷风闯过远处的树林变得更加刺骨。
微弱的月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
他手臂无力下垂,双腿僵硬的向前一步步挪移,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十分生硬,像失去灵魂般不受控制的前行着。
在他的脖颈上,干涸的血凝结在苍白的皮肤上,就连衣领都染红了一片。
“小瞳?”
灰暗的瞳孔骤然紧缩,陆瞳停下脚步。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是那个前院儿的爷爷。
他拄着拐棍正走着,忽然看到夜色下那个奇怪的身影。
老人睡眠浅,听到院子里猫咪乱叫便出门查看,没想到刚走近猫就受惊地窜出了院子。他拄着拐棍到处找猫,结果就看到陆瞳远远站在那里。
听到声音,陆瞳慢慢转过身来,低压的眼皮让真个气质变得冷漠起来,灰暗的眼瞳染上夜色的黑,变得幽暗诡异。
他紧紧盯着老人看了许久,黝黑的瞳孔闪烁出一点诡异的红光,随后嘴角划出一抹按耐许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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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全部的力量。”
蓝光消散在掌心,融入血脉之中,一条灵流顺着手腕血脉贯通全身。好像一幅盛大的人体结构艺术,每一条血管在衬衫中发出代表力量的光芒,而所有光芒最终冲向颅顶,绕过耳后,在腺体上渐渐隐没。
那里没有任何印记,和常人相比,楚择的耳后就是一处神秘地带,他究竟是什么级别别人无从而知。
反倒是他轻轻侧目,将视线落在穆远的后颈上,“S级的比例在世界数据公布栏中不过5%,但那也不过是迷惑众人的甜药,好像再努力一把就可以跻身前列。”
“但实际上,S级在世界人口中寥寥无几,十几万人中能出一位便已难能可贵。可是我的身边,越来越多的S级冒出头来。”
穆远偏过头,黑色衣领下,那道S形印记清晰可见。
他的眼神冷的可怕,却在下一瞬破碎隐藏。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不是当年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了,我记得你刚来家里时,还会乖乖的叫我哥哥,现在这个家……”他摇了摇头,“现在的我对你而言,恐怕只有利用的嫌疑吧。”
“不过没关系,时间会给你答案。”
楚择不想听他多说,起身整理好衣衫,对着床上的女人默默颔首问候就要离去。
“你很喜欢陆瞳那个孩子吧。”
“说来奇怪,从见他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他和寻常人不大一样。”
穆远的话让楚择忽然紧张起来,可他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你想多了,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穆远摇头道:“他可不是普通人。”
楚择停下脚步,不自觉地要紧牙关。
“他可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走近你的人,这一点就非常不简单。而且,我觉得你应该能看得出来,在你实验室里关着的那位,好像也是一直在保护他。”
穆远刻意用了个“也”字。
其实楚择应该能猜到的,穆远这种研究型人格很擅长捕捉身边人物那些细微的动作,所以陆羿晨的眼神根本瞒不过他。
“提醒你一句,陆翌晨犯的罪洗不清了,但凡陆瞳和他有半分牵扯都会连带上你,而你能做的只有这些。”
这一刻,穆远的声音无比严肃,“陆瞳进不了我们的家门,这一点,相信你心里很清楚。一个来历不明的f级omega,即便拥有一张完美的皮囊,但他配不上你。”
“你调查他?”
楚择攥紧拳头,这些年虽然他很少会穆家,但只要看到穆远还是会保持基本的客气,但是这一刻,他真的忍不了了。
“从你破天荒的把他带进你实验室那刻起,很多双眼睛就已经落在你和他身上了,根本不用我费心思调查。”穆远说道:“而且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他好,凭他的级别,根本化解不了你发热期所产生的强大信息素,难道你想害死他?”
“我承认他是个让人着迷的美人,很多alpha都抵挡不住这样的美色,父亲不过是看你们容貌般配才说的那番话,你不用当真,也不必有压力。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帮你解决陆瞳这个麻烦。”
“你想做什么!”
穆远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很多常人身上难以割舍的事物在他身上根本不值一提。优柔寡断这四个字,从来都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既然你没打算把我们穆家和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那我们之间也不必再装什么兄友弟恭。”穆远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当初父亲收养你,的确是看重你天资聪颖,想要好好培养你成为一方领域的人才。当知道你身份特殊后,穆家更是倾尽一切替你隐藏身份护你长大,所付出的辛劳绝不不亚于你的原生家庭。我没有父亲那样的胸襟,既然穆家收留你,如今就有资格管教你。”
“放心,只是让他合理的消失在这个世界,毕竟我的实验室里就缺少他那样特殊的实验体。”
穆远轻抚在楚择肩上,无比语重心长,“你的职责很重,不应该沉浸在一个无用的人身上。”
“我的职责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楚择眼尾轻抬,冷眸肃杀,警告意味拉满,“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保证你今后的日子会无比痛苦。”
从没见过楚择这样激动,穆远露出新奇的笑容。
楚择是一个习惯压制自己情绪,不会露一丝破绽让外人抓住他的软肋,偏偏这样愚蠢的错误会在楚择身上出现。
看来陆瞳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很重要。
走出家门,原以为如释重负的心情完全找不到,相反的,一把无形的刀刃正向他慢慢逼近。
不难看出这次宴会是穆远精心设计的。
他并不喜欢陆瞳,却让陆瞳在穆铭面前过了眼。等以后时机成熟将陆瞳除掉,这样谁都不会觉得这件事和穆远有什么关系。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个样子,不容置疑不容反抗,楚择在他面前只能遵从,而他的手段从来都是冷酷无情的公式化流程,像没有感情的科研机器。
就拿给陆翌晨注射清醒药剂这件事,以最残忍的代价换取讯息对他而言不过是在寻常的一件事,人命在他手里和玻璃箱里那群小白鼠一样毫无差别。
所以,他一定会对陆瞳下手。
要想保住陆瞳,首先要排除他和陆翌晨的关系。
楚择看了眼腕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双手握着方向盘犹豫再三,最终向着学校驶去。
他想去问陆翌晨一个问题,而穆远的药剂最多可以再让人清醒五分钟,但已经足够了。
可是车子刚开到学校,就看到红蓝色的灯光在他的实验楼下闪烁。
楚择走下车看到陈驰就在楼下站着,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他上前询问:“出什么事了。”
陈驰面色凝重,“陆翌晨死了。”
“你说什么?”
明明下午时他还好好的,穆远的药物虽然会让他陷入昏迷,但不会这么快要了他的命,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死了?
楚择抬腿就要上去,却被陈驰拦下。
“你还是不要上去了。”他神色犹豫,“现场……有些惨烈。”
越是这样,楚择越是要上楼查看,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
只是到了实验室才知道,陈驰是真的为了他好。
现场的状况远远不是惨烈二字可以概括的。
关押陆翌晨的小屋里血流成河,猩红刺鼻的鲜血蔓延到屋外。
陆翌晨躺在床上,灰白的面孔上竟有着一种诡异的安逸之态,如果不是他几乎断裂的脖颈,真的像睡着了一般,甚至还沉浸在一场美梦之中。
陈驰跟着楚择上来,站在门外,就算是从警多年,看到这样的现场,心理冲击还是让他一度作呕。
“人是被手术刀割颈而死,行凶器具就来自你实验室内的手术器具,没想到小小的一把刀竟然有这么大威力,连人的颈骨都能一刀割断。”
陈驰提着物证袋,上面的血渍还是新鲜没有凝固的。
“还有一点,陆翌晨的腺体不见了。”
腺体消失,难免会让人想起近段时间一连串的纤体失窃案。
“从陆翌晨腺体缺口处的信息素残留分析判断,腺体是他生前被人挖走的。”陈驰面色凝重,就算陆翌晨罪大恶极,此刻他的遭遇也令人难过。
“**摘取可以保证腺体的最大鲜活能量,即便是通过麻醉处理,但这种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更何况他是被生生挖走的。”对陆翌晨最后的结局,楚择重重叹了口气。
他握拳的手泛出白色,现在陆翌晨死了,他那个还没来及的问出口的问题已然无解。
时间怎么会这么巧?
楚择不禁疑惑。
“看来我们之前的侦破方向出现了偏差,陆翌晨不是挖盗腺体案件的嫌疑人,或者说,不是唯一嫌疑人。”陈驰掐额陷入沉思,“陆翌晨被杀的现场和之前的案子极其相似,却更加残忍,我们暂时还不能判断是不是一伙人所为,如果真的是他的同伙干的,那也太……”
“太没人性了,对吗?”楚择在旁补充。
“何止是没有人性,他们自己人,怎么下得去手。”陈驰唏嘘道:“即便这样,陆翌晨先前还是费尽心思的迷惑我们警方,甚至把所有案子都扛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究竟在保护谁。”
陈驰的话让楚择瞬间紧张起来。
陆翌晨在保护陆瞳,这一点穆远已经猜到,那杀害陆翌晨的人究竟是不是和陆瞳有关呢?
他的身后究竟还有谁在保护他?
“你说你的实验室为什么总是那么特殊,安个监控摄像头很难吗?现在我们想要抓住凶手可要费大功夫了。”陈驰在旁边抱怨连篇。
这时,一名警察急匆匆赶来,“陈队,重大消息,经过校园监控勘查,我们在一处监控探头里拍到疑似嫌犯身影!”
“真的?”陈驰整个人激动的跳起来,“快给我看!”
那名警察调出截取好的影像片段。
漆黑的夜幕下,微弱的路灯照亮视频一角,忽然一个人影匆匆监控下一闪而过。
陈驰放慢视频,只看到一人的下半身从视频划过,随后消失在夜色里。
之所以说那人可疑,是因为那人的浅色裤子上残留着大片斑驳痕迹,由于是黑白视频,所以警方无法确定那痕迹究竟是不是血迹。
但在这个时间段,又是逃离案发现场的必经之路,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个人所谓。
“嘶……我怎么觉得这个身影这么熟悉啊。”陈驰反复观看这段视频,却死活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诶,这到底是在你的地盘上,来看看是不是你身边熟悉的人。”陈驰把视频推到楚择面前。
楚择看视频中一帧帧播放的画面,灰白的影像里是那人慌乱的半截影像,看得让人头晕眼花。
“我怎么会认得。”楚择烦躁的推开视频,“你们在这儿收拾吧,我要回家了。”
“嘿,头一次见你这么着急回家……难不成是被这场面吓着了?”陈驰嘟嘟囔囔,回去继续工作。
楚择走出大楼,脚步越发急促,不安的感觉在心里逐渐加深,犹如巨轮碾压。
他的脑中不断回闪视频中的那半截身影,那条米色七分休闲裤,是他不久前才买的。
是他送给陆瞳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