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十六年的无名书 第70章 第 70 章

自那日从明台回来后，大母和二长老处便没有了消息，连同往日隔三差五设宴的大长老和三四二位长老也安静了。

姨斛心中明白，她耐心等了两日，到第三日上午，同羽昆说起启程回家，羽昆也同意，道明日一早她就去找左礼官，向大母告辞。

既已确定要返程，羽昆等人心中倒松快了些。白日无事，羽昆和子昆携四个子弟出去闲逛。刚走出客舍大门不远，身后便有人喊着追了上来。

羽昆回头，只见客舍围墙外树荫下，姜珺身着一身黑色袍衣，腰间束着白玉带，领了三个黑甲随从站在哪里。

见羽昆停下脚步，姜珺一步步走过来，到面前三步之处，他拱手行了一礼，道：“幸遇二公主和小公子，珺有一言，能否请二公主借一步说话？”

羽昆看着他，又看了看他刚刚站立之处，问道：“姜侍卫长是在等候我出门？”

“非也。珺原本是要登门拜会姨母和二公主，刚行至门口便见二公主出门，情急之下才请二公主留步。”

“既如此，那我们便转回客舍吧。”说罢羽昆便要提步，姜珺却又伸手拦住了她，道：“今日所谈之事，还望能与二公主单独一谈。”

羽昆露出讥诮之意，姜珺恍若未觉。她向子昆道：“你自己先去逛逛，我与姜侍卫长谈完便去找你。”

子昆不赞同，见羽昆坚持，也只得命一个子弟回客舍多叫两人出来跟着羽昆,自己带了两个子弟朝东城去了。

见子昆走远，姜珺向羽昆道了声谢，然后延手请羽昆随他而行。

南城之内，为三公百姓居住之所。南门大街两边街道巷路平直而宽阔，且干净整洁。各家屋宇不论大小皆围在围墙之内。墙内或茂竹，或高树，均高出墙体，在巷道之内投下斑驳树影。

羽昆走在路上，侧耳倾听，两边围墙之后人声少闻，倒是各种鸟叫婉转连绵，声声不绝。

姜珺领着羽昆不疾不徐地在巷道里穿行，身后，跟随着四名羌族子弟和四名黑甲。穿过两三个巷道，姜珺在一户院门前停下脚步。一名黑甲上去扣门，三声之后，门吱呀打开，姜珺伸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羽昆看着他。姜珺道：“此巷为春平巷，此院内为我私宅。”

羽昆于是提步进去。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短衣的中年男人，见他们进来，头弯得低低的，双手交握在胸前行礼。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两进院落，院内铺着石板。只在靠近墙角处，种植着一棵花树，此时树上正开满黄色花朵，在阳光下微风中摇曳生姿。第一进房屋为三间一排房屋，绕过这房屋，是一处半合的中间开有圆洞的矮墙，穿过这面矮墙，里面便是正规的三间正房加两边厢房的结构。

姜珺让黑甲留在第一进院内，他自请羽昆入第二进院内坐下。羽昆随姜珺屋内坐下，四名子弟守在院内两边。坐下后，一个中年短衣女子奉上茶水，姜珺请羽昆喝茶。略坐了坐，姜珺起身邀请羽昆朝屋后一观。

屋后院落分为两部分。左侧靠近院墙处，是厨房和一排三间小房，以矮墙隔开。右侧宽阔处，石板路直通后院门口，穿过门口，围墙之外是一片绿草坡地，前方是一条蜿蜒河流，河边植着几株垂柳，枝条正在风中微微摆动。越过垂柳，对岸远处，隐约可见南门城墙。

围墙之外风阴凉，二人吹了会风，身上那股燥气吹散，一种清净感油然而生。

羽昆赞了声“好风光”便转身欲回院内，姜珺却提步走下坡地，边走边道：“河边风景更好。”

他走了几步，不见羽昆跟来，便转过身。只见羽昆站在坡地之上，身上落满光影，她的目光与树影光斑交织在一起，迷惑了他的眼睛。

恍然间，姜珺伸出了手，仿佛要挽住一缕微风。忽然，风动树摇，移动了树影，炽热的阳光得以从这一缕空隙中直入，刺破这一片迷离。

姜珺刹那间清醒，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开口道：“既已到此，不若将风景观完再回院内。”

羽昆看着他，缓步走了下来。

待羽昆走至面前，姜珺并肩和羽昆一起往河边走去。走下坡地，才发现这条河流曲折蜿蜒，竟是一条极长的水流。远处绿影婆娑，水汽蒸腾。沿河坡地之上，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分布的皆是各家院落后院。有人家院内，红色花树三两枝斜逸而出，是这一片水光绿影之中难得的俏色。

“当初正是看中这片风光才买下的。”姜珺忽然道。

垂柳将风送到了人的脸上。姜珺的话让羽昆想起了以前听过的某些传闻，她一笑，问道：“为何要置私宅？”

姜珺伸手握住一只杨柳枝，它终于不再恼人地在人面前乱晃。他握着，却又不忍折断。姜珺没有回答原因，却道：“如果我那个姐姐当年没有早夭，如今我便该搬出府，自立门户了。”

羽昆有些惊讶，道：“你这话听着怎么有些未尽之意？当初姜环并不太愿随我回吕良，犹豫了很久。若不是有你这个哥哥在前，我想当时他不会下定决心和我一起走。怎么如今听你的口气，倒似有诸多不愿的意思？”

姜珺将手中的垂柳枝松开，枝条从手中颤颤然弹回到半空中。他转头看向羽昆，道：“如今你说起他，口吻已与说起旁人无异了吗？”

羽昆闻言皱眉，顿时没有了闲聊下去的兴致。她转身往坡上而去，走了两步，忽听身后姜珺道：“羽昆，去伏牛山寻找姜环遗骸之事，恳请你能答应。”

羽昆回头，见姜珺双手作揖。见她回头，他抬起头，清瘦脸颊上满是恳求之色。他又道：“我知道要在山中找到坟茔极为艰难，可是我母亲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余生在痛苦中度过。此不情之请，就当你对我母亲的一点怜悯，可好？”

羽昆此时才明白，他为何非要带她到此处。她印象中，之前寥寥几次在府中见面，姜珺均是清冷高傲模样。如今要摆出如此姿态求人…..

她如此想也如此问，姜珺一愣，缓缓放下手，又恢复一贯清冷神色，道：“二公主想让我当众请求你。”这句话他说得极轻，既像问句又像陈述之语。

见羽昆看着他，他垂下双眼，从羽昆身边走过。杨柳送风，枝叶飘零。羽昆忽然道：“当时我们在伏牛山中乱走，完全不计方向。此次找寻，极有可能空手而还。此点你需和二长老说明清楚，免得她空抱希望，再惹来一场伤心。”

姜珺本不欲睬她，径直到院内堂上再行商议，可他到底转身侧看向羽昆，羽昆正看着河面。水面上浮金点点，晃得人眼晕。他走到她身后，低声道了声“多谢。”

姜珺欲邀请羽昆午时一起用饭，羽昆婉拒，携子弟离去。姜珺独自在小院之内，流连至晚方才返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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