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宗门议事大殿内,气氛凝重。掌门玄珏真人端坐主位,两侧是各峰峰主与实权长老。云清尘依旧是一身月白道袍,坐在左侧上首,眼眸半阖,面色苍白,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而坐在他对面,一位面容枯槁、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正是刑律堂长老,枯木真人。
“掌门,诸位同门,”枯木真人率先发难,声音干涩却极具穿透力,“今日老夫所要议之事,关乎宗门规矩,关乎资源分配之公正,更关乎我天机门清誉!”
他目光如电,直射云清尘:“天机道君,你擅自将一无灵根、来历不明的体修女子纳入天机峰,并倾泻大量顶级修炼资源,此事,你作何解释?宗门资源,何时成了你一人之私产?”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清尘身上。
云清尘缓缓抬眼,眸光清冷,扫过枯木真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玄珏真人:“掌门,天机峰一应资源用度,可曾超出定额?”
玄珏真人沉吟片刻,道:“天机峰用度,历来由清尘自行支配,并未超出历年份额。”
“既然如此,”云清尘语气平淡,“我将份额内的资源用于何人,与枯木长老何干?与刑律堂何干?”
枯木真人一拍座椅扶手,怒道:“强词夺理!资源虽未超份额,但那石铁铁并非天机峰正式弟子,更无杰出贡献,凭什么占用如此珍贵的‘赤阳锻骨丹’、‘九转淬□□’?甚至还有那部《混元一体诀》!此等资源,应用于培养宗门真正的天才弟子,而非浪费在一个毫无前途的体修身上!此乃不公!此乃滥用职权!”
几位与枯木真人交好的长老也纷纷出声附和。
“枯木长老所言极是,资源当用在刀刃上。”
“那体修女子确实来历不明,当交由刑律堂审查!”
“道君此举,难以服众啊!”
面对众人的质疑,云清尘神色不变,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更添几分脆弱。但他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冰:
“我云清尘一生,为宗门卜吉凶,定兴衰,所耗心血,诸位可曾计量?如今,我用自己份额内的资源,培养一个我认为有价值的人,便成了不公?成了滥用职权?”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至于她有无前途……枯木长老,不如让你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与铁铁切磋一番?若她输了,我云清尘立刻交出天机峰主之位,并自请入刑律堂受审。若她赢了……”
他顿了顿,看向枯木真人,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便请长老,为你今日之言,向她赔罪。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谁也没想到,云清尘竟会提出如此赌约!以天机峰主之位和自身自由为赌注!这简直疯狂!
枯木真人也是脸色一变。
他深知云清尘从不做无把握之事,敢如此赌,必然有所依仗。但那石铁铁,不过一个炼体期的体修,再强能强到哪里去?他门下大弟子已是金丹中期修为!
“好!便依你所言!”枯木真人沉声道,他不信自己会输,“便让赵莽与她一战!”
玄珏真人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非他所能控制。
“既如此,便传石铁铁与赵莽入殿。”玄珏真人无奈下令。
消息很快传到天机峰。
石铁铁正在后山捶打一块玄铁,听到明枫带来的消息,愣住了。
“道君……为了我,要和别人打赌?赌他的峰主之位?”她的小脸瞬间白了,“不行!我不能让道君冒险!我……我不去!”
明枫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复杂,却只能道:“师尊既已开口,此事已无转圜余地。石师妹,此战……关乎师尊声誉,你……尽力即可。”
石铁铁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关乎道君声誉……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好!我去!”
她不能输!为了道君,她绝对不能输!
当石铁铁走进议事大殿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穿着最简单的练功服,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娇小,与对面那位身高八尺、肌肉虬结、散发着金丹威压的赵莽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少长老暗暗摇头,觉得云清尘此番托大了。
赵莽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他一根手指就能摁倒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你就是石铁铁?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一会儿动起手来,收不住力,伤了你这细皮嫩肉。”
石铁铁没理他的挑衅,她先是看了一眼端坐上方、面色苍白的云清尘。云清尘也正看着她,目光平静,对她微微颔首。
只这一个眼神,石铁铁心中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消失了。
她转过头,看向赵莽,摆开《混元一体诀》的起手式,声音清晰而稳定:
“请指教。”
赵莽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周身灵力爆发,金光闪烁,一出手便是拿手神通“裂石拳”,拳风刚猛,带着开山裂石之势,直轰石铁铁面门!这一拳,足以将寻常筑基修士打成重伤!
所有人都以为石铁铁会躲,或者会用什么巧劲化解。
然而,她没有。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不闪不避,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灵力,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拳迎了上去!
以血肉之拳,硬撼金丹神通!
“找死!”赵莽眼中厉色一闪,拳势更猛!
“轰——!!!”
双拳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一股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席卷开来,吹得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衣衫猎猎作响。
预想中石铁铁骨断筋折的画面并未出现。
她稳稳地站在原地,脚下地面寸寸龟裂,而她的拳头,竟生生抵住了赵莽那包裹着璀璨金光的拳头!
赵莽脸上的轻蔑瞬间化为惊愕,他感觉到一股磅礴无匹、纯粹到极致的力量,如同洪荒巨兽般从对方的拳头上传来,竟然压制了他的灵力!
“不可能!”他怒吼一声,体内金丹疯狂旋转,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石铁铁咬紧牙关,古铜色的光晕在她皮肤下剧烈闪烁,气血奔流之声如同大河滔滔!她能感觉到对方灵力的冲击,很痛,但她的骨头,她的肌肉,她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发出兴奋的嗡鸣!
《混元一体诀》疯狂运转,将那冲击力分散、化解、吸收!
“给我……开!”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幼狮初啼!
下一刻,在赵莽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拳头上的金光竟被硬生生震散!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大殿的柱子上,喷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
一拳!
仅仅一拳!
金丹中期的赵莽,败!
整个议事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那个缓缓收拳的少女。她微微喘息着,拳头表面有些红肿,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她转过身,没有看失败的赵莽,也没有看惊愕的众人,而是径直望向高座上的云清尘。
她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期待和一点点小骄傲,声音清脆:
“道君,我赢了。”
云清尘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微微红肿的拳头,看着她那副“快夸我”的小表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位算无遗策、清冷孤高的天机道君,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她面前,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轻轻执起她那只红肿的拳头。
一股温和清凉的灵力渡入,舒缓着她的疼痛。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铁青的枯木真人,声音清越,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现在,诸位可还觉得,我云清尘的眼光……有问题?”
“可还觉得,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