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的江湖漂流记 第20章 归月傀儡

陈檀忽地打了个激灵，只见数尺琉璃色绸缎从白传音手中飞出转眼间将沈如晴的四肢缠住，吊起在半空中。沈如晴双目突睁，目光生寒，空空洞洞，一挥剑刺向陈檀心口。

他后退两步，不肯拔剑应对只得防守。沈如晴连接扑击数次，像是吊在白传音手中的没有思想的木偶，任由他人摆布。白传音双指不停地拨弦，沈如晴进攻的更加疯狂，速度越来越快，宛如舞着绸缎在月光下舞蹈，鬼魅骇人。

不过几个回合，陈檀双袖全被剑划烂，不得以用剑鞘击打沈如晴的肩窝、手肘处，她全然不知痛，伴着越急的琴声，反扑的越来越快。

陈檀的亦身法愈快，忽东忽西，忽南忽北，身影交错，浮光掠影。傀儡不仅不知痛，还不知疲倦，如此纠缠下去斗到天明也是没完没了。陈檀念及此处，绕着沈如晴加快身法，一时间残影已出，趁其剑势袭来虚晃一招，双双向左出剑，脚下仅转半步忽地向右轻轻略过她右侧绕到她身后，趁其不备将其击晕。

陈檀喘着粗气有些力疲，将沈如晴抱到一边。”十二楼的人都知道望西楼主陈若烟和其护卫陈檀，出双入对，神仙眷侣，令人生羡……..今日所见….真是没想到呐….“，白传音声音柔冷，见陈檀身上数道伤痕，嘲讽道：”这样了都不肯对她拔剑…..我以为是什么忠贞不二呢，原来你陈檀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处处留情，见一个爱一个…….“

”白楼主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你少在那扯东扯西……“

”好好…好….不扯….不过呢归月楼好好一个茶楼，被白楼主经营成这样，生意惨淡….还…怪瘆人的…….“，陈檀说着说着装作有些害怕的摸样。

”那又如何，你以为十二楼个个都乐善好义，义薄云天？哪一个不是人前人后两套面孔…..十二楼早就不是当初的十二楼了……“，白传音这番话陈檀并不惊讶。

”说得好！“，陈檀拍拍手，”就比如白楼主这样的….表面与世无争，背地里残害同门，欺师灭祖！！！“

”你是想说这几具傀儡？“，白传音笑道，笑声撩人、声亮，毫无悔意反而自豪无比，”吴风人！那都是他自找的…….”，她顿了一下，缓缓说来，仿佛在讲一件昨天的事，“我在他几个弟子中资质最高….练武最勤，他让练五遍，我便练二十遍、三十遍….他说练两个时辰，我便去练半日、一日，从不说半个累字……他说只要我赢过其他人，便让我做归月楼的下一任楼主，从此之后我更加用功…..只要能让我做楼主，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说着白传音的眼皮微垂，眼神悲愁，不敢看她身后的傀儡萧严，”归月楼发生内乱，他为保自己的楼主之位，要我将自己的心爱之人拱手让与他人，我….也答应了…..“，此时，萧严空洞的眼神好像在怨恨她一样，白传音彻底的转过身来。

陈檀忽然一惊，看到那具傀儡，暗念道：”难道她心爱之人是…..萧严？？“

白传音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说道：”可是他骗了我，他竟要将楼主之位传给一个表面温顺实则暴戾的人…..只因为….因为我是一个女人！！！！“

陈檀恍然有悟，喃喃道：”难怪她如此恨萧严和李婉，自己被师父欺骗，爱人和他人喜结连理，满心失望愤怒无处发泄….不仅是怨恨他人，也是怨恨自己…所以才将他二人制成傀儡，一个日日陪伴左右，另一个与爱人相距咫尺却不能见面…..简直是个疯子！！！”

狂放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归月楼，”不过…..无所谓…..不让我做楼主，我就偏要凭本事做给你看…..我赢了所有人….吴风人自觉无颜面，只好自己吞了傀儡的毒借机逃出归月岛，谁知道还未出迷宫便毒发了……这能怪我吗？？？？“

“只是这与我二人有何干系？白楼主既不为水镜剑谱，不如把解药给我放这丫头离开？”

“我说过我讨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谁让她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白传音怒声道，随手琉璃色绸缎一舞，楼板嘎吱作响，不多时越来越多的傀儡得令纷纷出现扑向陈檀，绿绸满屋形如蛛网密布。

“归月楼竟藏了这么多傀儡！！”，陈檀惊叹。

“不过是些薄情寡义、狼心狗肺之徒罢了….”，白传音轻描淡写的说着。

傀儡没有思想，在白传音的绿绸支配下一味的进攻，见人就杀，疯狂无比。数度痴缠，断绸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陈檀顿感疲惫却丝毫不敢懈怠，望着不知疼痛的傀儡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

心神一分，前胸后背各中一掌一剑，不知何处来的一脚将陈檀踢出归月楼，整个身子重重的摔在岩石上，浑身如骨头碎裂办疼痛，陈檀叫苦不迭，海风狂乱吹得归月楼呜咽作响。

陈檀忽然喃喃道：“真是….非逼我出手……”，屏息凝神，内劲集聚在体内游走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唰！唰！”几道银光飞影从傀儡中掠过，来不及反应便已倒地，整个归月楼一层霎时成了刑场，血流满地。

白传音惊呼：“断水剑！”，陈檀人影一晃，人、剑已至白传音眼前，行云流水般的剑招，青山挡不住，毕竟东流去。

白传音借势顺风轻弯腰肢，向后折倒，剑锋从她的肩膀处略过，在她琉璃色的衣服上划开一道口子，左掌斜向上缠住陈檀右臂，右掌一记”居心叵测“变化极快，双掌齐发，绵绵不绝，角度刁钻，让人应接不暇。

断水剑，有水的特性顺势、不争，借势打势，讲究顺势而为。但是陈檀心急一心想要尽快带沈如晴离开归月岛，剑招之中处处争强好胜，多攻少守，违背了水的本意。几番争斗下来，也只是微微胜过白传音。

剑、掌相交之际，咫尺之间，陈檀的眼睛紧紧盯着白传音，眉头紧促….那一瞬间白传音微微发颤，心中惊呼：”那双眼睛！！！是李婉！！是李婉！！！那夜护城河畔，李婉就是这样看着她，托她救救自己的孩子！！！“，心中忽然一软。

”你到底是谁！！！！“，白传音轻声喊道。很快，她的声音就被疾风海浪淹没了，风声呜咽卷起剑鸣。陈檀一剑破空，意气风发，内劲剑招如强水之势，应了身后波涛汹涌的海浪，山穷水尽，柳暗花明，流动自如…软剑越出越快，快出残影，分不清何处是人何处是影。

风越急浪越大，风声、剑声叠加交错…..

“你到底是谁？？？”

“不！你是李婉！！！”

“李婉！”

“萧严，是你！！！”，白传音近乎疯狂的自言自语，这些年来她一面纠结，一面悔恨….一面恨他们一面又恨自己，她不知是要她们活还是要她们死！！！他们活着她恨，他们死了她又念！！！充满诡异和虚幻的归月岛就是白传音自己造的一个梦，身在其中不愿醒来。

突然，陈檀迅速转身一剑扫过白传音脸庞，一剑穿过她的腰间，“啊”地一声惨叫，她白皙的脸上两道血痕，血流涓涓，十分骇然。她转身欲逃，陈檀借机一剑挑下她腰间的于瓶，放任她捂着伤口跌跌撞撞飞逃出归月楼。

不知不觉中，浓雾早已散去，陈檀将沈如晴抱到船上，撑帆启航。

破庙一战之后，雪生背着受伤的年轻人一刻不停的奔回洛阳城，一路上心神不宁想着悟心还俗之后，为何会与断魂刀混在一起，云栖师父为何不将水镜剑谱毁掉反而任由它扰乱武林等等诸多问题一路上困扰着他。

不管怎么样，先将背上的人救活，一进洛阳城直奔医馆请郎中诊治。只是接二连三跑了几家医馆，郎中见此人伤势过重，均束手无策，只是伤口止血以及开了几副勉强吊住气息的药物，就打发两人离开，有的见二人不似有钱的样子，看都不看便赶走两人。雪生不愿放弃，又背着此人寻访几处郎中，谁知结果都是一样……让雪生顿感无力。

前脚刚出医馆，就听到墙角一乞儿说道：“谁愿意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雪生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坚定，咬紧嘴唇不肯吱声。

乞儿叹了口气，说道：“武林中曾有一位杏林高手，人美心善，医术高超，妙手回春……阎王三更带人走，她能留人到五更……”

“此人在哪？”

“唉…..老天无眼…..十多年前就不在了……..”

“不在了？？去哪了？？？”

“小师父真会说笑，人不在了能去哪？？？”

雪生低头沉默，乞儿见状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改口：“她不在了，她女儿还在嘛…..”

“她女儿？”

“是啊！就是集毒、医一手的望西楼主陈若烟…..不过这丫头怪得很，肯不肯给你医治还是两说…….”

“不管了，死马当成活马医…..我这就去找她！！！”，话未说完雪生人影已经消失，乞儿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望西楼的菜，未央楼的酒，归月楼的茶汤锁人命…..怡红楼的情，烟波楼的景，宝珠楼的翡翠压死人……食色性也十二楼….楼楼……后面是什么来着？？？”

“楼楼都是？？？十二楼？？？？”，乞儿靠在墙角，将脑袋埋到阴凉处，后背至于太阳下，念叨着：“何时喝上一杯玉浮梁，再来一道炙羊肉…….”

雪生急急忙忙走到一半才想起望西楼是在长安，此处是洛阳相距甚远，这人是万万挨不到长安的，暗念叨：“不管了，先在洛阳找找……说不定还没回去….”

日落月升，月光穿过层层屋檐，斜斜的照在大街上，灯笼烛影摇晃，人影斜斜长长。雪生走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半日已过连半个洛阳城都没跑遍，陈若烟的消息更是一无所获，朱宝宝生辰后，十二楼的人好像在洛阳消失了一样。如此这般下去，医治时间就被白白耽误下去了。

翌日午时，乞儿忽觉得背后的太阳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瞥见雪生伫在身后挡住了太阳，懒洋洋地伸手够了一根树枝敲了敲雪生的小腿，懒懒散散的说道：“….让一让….借个光…借个光！！”

见雪生不为所动，只好自己身子一团往旁边滚了一圈，滚到了阳光处，见雪生依旧不动，勉强开口问道：“小师父，你不去找陈若烟杵在这干嘛？”

“烦请施主告知一二，小僧怎么能最快找到陈施主…..这长安城太远，洛阳城又太大……”

“唉…..我说你这个小师父怎么呆头呆脑的…..”，乞儿囫囵坐起来，心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就不会想点儿别的招儿吗？？”

“什么…招….儿？？？”

“唉…..”，乞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我上场的时候了！！！！”，食指一钩，凑到雪生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