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十六年的无名书 第26章 第 26 章

自前次一番连绵大雨后，天便慢慢放晴了，到今日已有差不多半个月。太阳出来后，路上逐渐炎热难当，自下午进山口后才好了一点。象一直在前领路。尼能众人惯于走山路，但这些姜人脚力也不弱。他们一路不言，只顾前行。虽然没有言语，但姜珺显然在观察默记山中路径。后来暮色四起时象停在一处山洞前不再往前走，姜珺正要询问，历道：“今日我们便在这山洞里休息。”

姜珺微笑道：“此时日色还早，还是再赶一段路吧。”历解释道：“距离那坍塌之处至少还有一日时间，今晚无论如何赶也来不及了。山中不比外面，天色黑得快，夜晚行走危险。若过了这山洞，往下再无合适可供憩息之地，还是在此休息，明日一早再赶路。”

若在平原，姜珺必然要坚持自己意见。但此时在山中，他倒也知道从善如流，一行人便在这山洞中修整。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又再次出发。幸而早上山林之中空气清新，昨晚的露水还未去，倒还给人几分轻松自在感觉。随着天色日渐明亮，他们的脚步逐渐加快。姜寨诸人显然久经考验，在这山林中行进速度之快，竟不输尼能人。

到了下午，经过连续两天赶路，姜珺等人终于到达那处山洞坍塌之处。时隔将近一个月，坍塌之处还是季他们当初翻过的样子。黄土从山洞上面一直蔓延到下面的深沟，道路上泥土堆积之巨，可想见当时垮塌之烈。姜珺挥手让身后众甲士原地等待，他和尼能三人一同上前查看。

泥土上有凌乱脚步印迹，为当初尼能众人留下。姜珺示意几人避开先前留下脚印。靠近山脚，有一处挖出的坑洞，即为当初山洞之处，那被埋的一人即是在此找到的。姜珺仔细查看了这坑洞情况，又仔细将先前泥土上前后上下留下的脚印一一查看。

一一检查完之后，他又抬头往上看。两侧山壁上，满是矮树和蕨类植物，站在路上看，树木之密，视线竟无法穿透；再往上，树木高耸蔽日，满目绿色。风吹过，树叶晃动，留下刷刷声。

“我们也曾爬到这上面去查看，看上方土石之貌，确实是由于雨水过多，土质松动导致底下山洞坍塌。”见他抬头朝上看，历道。

姜珺点点，挥手点了四人，对历道：“我领人上去看看。”说罢他领着两人，一人手持一根木棍，从侧边爬了上去。良久，五人才满脚泥泞地下来。下来后，便说要往下去看另一人的发现地点。尼能人便领着他们顺着深沟往下走。

其实那人发现之地已无甚好看，因该地除了发现尸首，再无其他发现。果然，到了地点后，姜珺仔细看了那个倒下之木的情况，详问了历当初该人的具体情况，又派人以此为中心点，上下仔细搜查一番，全无发现。走到此处，谷道还未到底，姜珺自然还要往下查看。他们很快也到了当初尼能人发现的分岔之处。

“当初我们找到此，发现了分岔之处，因不确定方向便折返了。”历道。

姜珺看着两条分岔，试图从中找出道路痕迹来，然夏季植物生长本就迅速，且山中树木杂草又茂盛，根本分辨不出。姜珺一番沉吟，向历道：“我欲两条路都探一探，您觉得如何？”历等人自然说好。

于是一行人便先从右边道路进去。两名甲士在前，两人边走边挥着棍子击打草丛。行至不久，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如何，只觉这条路幽静异常，草丛茂密，树木密密匝匝，几不透光。树高林密，连鸟声都稀少起来。偶尔才有一声半声突然的啼叫。一行人都不说话，只有棍子打在草杆上的“扑扑”声。

不知走了多久，眼看林中天色暗了下来。再看前方，似乎仍然没有尽头且显然草木更密。历正待要和姜珺说需尽快折返，姜珺自己已停下脚步宣布返回。他们回到分岔点时天色已全然黑透。就着一点点亮光，众人找来干树枝和干草等点燃做了一个篝火，胡乱吃过东西后，姜珺排了晚上值班守火的人次，一行人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一行人又探左边的水渠。水渠沿路树木茂盛情况不让于右边那条道路，好在正值清晨，众人休息一晚，又吃过东西，精神比昨日好许多。因此虽草高林密，倒比昨日感觉走得容易些。

不知多久，水渠的沟道早已不明显，渐次变成了在地上乱石杂草之间流淌的溪流。有时杂草遮蔽，连水迹也无法分辨，且显然他们正走在下坡路上。既是下山，姜珺自然无有喊停的道理，一行人便辗转腾挪，专意要走到山脚去看一看。一直行到午时，大汗淋漓地一行人才下到山脚。这是一个狭窄的山谷，站在他们站立的位置往下看，山谷底部仍不知多深，树木之密，几无落脚之地；左右两边，俱是连绵不绝的山峰，满目苍绿。

众人看了一会，姜珺忽然笑道：“八百里伏牛山，果然名不虚传。”歇了一会儿脚，众人开始往上返回。爬到山顶水渠分岔处，日色见黑，他们便又在昨晚歇息的地方露宿了一宿。

第二日早晨，一行人又往回走到那山洞坍塌之处。往下探没有什么发现，姜珺便决意往山上探看一番。一共二十四人，三人一组，分作八组。每组相隔百步，以山洞坍塌之地为中心点，上下各分四组，分别往山上查看。姜珺则和历及季一组，溯来时之路往上探寻，约定下午时分在此山洞处集合。分配完毕，各组人扎紧衣服，提着木棍便开始攀登山壁。

季他们和姜珺一起，一路往上走，一边仔细查看路上和谷道两壁，试图看看当时羽昆和姜环他们是否留下什么痕迹或遗漏什么物件。然后一路上行许久，没有丝毫发现。眼看日已过午，姜珺只得宣布返回。

他们到时，派出去的人员已回来大半，再等一会，人员便全部到齐。姜珺一一问过，都道没有任何发现。姜珺皱着眉，显然很是气闷：“那么大几个人，又是慌乱逃命，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您认为为何会如此？”姜珺转头问历。

历道：“不是没有留下痕迹。他们肯定留下了，只是正值夏季，雨水充沛，植物生长又茂盛，将这些痕迹遮掩了，使我们无法轻易找到。如果是冬季，要找到他们的痕迹就比现在容易得多。”

姜珺看着他带来的甲士。这些甲士在他麾下久经训练，可此时满是目视可见的疲惫和憔悴，加之不习惯于山林之中穿行，凡露出的皮肤，无一不又红又肿。他只得命原地驻扎休息。

得姜珺休息的命令后，众甲士纷纷解开衣服，下到沟渠之中去洗刷。姜珺也下去洗手擦脸，又回到路上休息，只是不停抓挠皮肤。历领着季和象在山壁上寻找，转回来时手中多了几蓬羽片状野草。此草洗净后，在手中揉碎，抹在红肿皮肤之上，便可消肿镇痛。

姜珺见那野草揉搓后绿色汁水横流，很有些犹豫。历道：“抹上吧，止痒的。我们尼能人进山后每次都抹这个，很有效。”等那群甲士上来，历又揉了分给他们。那群甲士倒是不计较，纷纷就往脸上手上抹。还有的甲士干脆自己认清楚后，直接在上去采摘过来在身上抹了厚厚一层。姜珺只在手上红肿处涂抹，脸上到底还是没上药。

抹过药到底好很多，连心中堵着的那股燠热之气都消散许多，众甲士都向历叔道谢。吃饭时，姜珺问历叔觉得姜环他们会去哪里？历叔摇摇头，道伏牛山太大，他们尼能人所熟悉的也不过他们村后那一片，且当时二人慌乱逃命，具体跑到哪里，无法推测。

姜珺闻言，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时，还是问道：“您认为他们若逃进了山林，可有走出来的机会？”

历叔看着姜珺，眼神中显然已有答案，但他仍道：“若他们不遇着这山洪，自然可以走得出来。在山中最怕慌乱，一慌便分辨不清方向，只能乱走。若乱走的话，要想在这山中活下来，极难。”历叔道。季沉默地啃着饼子。姜珺看着历，历叔神色平静，亦看着他。

“如今，他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姜珺看着深沟对面的密林低声道。

在这山林之中找不到尸首再正常不过了，可这句话历到底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