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在疗养院的花园里踱步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林深的号码,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颤抖。铃声持续到第七声戛然而止,他低头盯着屏幕,仿佛要将那串数字烙进眼底。良久,他点开未接来电记录,指尖在回拨键上徘徊许久,最终却锁屏将手机塞进口袋,转身走向疗养院深处,背影被暮色拉得细长,像一根绷紧的弦。
疗养院的日子在琴声与沉默中愈发寂静。江屿的病情时好时坏,治疗师发现他常在深夜蜷缩在病房角落,对着林深寄来的曲谱发呆。那些未完成的音符像一道道伤口,横亘在纸页上,也横亘在他心里。某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他蜷缩在病房窗边,望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的形状。
林深寄来的新包裹静静躺在床头——一张未完成的曲谱,附着一张便签:“屿,我试着补全了电子琴的部分,但总觉得缺了什么。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填满它好吗?”江屿的指尖抚过便签上歪斜的字迹,喉间突然哽住。他转身走向钢琴,将曲谱平铺在琴架上,却发现林深在副歌处标注了一行小字:“此处留给你的琴声”。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未落。窗外雨声渐急,他忽然抓起手机,按下林深的号码。通话界面跳出的瞬间,他却猛然挂断,指尖用力到指甲泛白。手机滑落在地,屏幕碎裂出一道细小的纹路,如同他心中无法弥合的裂隙。
几周后,疗养院迎来初雪。江屿在花园的亭子里漫无目的地翻看林深寄来的信件,忽然瞥见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是两人大学时在琴房并肩弹琴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屿,你是我音乐里的光”。他颤抖着将照片贴近胸口,泪水终于无声坠落。远处,治疗师推着轮椅缓缓走近,轮椅上坐着一位戴着帽子的访客。江屿抬头时,那人摘下帽子,露出林深疲惫却坚定的眉眼——然而那只是幻觉。轮椅上的老人只是另一位病患,帽檐下是一张陌生的脸。江屿僵在原地,喉间涌起无数话语,却化作一句哽咽卡在喉咙里,消散在风雪中。
江屿开始整日整日地沉默。他不再弹奏钢琴,只是将林深的曲谱叠成纸船,放进疗养院的人工湖里。纸船载着未完成的旋律,在湖面上飘摇片刻,便沉入水底,像被吞没的叹息。治疗师试图引导他开口,他却总以摇头回应,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仿佛在看一片虚无的远方。
某个深夜,江屿从病房溜出,赤脚跑到琴房。月光从窗棂洒落,照亮琴架上积灰的曲谱。他忽然坐下,手指轻触琴键,旋律如破碎的星光般流淌而出。他弹着林深补全的部分,却在标注“留给你的琴声”处戛然而止。琴房里回荡着残缺的乐章,像一场无人赴约的独白。他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渗出,滴落在琴键上,溅起微小的涟漪。
翌日清晨,治疗师在琴房发现蜷缩在钢琴旁的江屿。他怀中紧抱着那张碎裂屏幕的手机,屏幕上仍显示着林深的未接来电记录。治疗师轻轻触碰他的肩膀,他却突然惊醒般抓起手机,颤抖着按下回拨键。漫长的等待音后,听筒里传来机械的提示:“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江屿的手猛然垂下,手机再次滑落在地,屏幕彻底碎裂成蛛网状的纹路。
雪持续下了三天三夜。疗养院的人工湖结了一层薄冰,那些沉入水底的纸船仿佛被封存在时光里。江屿站在湖边,望着自己的倒影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他忽然转身走向病房,从抽屉深处翻出一支录音笔——那是林深曾用来录制他歌声的笔。他按下录音键,对着风雪轻声哼唱起那首未完成的曲子,声音沙哑而颤抖,带着破碎的尾音。唱到副歌时,他哽咽着停下,许久后,他对着录音笔喃喃道:“深,我试过了,但……我填不上那道裂痕。”
录音笔在雪地上静静躺着,雪花覆盖住它的纹路,也覆盖住那句未抵达的独白。远处,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在暮色中若隐若现,疗养院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散落人间的星子。江屿的剪影立在风雪中,单薄如一张未写完的乐谱,被沉默与未完成的回响缠绕,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抵达的春日。
(主要是林深是托付别人送的包裹,不知道江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