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天亮 第4章 Chapter 4

2025/7/27

他们说，我克死了爸妈，是个灾星。

“你怎么还不去死？”

无数次的谩骂，早已让我学会了麻木。

其实有时候我也蛮想去死的，说真的。

复杂的人际关系，不及格的成绩，无数次的质疑声，活在这世上未免也太痛苦了些。

1

深夜的长江大桥，呼啸的江风撕扯着我的衣襟。

桥下的江水在黑暗中无声流淌，像一匹展开的墨色绸缎，偶尔泛起几星幽暗的磷光。

凌晨三点的桥面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惨白的光晕。

我倚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手中的遗书被江风吹得簌簌作响。

远处，一辆夜行汽车的汽笛声划破夜空，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望着手上的遗书，突然又觉得可笑，我并没有亲人，这些腻歪的文字又可以写给谁看呢？

我把遗书撕成碎片，随着我的躯体和那呼啸而过的江风，一起跃入了那片永恒的黑。

2

江水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刺骨。

四肢百骸都被冻僵了，肺里的空气也快要被挤压殆尽。

应该快要死了吧？在这并不美好的三月。

晚安，三月的春。

晚安，这个糟糕的世界。

3

好消息是我自杀成功了，

坏消息是没死成。

刺鼻的消毒水味让我邹起了眉头，这滋味并不让人好受。

睁眼的时候，旁边出现了张陌生的脸。

那人见我醒了，赶忙拉起我的手。

一个人在那里喃喃自语，别说，那行为还有点小可爱。

我把手抽出来，用不满的眼神看着他，激动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不知道我很想去死吗？”

就凶巴巴的对他说了一句话，瞧他那小表情，像快要哭出来似的。

后来他真哭了。

我啧了一声，他为什么这么烦人。

4

哭够了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

他擦擦眼泪，盯着我：“你不要再去寻死了可以吗？”

那双眼睛也是真的勾人，丹凤眼，还有颗泪痣。

有一点被他迷住了怎么办？

我问他理由：“为什么？”

他结巴了半天，也没蹦出一句话来：“因为……因为……”

我存心逗他：“因为什么？”

和他呆在一起，我觉得无比的轻松。

突然之间，也不是很想去寻死了。

他脸颊通红，别扭了半天才说出了那句话：“车绪。”

他唤我的名，我轻轻应了一声。

他的行为举止像个小姑娘。

真可爱。

“因为我喜欢你，世界上还有好多人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如果你走了，肯定会有好多好多人伤心的。”

5

我手中的动作因他这句话停了下来。

他说，他喜欢我？

有点吃惊，但更多的还是意外。

他又拉起我那布满伤痕的手，这次并没有刚刚的局促，而是坚定的望向我的眼眸：“亲爱的你很好很好，请不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而为此哭泣。”

——亲爱的你很好，请不要为此哭泣。

“活下去好吗？”

他说，活下去好吗？

活下去吧，至少还有人喜欢着这样不堪的你。

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未免太过幼稚了些，寻死不是更让那群讨厌我的人痛快吗？

我想让那群霸凌者痛苦。

6

我嗯了一声，随后点点头：“我听你的。”

他高兴极了，在病房里手舞足蹈。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笑着回：“许序子。”

许序子，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真像个小太阳。

7

出院后，许序子和我一起回了家。

我问他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家。

他可怜巴巴：“我被赶出来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我看着他那拙劣的表演，并不是很想拆穿他。

8

回了学校，看到那群熟悉的霸凌者，心中的怒火翻江倒海。

他们为什么还不去死？

班上的同学嬉皮笑脸：“哇，我们班的灾星又回来啦，我们来一起玩呀。”

我望着这一张张罪恶的嘴脸，想出手反击，却怎么也无能为力。

我像一只濒死的鸟，而他们，是带着毒液的蛇。

“去nm的灾星，我看你们tm才是一群灾星！”

教室门被人踢开来，许序子一上来就给刚刚说话的人扇了一巴掌。

他逆着光，像神。

没想到他平时还可以是这样的。

同学懵逼，随后指着他：“你知不知道我tm是谁吗……”

许序子捏住他一只耳朵：“老子管你是谁，反正老子是跆拳道黑带，是你爹。”

那男同学本来还想说什么的，看到许序子那眼神，又把话咽了下去。

“老子有钱，信不信老子找人来堵你？”

一片无言。

9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们班新转来的转校生。

太好了，没人敢欺负我了。

许序子。

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出头，谢谢你保护我。

谢谢你在我黑暗的世界又重新增添了一丝色彩。

于是我说，你是我繁花似锦的第二春。

10

你对我说，人要试着保护自己，要反击。

可是我又如何反击呢？我做不到。

你叹了口气，有指腹轻点着我的额：“你知道吗？我其实是你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多想，只希望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11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傍晚回家的路上，我小心翼翼的抓住你衣襟的一角，借着昏黄的路灯对你开了口：“你上次说你喜欢我，那这句喜欢现在还算数吗？”

你笑得可高兴了，牵起我的手点了点头：“等到下一个天亮，去上次赏花那里散步好吗？”

我点点头，其实现在这样也蛮好的，至少有你。

12

睡觉时，我翻了个身，然后和旁边躺的的人对上了视线。

我望向你那双深蓝色的眸子，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被你这双眸子吸引住的。

里面像是有数不尽的星辰，可真漂亮啊。

“怎么啦？”

你抚摸着我的脸颊，眼睛眯成了月牙：“我爱你。”

我抱住你，感受着从你身体里传过来的温热感：“我也是。”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倾泻而入，清辉勾勒出两人朦胧的轮廓，将这对壁人的影子温柔地糅合在一起。

13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

我们来到公园。

园中伫立着一株樱花树，树干粗壮，树冠如云。

应该有好多年的历史了。

我想。

粉白的花瓣在春风中翩跹起舞，宛若一场温柔的雪。

真是烂漫至极。

我小心翼翼的靠向你，半眯起眼睛，感受着岁月静好。

你轻轻唤起我的名字：“车绪。”

我真的好喜欢听你这样唤我的名，于是仰头看着你那动人的眼眸：“我好喜欢你唤我的名。”

“那我以后就天天唤。”

记得那天的风很大，樱花满天飞。

14

南方春季的雨水总是下得缠绵，清晨时分，窗外的雨声便密密匝匝地敲打着玻璃窗。

我其实已经醒了，却看到旁边的你还沉浸在美好的梦乡中，不忍打破。

我磕着眼睑，听着窗外静谧的绵绵雨声，想着和你的未来。

后来睡意全无，索性轻手轻脚地起身。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你醒啦？”

你睁开眼睛，抱住我。

“我们出门去淋雨吧。"

你突如其来的提议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该不会是睡傻了吧？

我刚想把手拿来探你的额，你便开了口。

见我疑惑的眼神，你笑着拉起我的手，指向窗外烟雨朦胧的景色。

雨丝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晶莹的轨迹，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氤氲的水汽中。

你牵起我的手，看向窗外那绵绵的雨，贴着我的耳畔唤起我的名字：“我带你去寻找自由。”

15

雨中的世界，是一片朦胧的。

你忽然驻足，伸手为我拂去黏在额前的湿发。

指尖划过眉骨时，我望向你的眸。

那里面盛着比春雨更温柔的涟漪：“少年人，就应当像这场雨一样，无所而畏惧。”

雨滴顺着你的睫毛坠下，我轻轻为你拂去。

你就像一幅画，美好而并不真实。

“亲爱的少年，此生愿你自由，愿快乐，愿岁岁平安”

你拉起我的手，你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

泥水在帆布鞋上沾开了花，裤脚被雨水染成了墨。

“我们的未来，都将会是柳岸花明。”

16

后来，天空开始放晴。

……

傍晚的余晖还未散去，我牵起了你的手。

“等到下一个天亮，我们就去私奔吧。”

我望向你那双眸，于是踮起脚尖轻吻了上去。

有人说，亲吻爱人的眼眸，来世会再续前缘，至此恩爱两不疑。

“我希望，我们的灵魂可以共存一个心脏。”

17

"You are my blooming second spring."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繁花似锦的第二春。

我在字条下面接着写：“意思就是，你是我繁花似锦的第二春春。”

我爱你。”

你轻抚着上面的字迹：“我也爱你。”

18

我做了个梦。

梦里的自己正在以骇人的速度往下坠落，而四周是倾盆的大雨。

我猛的惊醒。

猛然坐起时，却突然惊觉。

只见你站在床沿，

我唤起你的名字，可是你为什么不吱声啊？

我想拉起你的手，可是你离我越来越远。

直至你消失不见。

你去哪了啊，我为什么找不到你了。

外面的雨好大，大滴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那雨下的肆虐，逗大的雨点撞击着玻璃窗。

然后，玻璃碎了。

19

我摊坐在地板上，任由那雨点打进来。

后来房子被雨淹没了，我呼吸不上来。

自至，

肺里的空气快被挤压殆尽。

20

意识快涣散时，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正是我自杀的那片江吗？

黑漆漆的一片，冷的刺骨。

原来，我根本就没有被救。

原来根本就没有许序子这个人。

一切，只是我的自做多情罢了。

21

好在我终于快要死了。

看着最后那抹投进来的月色，我想应该会在另外一个世界遇见许序子吧。

“我最亲爱的第二春，

我来找你私奔了。”

再见，这并不可爱的三月。

晚安，这个糟糕的世界。

———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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