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真经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裴蕴拍了怕面前少女的肩膀，她浑身一哆嗦，眼睛才慢慢清明。裴蕴有些担心，苏静浅这个状态保持了有一段时间，总是时不时神情恍惚。修士没有转世，除非特殊操作，大家的前世都是碌碌凡人，基本不会在修炼中觉醒记忆。苏静浅的状况十分少见，就是裴蕴也棘手。

苏静浅愣愣地盯着面前忽闪忽闪的蝴蝶，好半会才说：“师姐，什么事？”

“是我看你有什么事。”裴蕴张了张嘴，吞咽了一口，喉咙干涩，“你的情况很不妙。师父也很担心你，他总归是知道的比我们多，不妨向他说说你的情况。”

苏静浅不看蝴蝶，去看那朵快要凋谢的花：“不。师姐，我现在思绪很乱，我不想见师父。”她“师父”两个字咬得很重，“原因想来师姐也知晓得比我清楚。”

裴蕴听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她说：“那你要不要去问问别的长老？”

苏静浅笑：“长老个个事务繁忙，除了我师父，又有几个闲人能听我话家常？”

“其实有一个。”裴蕴犹豫了一会，说，“其他人不好进去，但我们师门总是没有约束的。我带你过去吧。”

裴蕴带着苏静浅走上了一座山。苏静浅迈开步子登上山路时，惊讶之情还未褪去。她早在断岳书院生活数百年，各个地方都曾留下脚印。可是如今登上的这座山，坐落的位置并不偏僻，可她在周围来去多次，却未曾有过注意。

穿过半山腰的时候，苏静浅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层结界。她迟疑地看向身后，裴蕴却说：“到了。”

这座建在山上的庭院主人开口：“是裴蕴吗？”

“是的，周长老。”

那个声音带着笑意：“进来吧。”

苏静浅走进院子，再走进一间房屋，看到一张方木桌上摆着茶具杯具。木桌旁边两张对面的椅子，其中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位女子，见她们进来，轻轻笑道：“欢迎。”

裴蕴送来了苏静浅，寒暄两句就离开。苏静浅在原地站着，颇有些局促，那位周长老眉眼带笑：“来，坐下来吧。”

苏静浅于是在女子对面坐下，眼看着女子推给她一杯茶，她用手指虚碰茶杯：“您怎么称呼？”

“我叫周汝嫣，和裴蕴一样，叫我周长老就好。”

“我没见过您。”断岳书院有九个长老，极少有全员露面的时候，多是有一辆人缺席，这九人长老的小团体也只是弟子统计，面前却多了这第十位长老。

周汝嫣抿了口茶：“我不曾露面，自然也不会为人所知。这长老身份也不过是挂名，实际上，断岳书院也只不过九个长老而已。”她结束这个话题，问，“裴蕴带你来，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叫苏静浅。”

“我知道。你上辈子的名声很广，几乎所有大门派都知道你救下了这个世界。你这一世诞生与人世的时候，付显京……”周汝嫣拐了嘴，“是陈晨运。你出生时，陈晨运就从漫长的闭关时间中出来。他计算着时间，在你十七岁那年亲自下界收你为徒。”她说，“这些事我很清楚。”

“我最近……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苏静浅盯着周汝嫣的动作。她的茶水喝完了，单手按住茶壶盖，将茶水注入瓷碗里，发出清脆的水声，动作行云流水。

周汝嫣“嗯”了一声：“我知道。”

“我知道师父他的心情，他爱我，是爱屋及乌，其实爱的并不是我本人吧？是上辈子的苏静浅。他看我，也只是在找我和那个女子的相似。”苏静浅不由自主地绞着手指，“那他对我的感情，又怎么能称□□呢？”

周汝嫣听到这些个情和爱，神情一动不动：“上辈子的你，又怎么不是你呢？”

“可是！”苏静浅前倾身子，撞到桌子，险些撞摔了茶杯，她扶稳杯子，也平静了心情：“可是我记忆里，前世的我和现在的我并不相似。我们性格不同，除了一张脸，师父她还在意什么呢？”

她说着，毫无征兆地，眼泪就簌簌落下：“……我和那位女子完全不同，我们相同的只是所谓灵魂。可是灵魂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又怎么能代表一个人呢？”

周汝嫣放下杯子，用手轻轻拂过苏静浅的脸，带走从脸上滴落的泪珠。女孩眼睛通红鼻尖通红，看着对方，像是要寻求一个答案。周汝嫣轻叹一口气：“你爱上他了。”

苏静浅张嘴想要反驳，可是发不出声音。她眼睛一时间连眼泪都憋了回去，只剩下肿痛的感觉。她恍然，同时心口却阵阵抽痛。她在明白自己感情的那一刻，也清楚明白了对方爱的不是自己。

难怪她越想越难受。身边的优待是上辈子牺牲的回报，而对他人动心，对方爱的也只是一具死去的躯体。她看起来拥有了很多，但完全不是基于自己，这些荣华与她无关。她占了别人的便宜，之前却还沾沾自喜，以为好运的同时，性格还惹人爱。

苏静浅不哭了，周汝嫣就收回了自己的手。等苏静浅慢腾腾打着嗝喝完一杯茶，周汝嫣起身：“你的师兄师姐来见我，我都有送一份礼物。你也来挑一样。”

苏静浅仰着下巴看周围的柜子，又低下头看低处的物品，周汝嫣说：“啊，那些是长老们的东西，我没法做主送给你。”

苏静浅摇摇头摆摆手：“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在看。”她指着一瓶花，“居然有长老将花寄存在您这儿。”

“这是你师父送过来的，是曾经寄存了你的灵魂的招魂花。招魂花一般所存灵魂转世后，就掉落全部花瓣枯萎死亡。这朵招魂花估计天赋异禀，居然还未掉落完花瓣。陈晨运他担心你身体有恙，就将这朵花放在我这儿，以防不测。”周汝嫣突然语气稍微惊讶，“哎呀，我记得这里之前有三片花瓣，怎么的只剩两片了。本来就没几朵叶片，也太可怜了。”

苏静浅了然地点点头，注视着周汝嫣一扭身子，进入一间房间。周汝嫣房屋的装修风格就是墙壁全是柜子架子，这间也不例外。四面八方都是柜子，苏静浅看花了眼，原地绕了个圈。

这一个转圈，她看到了一块白色光洁的玉。她盯着这块玉，移不开眼睛。周汝嫣凑近了看：“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块玉，原先的体积比这要大得多，后来有人求我要去了这块玉去炼了法器。这是最后剩下的边角料。”她歪头瞧了瞧苏静浅的表情，“你要是喜欢，这块就送给你。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也能挡下元婴期修士的一层攻击。”

苏静浅没有客气，接过了周汝嫣递来的玉：“那我便谢过长老了。”她觉得这块玉眼熟，像极了从修炼时就存在脑海里的一支笛子。

苏静浅收起玉，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就呆站在原地。自从上辈子的记忆苏醒，苏静浅就一直感觉到自己在被拉扯着。她一边觉得这辈子的自己才是本身，另一边又无法否认前世做过的事；一边涌动着心中的感情，一边又无法放弃师父之称。她不停地拉扯着自己，想要团出一个结果，可是每日越发迷茫。

等到她坐在周汝嫣面前，对方端来一壶茶，语气轻缓，她才慢慢将这些纠结道出。讲完这一切并不能改变什么，她的过去仍然无法改变，她的感情也并不能说散就散，她只是突然清醒。

苏静浅想，也许自己应该割舍掉一部分感情。她永远也不可能变成回忆里的那个人，自己爱的人就永远会在她身上找过去的影子。她没有那么那么伟大，能不添私心死心塌地爱着一个人，而是想要得到同样的回应。她以前看过那么多话本，和小姐妹窃窃交谈着未来婚嫁，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真心相爱的人。如果对方的那份爱不属于她，那么她也可以放弃自己的那份爱。

周汝嫣轻轻弹了弹灰尘：“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回去吧。一点点少女的爱恋算不得什么，不过之后还有什么事，你可以再上来找我。”她和苏静浅一般高，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苏静浅因此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笑了笑，同时问：“您为何不常出面呢？”

周汝嫣收起手，扭脸看向一边的柜子。那间柜子装修了一面透明的薄玉石，里面摆放着一块青色的不规则石块。她看着那块石块，眼中散去了一些情绪：“我无法离开这里。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无需在意。”

苏静浅应着，告别周汝嫣。她走下山路时，又感受到了那层结界的存在，再回头能看到一道婀娜的身影。她就竖在半开门的庭院内，像一尊无法移动的青石雕。

苏静浅走到半路，路过断岳书院内的灵药铺，买了一颗甜味灵丹。这种丹药有固本作用，但由于灵药含量少，吃多了也无妨。她喜爱甜味，脑袋转不过来的时候，就含上两颗。

苏静浅走上段月峰，还未等她反应什么，就看到白衣闪过，陈晨运冷面出现在她面前。一条白色围脖挂在脖子，仔细一看，那原是一条白色的小龙，正张牙舞爪，可惜他头尾被打了个结，抱怨无效。

苏静浅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头脑混乱，她掏出一颗糖含在嘴里，甜味慢慢散开。这个甜味让她提起了一个笑，她眼睛发涩，却笑道：“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