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没有铃声。只是灯从刺眼的白色变得更浅。
陈槿把无声板扣好,朝岚舟伸出手:“影席很少会这么冷,我很少见你这样的人。”
“你也很少见。”岚舟握了握,松开。她没有笑,眼神很平。
走出危机席,祁夙把她们叫住。
“今天原本是模拟,”她说,“但上层的误接把你们推到了实况里。白牌本该只给你们一个通道。你们把三条通道都接住了。”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极薄的卡片,金属边缘很细。
卡片正面没有字,背面有一个斜角的刻痕。祁夙把其中一张递给岚舟:
“上行调派·银牌试用意向。明日会出正式函件。生效三十日。通道仍是联席周影,地点改在上行边界,虽然不是高区内部,但它和高区共墙。”
“共墙。”陈槿重复了一遍,像在咬一颗很硬的字。
“你们今晚可以回去好好睡个觉。”祁夙说。
她转身离开。
灯暗了一度,却让走廊显得比刚才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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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居舱的门合上的声音很轻。
母亲在桌边没有开灯,只放了一盏小小的台灯,灯罩的边缘像杯口,光被圈在里面。
她看了看岚舟胸前的白牌,目光落在那枚新的金属卡上,停了一瞬。
“模拟得如何?”她问。
“明日就会收到正式函件了。”
“能够生效多久?”
“三十日。”
母亲点了点头,把水壶从炉子上挪开,小火在壶底做着无声的事。
“那就把词换得再冷一点。”她说。
岚舟“嗯”了一声,把卡片收进衣兜最里侧,让金属面贴着内衬,像把一片薄冰贴在心口。
她们没有讨论今天的火点。
也没有讨论“未表达”的落点到底在哪。
母亲只是把一张极薄的纸递给她:“把银牌夹得更稳。你会走得更快。”
“你怎么总能提前知道?”岚舟问。
母亲“嗯”了一声,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从岚舟的肩膀下面掠过一寸,停在那里,像在看一条别人看不见的线。
“今日有些晚了,你也累了,赶快睡吧。”她说。
“好,晚安,妈。”
********* *********
灯自动降到第二档。
空气过滤器的低频在舱里划出一条稳态。
岚舟躺下,背后贴着墙,胸前贴着冰冷的银牌。她把今天所有压下去的词在脑子里排了一遍,再把它们全部缩小:责任→落点,归零→回收/重算/复位,剥离→二级缓冲,一致→对齐范围,创新→试行层,静默处理→调频失败处置。
她忽然意识到,冷不是不动;冷,是让词只做它该做的那一点。
快入睡的时候,终端在枕边振了一下。
一条匿名短句:
“桥木-6:别把‘看见’写成‘允许’。”
她对桥木的信息已经习以为常,像是远方笔友的信件。
她把那八个字写进梦里,像把一粒盐丢进一锅清汤,看不见,味道在。
窗外有一只白鸟掠过。
它的影子落在墙上,刚好卡在银牌所在的位置,停了一秒,又被风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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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灯光比往常亮得更慢。过滤器的低鸣声在共居舱里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刻意延迟。
09:10,函件到了。
《上行调派·银牌试用》。
落款不是会务司,而是“联席协调中心(边界席)”。
“生效日期:即日。”
“期限:三十日。”
“岗位:影席·二级(银)。”
“位置:上行边界·共墙侧。”
“注意事项:不得在公域提及‘一致’;不得在内部文稿中单独出现‘责任’;不得使用‘归零’。”
岚舟把刚刚收到的“银牌试用意向书”折好,放进制服内层的暗袋。那是一张比所有通行证都要冷硬的卡片,边缘锋利,轻轻一碰就能割开指尖。
她站起身,扣紧金属夹。
母亲岚亭坐在桌旁,手里摊着一张薄薄的出发清单:饮水片三枚,紧急能量棒一支,身份备份条码一份。她一项一项核对,语气平稳:“该带的东西都装好了。”
“我还需要带什么吗?”岚舟问。
“别带语言。”岚亭的眼神很安静,“带记忆就够了。”
岚舟怔了一下,没说话。她伸手去接那张清单,手指碰到母亲的指节。那一瞬,指尖传来微弱的颤意,像一根细线在掌心拉紧。
门外广播准时响起:“银牌试用人员,请于 10:45 前到上行通道集合。逾时视为放弃。”
岚舟扣好外套,起身。母亲跟到门口,动作依然冷静,但是细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只是,当她为岚舟整理肩章时,指尖在那枚徽标上停顿了一秒,像是要把什么印在上面。
墙的这边,路已经读完;墙的那边,另一旅程在等着她。
“岚舟,上去以后,多看少说,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是我知道你可以做得更好。”岚亭低声道。
“我知道了,妈妈。我会想你的。”
舱门缓缓滑开。走廊里的风带着金属冷意,像是从更高的地方吹下来的。
岚舟走出去,脚步稳。她没有回头。
可在身后的门缝彻底合拢之前,岚舟听见母亲极轻的一句话,轻得像空气里最后一丝灰尘落下:
“别忘了,你本来就是桥。”
通往彼岸的桥。
终于把第一卷写完了,还有大概三卷,希望可以顺利完工。一边听美网一边码字也算是全新的体验!希望阿卡能赢![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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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调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