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的江湖漂流记 第31章 流水落花

数日前，华青山顶玄空派驻地，丁月香独自在房间内细细观详桌上的铁盒。十年之前，云栖大师牵头将六个铁盒分别交给六个人保管，六人手中的铁盒三年一换，却至今没有人能打开铁盒。

丁月香细细抚摸铁盒上的竹图，竹叶似是杂乱无序，但她早已发现其中隐隐藏着”孟冬“二字。换铁盒时她也只看到过朱宝宝手中的铁盒，同样是竹图只不过多了几个小人，丁月香偷偷将上面图拓了下来。后来人心不轨，互相提防，人人怕别人参透开盒方法取得水镜剑谱，三年一到便没有人再提议交换铁盒。

”孟冬到底指什么？这几个小人有说明什么？“，丁月香独自喃喃道，月光下青丝中若隐若现几根银丝，双眉间的竖纹好像又多了几道条，她的目光又移到拓图上，上上下下一遍又一遍细细查看。华青山上，月光下的漫漫长夜，图上有几片竹叶，落在何方位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心力交瘁。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孟冬是什么…..”，心中不停地问，反反复复的想。锐利的目光变得火热，灼热的烈焰似乎要穿透铁盒直达内部，瞧瞧究竟里面有没有没水镜剑谱。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身体微微发抖，心忖道：“你们既然不愿交换铁盒，我就去抢！此番下山本为夺朱宝宝手中的铁盒，你们一个个的，都不顶用！都没用！都没用！！”，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的嘲笑之意，“还有秦鹤子这个叛徒，勾结断魂刀，将摧心掌的秘密功法泄露给其他人！还舔着脸说是为了我派重回中原的大计！！哈哈哈….哈哈哈！！”

“通通是狗屁！！”，丁月香忽然大骂道，此时她面目扭曲，顾盼生辉的眼眸变得令人胆寒，“重振玄空派只有我丁月香还一心想着玄空派，也只有我丁月香能重振玄空派…..”，声音忽然变小，“也只有我丁月香…..”

突然，她抽出手边的一把大刀猛地砍向铁盒，妄图将其一刀两半。“嗡”地一声，她虎口被震的剧痛，撒开了手中的刀。

“姐姐！”，丁弄影在门外看到丁月香变得疯狂，心中不忍便忘了丁月香曾交代过没她允许不能进去的命令，“姐姐！”，丁弄影见丁月香眼神顿时吓的心中一惊，还未等说什么，等来的却是丁月香的一个巴掌。

丁弄影的左脸颊上霎时起了红红的掌印，双目中如清泉翻滚寒烟不止，“姐姐！”，丁弄影捂着脸气声喊道。

丁月香盯着眼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时恍惚仿若看见水中的自己，满面尽是嘲笑，软弱的哭泣，更是激的丁月香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吼道：“哭什么哭！连你也笑我没用是不是！没用！没用的东西！！！”，丁月香看着与丁弄影那张脸说没用，就像在说自己没用！ 丁弄影一时气愤难过捂着脸跑了出去。

华青山顶连星近月，月色惨白洒落在山顶上的每一条路，丁弄影捂着脸顺着山路七拐八拐来到一间石室。在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眼前的背影修长，黑发如瀑半束半披，腰间一块润玉在白色的衣袍间晃来晃去。

“月香？你来了！”，林渊明轻声问道，声音中透着些许喜悦。他没有回头，不停地翻着手中的书籍，高兴的说道：“月香，你过来看，我又找到了乌夜啼的掌法秘籍，还有…….”，话还未尽，丁弄影三步并做两步忽然从后面抱住了林渊明。

石室中烛火昏暗，辨不明清浅，林渊明忽地怔住，心中一时间不知是喜悦还是激动，月香从未对他如此过。他喜欢丁月香从他见到她第一眼便喜欢她，月香也知他心意，但却从未明确接受。

他明白月香的心中装满了玄空派和水镜剑谱，她喜欢各种武功秘籍，他就为她四处搜罗，她看不到他也没关系，他看得见就行，他想为她做任何事，只不过自己空负一身风流剑她却瞧不上眼。

丁月香冷静下来后，心中竟生出些许愧疚，就出去找丁弄影，谁知在石室门口竟看到林渊明和丁弄影抱在一起，那一丁点儿的愧疚霎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无尽的愤怒，她没想到就连丁弄影和林渊明都在背叛她。

此时此刻林渊明心中似是甜蜜极了，口中“月香、月香”的唤着。丁弄影再也忍不了了，一把推开林渊明，心中委屈喊道：“月香，月香，你们眼里都只有丁月香！没有我，我只是她的影子！”，林渊明这才发现是弄影而非月香。

丁月香愤怒又失落的往回走，竟见秦鹤子在书斋内，拿着自己的那个铁盒，似笑非笑的把玩。“叛徒！竟还有脸回华青山！”，说着丁月香未及多想，脚下步子快如残影，疾扑而上，两掌急急拍出，翻云覆雨手右手向秦鹤子背心抓去，左手欲将铁盒夺回！

秦鹤子斜身闪开，回敬一记长剑，剑尖指向丁月香小腹，剑招击电奔星。丁月香反应及时，身子向后一缩避开一剑，心知秦鹤子这剑招是两刺，避开一刺之后还有一刺。

此时她心中怒气未消，正没处发泄，旋即用右臂从下向上挡来，小臂迅疾上收，将秦鹤子的剑以臂力弯曲，“铮”地一声，剑刃断成两截，此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势，丁月香的右臂也挂了彩，秦鹤子当下收了剑。

“哈哈哈…..大侄女何必拼命呢？老夫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秦鹤子笑着把铁盒还给了丁月香。丁月香的面纱牢牢地悬在青丝间，双眼不屑地瞥了一眼秦鹤子，说道：“我可受不起，我与你秦舵主同时玄空派舵主，还是称呼我丁舵主为好……”，丁月香整理了一下衣衫，全然不在意右臂的伤口，全然一副舵主掌门的风范。

“不管你认不认，你都是我大侄女，我和你阿爹也是旧相识….我也算从小看着你长大…”，秦鹤子说道。

“够了！”，丁月香厉声道：“秦舵主还是打开天窗直接说，何必拐弯抹角….关系拢的再亲，我丁月香眼里也容不下一个出卖玄空派的叛徒…..”

“丁舵主这话可有失偏颇！”

“哦？”

“我这也是为了玄空派重回中原的大计着想….”

“哼！”，丁月香眼含怒火，斥道：“所以你就将玄空掌法秘籍透给那个外邦人，你难道忘了在关外他们是怎么欺压我们了吗？”

“难道你一个女流之辈就能带领玄空重回中原吗？你找了那么久集齐铁盒找到水镜剑谱了吗？”，秦鹤子对丁月香软的不行，语气也越来越强硬，句句直击丁月香痛处。

二人言语间火药味十足，秦鹤子见势忽然软了下来，毕竟此番前来有更重要的事，说道：“看我带什么来了….”，说着将身上的包袱打开，将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

丁月香美目紧紧盯着秦鹤子手中的东西，秦鹤子带来的正是三个铁盒，她压着心中的沸腾，转念一想，问道：“那个穆尔会那么好心把夺来的铁盒白白给你，当中怕不是有什么诡计在等着我跳进去？”

“哈哈哈…..大侄女莫想那么多….你也知道各家持有铁盒也有十余年，恐怕早已将自己手中的铁盒看透、摸透了….可是有哪一个能打开它呢？”

这一点丁月香心中是认同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日日研究，夜夜琢磨的，从未听说谁打开了。“所以….这六个铁盒定需要放在一起才能找出开盒的诀窍来…..”

“你说这不是废话嘛….”

“这里有三个加上你手里的一共四个，其余两个一个在许焱手里，一个在云栖手中，目前都下落不明，这仅有的四个放在一起说不定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是穆尔让你这么说的？”，丁月香狐疑道。

“穆尔只不过是个武痴，喜欢学习各家所长，这水镜剑谱要是真在这四个盒子中，他学他的，我们用我们的…..”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他说的话你也信！”，丁月香嘲讽道。

秦鹤子笑笑，说道：“不管真假，现在这盒子就在你眼前，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吗？”，他将三个盒子放在丁月香面前，丁月香极为心动，自己废了那么多功夫都没能集齐铁盒。现在它们就这样静静地摆放在自己面前，她望着铁盒心想：“既然铁盒已在眼前，看看也不损失什么，若真能参出什么岂不是更好…..”，秦鹤子见丁月香面纱微动，半响不说话，心知此事已成，便将铁盒放在旁边的桌上转身离开了。

待秦鹤子前脚刚出了书斋的大门，后脚丁月香就迫不及待的将铁盒放在一起，仔细查验一番之后确定秦鹤子带来的确实为真，三个铁盒上面果不其然同样为看似杂乱无序的竹图，她知道竹图之中定隐藏暗语。

不久之后，“果不其然”，她喃喃道。她看出其中一副竹图中藏着“明月、玉衡”二词兴奋极了，可很快她又陷入了焦躁之中，除了明月、夜光之外，再看不出来别的指事。“难道….只有六个放在一起…..”，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手指在盒子上不停地摸索来摸索去。

“这些凹陷的地方是开盒的锁孔”

“不不….不对……”

“是的，图解上曾说过这种解法….只需要将他们排列成对的顺序…..”

“要怎么排……明月、玉衡、孟冬…”，她不停地自言自语，心力高度集中，一夜之间乌发中又多了些许银丝。

”玉衡指孟冬？“，丁月香眼前忽然一亮，好像发现了什么，心扑通扑通直跳，嘴唇颤抖念叨着：”这说…的是…星宿？？“

秦鹤子离开书斋后，避开所有人来到半山腰的半山亭上，“东西给她了？”，穆尔背对着秦鹤子望着山顶银光闪耀的书斋。

“给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丁月香手里的铁盒抢过来便是，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演这一出戏…..”，秦鹤子问道。

“我听说多年以前，你们玄空派曾经藏了一个陆氏后人？”，穆尔问道。

“也并非窝藏…..”，秦鹤子叹了口气，本想解释想了想并不想说这件差点让玄空灭门的事情，转而说道：“那两个人在翻绝骨峡壁时失足跌落下去，早已是粉身碎骨…..”

穆尔轻笑，说道：“那这个铁盒你又如何解释，这分明就是陆氏的手笔…..说明当初他从绝骨峡壁上逃了出去…..”

“不可能！”，秦鹤子脱口而出，他心知绝骨峡壁是何等天险，能从那逃出来的，除非是插了翅膀飞走的。

穆尔笑着看着远处走来的悟心，“都安排好了？”，问道。

他眼睛望着远处，并不把悟心放在眼里。悟心身形高大在穆尔面前却弯的极为卑微，更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毕恭毕敬的说道：“一切准备妥当！”

“你确定丁月香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跳？”，秦鹤子有些担忧的问道。

“怎么？你不敢了？”

“哼！有何不敢！！登上玄空派掌门是大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是一个小小的丁月香！”，秦鹤子双眼冷的如同寒冰，“此时玄空越乱，与我越有利……”

穆尔说道：“亲近人的背叛，唯一的指望水镜剑谱找不到，玄空派也没了……”，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如此趁人之危、乘虚而入是卑鄙了些，只要是能助我取得水镜剑谱那又何妨…..”

华青山上岔路多，半峰、洞口也多。悟心离开半山亭后，一步一回头一查，确定身后没人跟随。忽然，树后闪出一个黑影朝着悟心背后扑去。他停住脚步回身一转，右臂高高抬起正准备一掌劈下，忽然停在半空中。

面前的女子细眉舒展，双目微弯，眼眸含情，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他警觉地查四处查望见无异象才微微放心地将停在半空中的手落到女子的腰间轻轻将她揽到胸前。

“我都看过了没有人跟来…..”，红珠细声说道。她伏在悟心胸前小心翼翼，希望此一刻月色静谧若时间静止。

自红珠跟悟心说了丁月香看见丁弄影和林渊明抱在一起后，便将全部心力投入开铁盒上。这时早已心力交瘁，一夜间头发白了大半。丁氏姐妹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看似是姐妹可是妹妹丁弄影较丁月香相比略显懦弱，父母也将更多的希望都寄托在丁月香身上。

丁弄影长期不得重视，又想帮姐姐做事证明自己，只可惜丁月香手段太强，她便一直活在了丁月香的影子下。明明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旁人的眼睛里都只看得见最强的丁月香，而瞧不见丁弄影，没有人在意她。再加上林渊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被拉的过紧，快要崩断！外人都看得清楚只有他们三人身处局中毫不自知。

悟心等人便决定使计叫丁月香走火入魔除掉这个绊脚石。悟心交给红珠一包药粉，说道：“丁月香这个人高傲、固执、脾气大不仅对其他人，连身边的林渊明和丁弄影也是如此….她要是看到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了她会是怎么样呢？”，说及此处悟心的声音随时深沉，却难掩其中的兴奋之意。

红珠接过东西有些犹豫，心疑真要用下药如此卑鄙的手段，师父若是知道自己在外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会如何生气，便说道：“只是要夺水镜剑谱，当真要如此吗？”，悟心见红珠游移不定，双手扶着她的肩头，满眼深情又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可…可我又有什么办法…..族人被屠一幕幕好像就在眼前….我……”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红珠眼含泪水看着悟心的模样心中实在不忍，又想到他在穆尔面前忍辱负重…..离家千里万里….都是为了他的族人报仇，他身边只有我，只有我帮他，我又怎么能拒绝他呢？

“我帮你便是….你不方便出面的事…我都帮你..都帮你做…..”，红珠不忍说道。

丁弄影的心再一次被伤了，果真旁人都只看得见丁月香的难过，无人怜惜我。她从石室跑出来后，独自坐在树下，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匆忙拭了眼角的泪，右掌刚起发现来人居然是秦鹤子。

“怎么是你？”，丁弄影语气不屑，只要是丁月香讨厌的人，她也一般讨厌，丁月香喜欢的人，她也一般喜欢。

秦鹤子笑了两声，假意说道：”从背后看，我当是丁月香丁舵主，原来是妹妹丁弄影…..你二人真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叫老夫不好分辨…..“

丁弄影一听”相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些话，心中又气又难过….本就是两个人，为何大家只看得到丁月香，看不到我丁弄影…..她心忖道：”是啊，两个人一样的人，旁人看了一个自不会再细看第二个……“

她怒嗔道：”明明不一样，怎地你们偏偏要说一样…..她带面纱…我不带…她武功好…我却不如她….她是舵主…我不是…..她身后有林渊明….而我身后只有影子…..“，丁弄影越说心里越是委屈。

秦鹤子早就看出了丁弄影的不满意，心中自是得意表面上也不表现出来，反而语意可惜，说道：”是啊….以弄影你的聪明才智，怎么不能当大任….只可是你阿爹将舵主的位置给了你姐姐，现如今你姐姐野心越来越大要找到水镜剑谱登玄空掌门之位…..到时候眼里还能容得下谁？“

丁弄影冷哼一声，道：”怎么？凭着几句话就想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哈哈哈！！我这算挑拨吗？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姐妹二人之间感情深厚….旁人说的再多都是闲的…….“

月色下丁弄影的眼神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瞥了秦鹤子一眼，不理会他。秦鹤子转身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叹道：”我只是为你可惜……“

”哼！谁知你是不是装的…..“

秦鹤子一双眼睛毒得很，早就看穿了丁弄影、丁月香之间细小却危险的小心思，徐徐说道：”想当年林渊明并无意坐上北舵主的位置，你阿爹想让你们姐妹分为南北舵主的位置….丁月香却不愿意，推举了林渊明代替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丁弄影一听，心中一惊，狐疑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何止这一件….你还记得江辰吗是怎么死的吗？“

丁弄影闻后浑身一震，喃喃说道：”江辰….江辰…他乘船渡大河时碰到仇家决斗….死了…..“，秦鹤子见丁弄影眼神恍惚不定，心知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随后又顺水推舟推了一把，说道：”又是丁月香给你说的？？？？“

”你什么意思？？？“，丁弄影眼露俱色。

”再说下去你岂不是又要说老夫挑拨你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了？？？“，秦鹤子哈哈大笑，转身离去，留下满腹狐疑的丁弄影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