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余温 第13章 听见下雨的声音

芮原刚刚关上门，一只手还搭在金属把手上，抬眼看了下侧门的方向，不动声色背过身，低头换鞋。他手里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另一只手里握着手机，还在打电话。

他走近客厅，把袋子放在靠墙的置物架上，单手脱下深色西服，提着衣领随手搭在臂弯里。

及苏被田心然拽在原地，想躲也躲不开，只能看着他走近。

芮原身姿挺拔，眉眼淡漠，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原因，他浑身透着一股倦怠的气息，不住地轻揉眉心，又慢条斯理地解开两颗衬衫纽扣。

距离近了些，及苏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像是刚从重要的社交场合中抽离。

“我以后再也不背后念叨了……” 田心然靠在及苏肩上，咬牙低声道，“他刚是不是看我们一眼了？哎人心虚的时候看什么都怀疑……我们现在装没看见他是不是不礼貌？”

眼看着距离逐渐缩短，及苏刚想抬手阻止田心然，却听她提高音调，热情地挥手打招呼。

“芮原老师，你终于回来啦！”

芮原距离她们不过两步，恰巧结束了通话。他将手机握在掌心，双手懒散地搭在腿侧，屏幕朝外。

他被田心然莫名热情的问好唬住，脚步顿了顿，眉眼疲惫未散，极轻地答应一声，目光在田心然脸上略作停顿，绕了一圈，最后落在及苏凌乱的发旋，眼底的倦意散了些。

及苏低着头，避免跟他对上视线。现在她一见到他，脑子里就会自动放映昨晚莫名又尴尬的短暂接触。

在他握住她的那几秒里，她没有想过挣脱。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警惕，为了自保，为了不再承受第二次希望落空的痛苦，她只能尽量远离他。

这样想着，及苏本能逃避了眼神接触，视线垂落，却无意间落到芮原的手机屏幕上。

通话界面消失，但他的屏幕未锁，壁纸上的老槐树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眼前。

他的壁纸和她选到的那张照片拥有相同的拍摄角度、相同色调，最重要的是，槐树后是完整的假山，那上面还有刻字。

正中间几个字飘逸潦草，及苏难以辨认，但她认出了右下角的四个字。

南浙大学。

……

不会这么巧吧……

及苏扯扯嘴角，还是不信，缓缓撑开眼皮，瞪大眼睛盯着照片，一点点探出上半身。可惜，没等她确认字形，手机已经黑屏了。

及苏悻悻收回视线，假装活动酸痛的肩颈，悄悄挺直脊背。

她感觉胸口堵着一团气，在心里狠狠吐槽了自己刚刚一顿操作。

选都选了，为一件已成定局的事情白费什么力气。

说不定她看错了呢。

这样想，不安和忧虑稍微抹去了一些。及苏感受到芮原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抬起头，坦然和他对视。

指尖无意识戳到了握在手心的照片，及苏不自然地攥紧手。她刚刚酝酿好体面的问好，深吸一口气，却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诶？怎么都站在这，专门来接我们两个的？”

蒋岩换了拖鞋走进来，一手插着兜，随口开了句玩笑，陈思源在后面拍了他一下，对他这话表示无语。

蒋岩没什么反应，他余光瞥见置物架上的两个购物袋，又补了一句，“这谁买的？这么多，进货去了……”

芮原转过身，跟刚进门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我买的。家里没什么东西了，听说你们中午吃的都是节目组安排的火锅，我正好路过超市顺便多买了点……”

蒋岩伸长脖子，透过袋子口略扫了一眼，发现里面不少速冻食品还有水果生鲜。

“我太感动了，你工作还不忘家里嗷嗷待哺的我们。” 蒋岩假装抹了把泪，被陈思源嫌弃地一把推到墙上。

“要放厨房吗？” 陈思源走过去，提起其中一个袋子，侧身询问走近的芮原。

“先一起分一下东西。我买了零食，你们有想吃的直接拿走吧，剩下的生鲜之类的放冰箱。”

芮原走到架子前，扯开另一个塑料袋，直接从里面拿出两盒巧克力，“巧克力吃吗？”

“吃！” 楼梯口传来坚定的一声。

田心然本来因为背后说了芮原坏话心虚，想悄悄回房，刚拉着及苏走到楼梯口，听见这话立刻转头，像条件反射似的激动答应。

及苏抬脚还没踩上台阶，就被她拉得一个踉跄。

田心然感觉到及苏重心不稳，急忙用劲拽住她的胳膊，然后没再松手，小跑着拉她一起凑到置物架旁边。

“可以给我个巧克力吗？” 田心然腼腆地笑，视线却黏在那一盒巧克力上。

芮原把盒子递到她面前，“这一盒都给你。”

田心然意外地瞪大眼睛，迟疑抬手，接过了包装精致的巧克力礼盒，不确定地反问：“大家分一分吧？”

“不用，还有。” 芮原说着又从袋子底部抽出三盒，顺手递给及苏一盒，“拿着吧。”

这下田心然安下心，笑嘻嘻地把盒子抱在怀里，小声道谢，又殷勤地帮及苏接下另一盒。

几个人围一圈分了分零食，转眼鼓鼓囊囊的袋子就被拿空一大半。蒋岩靠着墙，帮忙扯住袋子一角，好让芮原拿剩下的东西。

他无意往里面瞥了一眼，忽然觉得某个紫色的包装盒有点熟悉，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你也买了这个蛋糕？” 他收回视线，安静几秒，没忍住抬手指了指冰箱，“小付也买了，还有青柠味，给你留了一块。”

陈思源也看见了袋子里仅剩的一盒蛋糕，脸上满是疑惑，“这个蛋糕这么好吃吗，怎么都买了？”

“今天学校活动送的，在场的人都有。” 芮原语气随意，走上前直接提起塑料袋，“你们今天吃过了，应该暂时不吃，只能先放冰箱了？”

他抬眼看了一圈，提出建议。

及苏站在他斜后方，没料到他突然转身看过来，意外跟他对上视线。

墙边灯光暗淡，他整张脸都掩在阴影中，眉眼显得愈发深邃，目光一如既往沉静。

及苏顿了一秒，动了动嘴唇，跟着田心然点头赞同，同时吐出一个字，“好。”

—

晚饭前，人好不容易聚齐，节目组抓住机会决定拍张大合照，发消息要求所有嘉宾客厅集合。

陈思源到得早，磨磨蹭蹭挤到芮原身边，不时转头看他，越想越不对劲，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抬起胳膊推他。

“芮原，其实蛋糕是你买的吧？” 他瞥见不远处有人过来，压低声音继续，“我看见小票……”

芮原刚拆开一包苏打饼干，听到这话直接把饼干塞到他手里，“你看错了。”

“是吗？” 陈思源下意识接过。

“嗯，饿了吧，吃点。” 芮原又伸手从盒子里拿了一包饼干。

陈思源看他不想多说，识趣地闭麦，直到他拆第三包饼干的时候，才提醒一句：“拍完照就能吃饭了。”

“我没吃午饭，太饿了。” 芮原拿起杯子喝了口温水，抬手揉揉胃，感觉还是隐隐作痛。

“学校这么忙？” 陈思源惊呆，眼睁睁看着芮原又拆了一包。

所有人陆续到场，配合摄影师五分钟就拍完了合照。导演刚说结束，芮原起身回了房间，晚饭的时候也没下楼。

“芮原还在忙？” 蒋岩分完餐具，抬头看了一圈。

陈思源正在帮田心然盛汤，顺口回他：“对啊，他今天也太忙了，都没顾上吃午饭，就刚刚吃了几包饼干……”

“惨……那给他留点。”

及苏从厨房盛完饭出来，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刚坐下正好听见陈思源的话，愣了愣，眉头紧皱。

听陈思源的描述，芮原应该是又胃疼了。及苏见过他忍痛考试的样子，也知道他不太在意这事，没有准备胃药按时吃药的习惯。

几乎是下意识，她划开了手机屏幕。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网上下单了一盒三九胃泰。

及苏面不改色退出页面，低头猛扒两口饭。

五年的时间过去，芮原说不定早就有自己准备胃药的习惯了，用不着她操心。

晚饭过后，所有人默契地散开，每个人心里都想着第二天的约会，不自觉避开了和其他人的接触。

及苏捏着照片，在厨房门口偷偷拉住陈思源，压低声音问：“你看到小付拍的是一棵树吗？”

陈思源刚从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拧开瓶盖看她一眼，心里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点头，“是。”

“就他一个人拍的树？” 及苏着急追问。

“不知道。” 陈思源摇摇头，直接绕过她往客厅走了。

及苏沮丧地叹口气，终于决定放弃确定约会对象。

客厅无人，但及苏还是担心被人撞上买了胃药，解释不清，只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待。

没几分钟订单送达，她拿回房拆掉包装袋后，直接把药塞进了抽屉里。

刚关上抽屉，她正好收到老中医王叔的信息。王叔没客套两句就发来一堆资料，提醒她别忘了继续研究针灸治疗的相关课题，她条件反射紧张起来，一股脑发了十几个“OK”的表情包。

发完信息，及苏直接窝到床边的小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阅读资料。

虽然看资料不急于一时，但现在她确实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把那张老槐树的照片还有抽屉里的胃药……从脑子里全部清除出去。

她裹着毛毯看了十分钟，越看越困，屏幕上的字渐渐模糊。没多久她就向困意妥协，整个人歪倒在靠枕上，彻底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压在胳膊下的手机响了声。她一下子被惊醒，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摸索，胡乱抓住手机举到眼前，努力睁眼查看消息。

芮原的对话框就这样意外出现在屏幕上。

【芮原（恋综男嘉宾）：有空的话可以来一趟影音室吗？我有事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