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分裂症 第37章 第 37 章

翌日，楚择被一阵喧闹的铃声吵醒。

易感期的余火还没散干净，突然的烦扰让他想将手机捏个粉碎，但当他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不由得打起精神。

缓了片刻，楚择接通电话。

“哥。”

电话那头听见声音迟疑片刻，应了一声，随后说道：“你很少睡到这个时候的，是今天不舒服吗？”

还是被听出来了，楚择用力揉了把太阳穴，“没事，睡了一觉好多了。”

对面男人的声音成熟稳重，虽说算不上温柔，却充满耐心，与其说是楚择他哥，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位老父亲，“做事别太拼，要多注意身体，你现在还年轻，不能等老了以后再……”

“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楚择看了眼墙上的表，九点十分，故作无意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如果没有就挂了吧，我今天还有事要忙。”

“晚上回家一趟吧。”知道他无心听这些，男人直奔主题，“今天是父亲的生日，他想你了，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回来看看了。”

楚择：“我晚上还有实验数据要跟进，已经很久没去看过了。”

“工作是忙不完的。”男人显然不信他的话，“而且陈教授那边我刚刚通了电话，你们的实验进行的很顺利，你那个助手完全可以处理，不用你实时跟进。”

“……”

男人叹了口气，语气明显比刚才淡了许多，甚至带了些命令的意思，“今晚八点，记住了吗。”

虽然不情愿，但楚择在这个人面前始终没有二次拒绝的权力，“我知道了，晚上会过去。”

“对了，父亲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男人意有所指，“那个omega也一起带过来吧，父亲说想见见他。”

楚择：“你们误会了，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吃顿饭而已，细节你无需跟我解释。”男人说道：“你只需将人带过去，哪怕是走个过场，再往后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

电话匆匆挂断。

楚择缓缓放下手机，难耐地呼了口气。

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对陆瞳做的事和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他最后离开的时候眼见好像还挂着泪珠……

如果真的要把人带回去，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误会。不过以陆瞳的脾气，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走了。

咚——！

他烦躁的锤了下墙，然后换了件衣服走出卧室，忽然闻到楼下传来叮铃咣当的响声，还伴随着阵阵香气。

站在二楼连廊，楚择看到下面厨房一角，一个小小的背影正颠着炒锅，用力翻炒着菜肴。

感觉到背后聚集的目光，陆瞳回头看见站在二楼的楚择，“你醒了，快点洗漱下来吃饭。”

十点整。

陆瞳的早午餐准备完毕。

酒酿玉米桂圆粥，西红柿炒鸡蛋，两个荤素包，还有一叠黄瓜泡菜。

楚择坐上餐桌，面对这一桌子算不得丰盛但忙活了陆瞳一早上的饭，拿起了筷子。

“先吃个包子吧，这是我早起跑去外面买的，齐爷爷说那家的荤素包子很好吃，每天都限量出售呢。”说着，陆瞳从盘子里拿出一个放在楚择面前。

“齐爷爷是谁？”

“哦，是我前段时间认识的一个爷爷，他家就住在这附近，那天我看到他摔倒在路上没人扶，是我把他送回家，这才认识的。”

“看来我不在的那几天，你过的很充实。”楚择咬了一口包子，皮薄馅大，酸豆角和猪肉混合的味道恰到好处，确实不错。

陆瞳喝了口热粥，“你那几天没回来，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还好有齐爷爷陪着。不过晚上我没有乱跑，都乖乖待在家里……” 在家里等你。

楚择看了他一眼，然后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继续吃自己的早饭。关于昨晚发生的事，两个人都默契的只字不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至于今天的晚宴，楚择也没有告诉陆瞳的意思。虽然对于那两个人他无法违逆，但在陆瞳的事上，他觉得应该自己做决定。

这时，楚择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陈驰。

“楚哥，十万火急，小弟我需要你的帮忙！”陈驰声音很大很急，陆瞳坐在楚择对面都能听见那边的动静。

楚择将电话拿远了些，蹙着眉头，“说事。”

陈驰：“陆瞳在你身边吗？我这边有事急需他帮忙。”

楚择看着陆瞳那张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脸，疑惑道：“你有什么事是他能帮得上忙的。”

“能帮，陆瞳绝对能帮！”陈驰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最近腺体失窃案数量飙升，警方已高度警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区域排查中，让我们找到了一名目击者！”

“他说他看到过凶手的侧脸！因为当时太害怕所以躲了很长时间，也没敢报警，我们也是做了很久的工作，答应会保护好他的安全，将他的个人信息保密，这才终于换来证人和我们的合作。”

楚择明白了他的意图，“你们警方有电子AI人像合成技术，用他？恐怕没必要吧。”

陈驰想要自己帮他画像，而楚择百般拒绝，言语中还夹杂着对自己的藐视，听着让人难受。陆瞳掰着手里的包子皮，一块儿块儿掉着碎屑，心里不是滋味。

“哎呀，那电子的东西合成出来的都很奇怪，我们又不是没试过。而且这个案子的性质已经很严重了，十几名受害者，迟迟抓不到凶手我们的压力非常大，更严重的是群众的生命安全完全没有保障！”

“楚哥你怎么回事，我们请陆瞳帮忙又不是白让人家干活，等抓到凶手报酬可是很丰厚的。”

“陆瞳呢？你让他接电话，我自己跟他说。”

楚择：“他不在——”

陆瞳：“我去。”

“哈哈，我听到瞳瞳说话了，楚哥你居然敢骗我，说！是何居心！！”

楚择直接挂断电话，“你知道他让你去做什么吗？”

“画像，我听到了。”陆瞳回答。

楚择轻笑，“你知道这项技能需要很专业人才能胜任吧，你是哪位？”

陆瞳收紧手指，“我不是专业人士，但我好像有这个天份。”

楚择摸着嘴唇，倾身向陆瞳靠近，这是个威压的姿态，“你知道吗，画像师是份工作，既然是工作就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出了任何差错都会被追责，即便你是编外人员亦是如此。”

楚择直勾勾盯着陆瞳，“对方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你有能力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

陆瞳沉默了。

说实话，他对自己的能力并不是完全自信，只是前两次经历冥冥中暗示自己，他可以。

“没有人会万无一失，你哪怕出现一个细小差错，都会影响警方接下来的判断。”楚择嘴唇一弯，轻飘飘说道：“你真的确定自己有那个能力吗？”

餐桌下，与楚择姿态完全不符的动作被压在暗处。

他紧握着拳，担心陆瞳会冲动的做出决定。

他不知道陆瞳应下陈驰会发生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陆瞳参与任何事。

深邃的眼瞳不可察觉的闪动一瞬，这是个紧张的姿态，被陆瞳敏感的捕捉下来。

他想留在楚择身边，但不想像现在一样当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所以——

“我能。”陆瞳语气坚定，“不管出现任何差错，我都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楚择嘴唇紧抿，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一声哼笑，“好，既然你有这个魄力，那就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

车停在警局门口，楚择带着陆瞳走进办案区大厅，昂头一指，“去吧，去为你的行为负责吧。”

陆瞳能看出他很生气。

陈驰很快赶来，兴冲冲拉起陆瞳往楼上走，“你终于来了，可等死我了，赶快跟我上楼。”

陆瞳回头看了楚择一眼，见人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幅事不关己的姿态，压根没打算跟上来。

“诶？楚哥，你站在那儿干嘛，一起上来看看呗。”陈驰站在楼梯拐角招呼他。

楚择白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呃……他这是怎么了。”发现身边的陆瞳脸色也不是很好，陈驰干脆不问了，“没事，他在一楼休息室等你也好，你还能专心一些，咱们走吧，人都到齐了。”

顶层询问室，和陆瞳想象的不一样，他并没有在这里见到陈驰口中的目击者，而是被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里。里面已经支好了画架，摆好了所有他能用到的工具，另外还有一套对讲设备和正对画纸的摄像头。

“你们这是？”

“哦，别误会，我们确实需要你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来画像。”陈驰向陆瞳解释，“不过目击者表现的很焦炉，他担心自己被人看到后报复，所以我们才想到这个办法。通过这套设备，你问他来回答，然后绘制出嫌疑人画像让他看，这种方式你能接受吗？”

还真是……够谨慎的。

也是，能一连杀害十多个人，怎么看都是个变态狠角色，不防着点都不行。

陆瞳：“能接受，不过这套设备……”

陈驰：“哦哦，我教你用，很简单的。”

陈驰调试过后，对讲机里传来那边的声音，是一个中年男人，“我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就可以。”陆瞳回道。

“哦，那你……问吧。”男人局促的话从对讲机那边传来。

“好。”陆瞳想了想，从他习惯的方式问起，“对方的年龄你可以判断吗？偏差在十岁之内都行。”

目击者：“嗯……很年轻，感觉在二十岁左右。”

为了方便绘画，陆瞳询问：“你看到他的角度是哪边？”

“呃……我绕着他看了一圈。”目击者戏剧的回应，“那时天将黑，我开车从他身边经过，就两米左右的距离。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他长得很有特点，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

陆瞳拿起笔准备起稿，“特点？什么特点？”

目击者回答：“他长得很漂亮。”

“漂亮？”陆瞳问道：“他是个女人？”

目击者否认，“不，他是个男人。”

“……”

用漂亮这个词汇来形容男人，可以。

陆瞳：“好吧，那用你的语言来描述一下他的长相吧，怎样都可以。”

目击者仔细回想当天见到那人的场景——

那是个偏僻的街道，纵横交错的巷子里没什么人经过，他开车转弯的一瞬，看到一个漂亮的少年站在街角，揣着兜，垂眸看着身旁一处树丛。少年站在阴影里，幽黄的路灯打在他清瘦的脸上，俊美异常。

他降低车速，想要细看看那少年，却发现树丛边还蹲着一个人，不知在挖什么东西，从他的脚边流出一滩黑黢黢的液体，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味。

原本他没觉察出什么异样，直到升上车窗的一瞬，他看到那个少年转过头来看向他，俊秀的脸上沾着和地上同一颜色的液体。

是血！

这个颜色沾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也格外恐怖。

当时他怕极了，一脚油门踩下仓皇而逃，第二天战战兢兢地打开电视新闻，才确定那里有人出了事——一个alpha被人挖了腺体，脖子几乎都要被割断了，而腺体是被完整取走的。

这时目击者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了，可想而知他当时有多害怕，以至于现在都惊魂未定。

“那个人长得真的很好看，抱歉我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的眼睛生的很漂亮，笑起来眼尾还有些弧度。”

关于目击者的描述，陈驰也是第一次听到。因为害怕目击者说太多次，经过大脑的色彩加工会使嫌疑人偏离出他所见的样子，所以从一开始警方就不敢询问太多。

这时陈驰拿起对讲机，不可思议道：“你是说，他在对你笑？”

陆瞳在一旁听着，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个杀人犯在作案现场非但没有丝毫慌乱，面对突然出现的目击者，还能露出松弛的笑容。

何其嚣张！

他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勾勒轮廓。

“那个人蛮瘦的，看起来有些病态，头发不长不短刚刚好……”

刷刷——

“他的眼神很温柔，眉宇清秀，生的很精致……”

刷刷——

屋中唯一的摄像头正对着陆瞳的画作，目击者看着画板上人物慢慢具象，一步步趋近他所描述的样子。

陆瞳看着画纸上略显凌乱的线条，一张模糊的面孔在脑海中闪烁一瞬。心脏猛地跳动两下，一丝不安难以抑制的从心底钻出。

指尖微微颤抖，眉心轻轻收紧，对面目击者的赞叹声却在这时响起——

“太厉害了，没想到你们市局真的有这么牛的画像师！”

“真的吗？”陈驰摩挲下巴，“可这才画了半张脸，准确的来说才画了一双眼睛，其他地方还没出来呢，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像了呢？”

目击者犹豫片刻，回道：“其实，能画成这样已经很接近我所见的样子了。那个人很奇怪，明明天还不冷却已经带上了围巾，所以下半张脸我并没有看太清。”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目击者，结果却只看到半张脸，换谁谁不急。

陈驰忽然按耐不住了，“先生，您描述的任何信息都对我们的画像师至关重要，怎么才半张脸？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们警方保证会保护好你的安全，所以一定要将所有细节告诉我们。”

“在那种情境下，我能看到这些已经够意思了。”目击者也有些激动起来，拍起桌子，“我只是看到他，并不是认识他，你不要对我要求太高了。他那个人那么疯狂，我能来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知道我要承担多少风险吗！”

“抱歉先生，我没有那个意思。”陈驰叹了口气，低声询问身边的陆瞳，“怎么样，单凭现在这些描述，还能画得出来吗？”

心口一阵难耐，莫名而来的晕眩让他感觉恶心发慌，“我……”

忽然，颤抖的手腕被人捉住，顺着手臂抬头一看，是楚择那张俊冷的面孔。

“楚哥？”

“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等了半天也才画到这种程度。”楚择将他手中的画笔抽走，丢到一边，“早跟你说过，不行就不要逞强，影响警方判断的责任你承担不起。”

“你吓唬他做什么，我请陆瞳来也只是抱着些许希望尝试一下，究竟像不像我们自有决断。”

“如果真的只是尝试，你刚刚就不会是那个样子了。”楚择的意思很明显，陈驰是抱着百分百的肯定，将所有希望都交在了陆瞳的手上。

陈驰默默看向陆瞳，低声道：“你不用考虑其他问题，只需画好你的像，现在还可以画出来吗？”

陆瞳几番犹豫，最终不好意思的看向陈驰，“抱歉，对方描述的人物相貌并不完整，所以我只能……画到现在这种程度。”

楚择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画纸上，纤瘦空旷的脸庞上唯有一双眼睛。

他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许久，忽然出神，“这双眼睛……”

一丝异样的话音传入陈驰的耳朵里，他忙问道：“你见过这个人？”

楚择欲言又止，忽然轻笑，侧目看向陆瞳。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