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装置三部曲 第4章 第 4 章

--- 2285年12月24日07:30 | 飞龙舰队中控室 ---

随着门口卫兵一声响亮的通报，韩呈栋舰长与瑞德勒参谋长并肩步入飞龙舰队中央控制室。

各部门主官及参谋立刻起身敬礼。

韩呈栋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

一些年轻参谋在敬礼时手指微微颤抖，而部门主官们则各个面容紧绷，神情严峻。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氛围笼罩全场，几乎令人窒息。

韩呈栋还礼后，点头示意众人落座，并抬手邀请瑞德勒将军和他一同在舰长指挥台后就座。

“通讯部，调出今早合成的木星大爆炸视频。” 韩呈栋向萧天桦上校递了一个眼色，然后提高声音道：“观看视频后，我们将讨论应对方案。今日晨会耗时较长，会后有其他安排的，请立即调整。”

上舰三天，瑞德勒便已注意到，韩呈栋开会从不寒暄，往往是马上就切入正题。而且，他的发言简洁明了，也不容忍部下的发言冗长无序。所以，每次他们步入会议室，大家都是有备而来，无人交头接耳，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瑞德勒曾打趣韩呈栋：“飞龙舰队军纪严整，可入空天军教科书范本！”

他也不禁想起老友埃里克森总指挥官——那位严谨认真的老友，曾经追求的也是“有事说事，无事散会”的高效。

可是，自从埃里克森接手重建第一舰队，并负责筹建木星实验场，他就不仅需要容忍出身不同舰队的高级指挥官间的明争暗斗和851研究所的各种扯皮，还要应对源自联盟总部的掣肘。

临行前，埃里克森与他并肩站在飞翔之城指挥官居所的露台上，遥望木星试验场。

“唉，克里斯，这十年，我真是心力交瘁……”

那一刻，老友话语中的疲惫与眼神中的忧虑，每每回想，便令瑞德勒喉头发紧，心中酸楚。

看向韩呈栋那挺拔的背脊与冷峻的侧颜，瑞德勒不由心生敬意——或许，正是这位“小韩将军”那份从不妥协的锋芒，才是铸就这支联盟长胜之师的真正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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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呈栋话音刚落，几名参谋已经匆匆打开通讯器，调整自己的日程。

通讯部主官萧天桦则将几份视频推送中央显示区。

第一份视频长达15分钟，详尽还原了大爆炸前后的震撼场面。

随着画面缓缓展开，韩呈栋右手习惯性地落在指挥台前，轻轻地滑动着，他的目光锁定在全息视图中X装置所在之处，那里正微微泄露出细微的光芒。

而他身边的瑞德勒参谋长，帽沿低垂几乎遮住眼睛，花白的胡须微颤，眼角泪光闪现。他显然在忧虑第一舰队同僚们的命运——这位参谋长，一夜之间苍老许多。

时间戳来到2285年12月23日23:45分。

木星星域已经陷入死寂数分钟。

然而，宁静之后，极限已至，大爆发即将到来。

那一瞬来临，X装置中心突然迸发出万千束耀眼光芒。随即，一道光柱刺破木星大气层，直指木卫四。

周围的异度空间扭曲，已经令光线偏离直线，光柱边缘泛起层层波纹状涟漪。

短短数分钟，木卫四所在区域便仿佛被洞穿，隐约可见无数光洞悬浮其中，相互叠加。

木卫四渐渐透明，似乎即将消失在光洞中。

在它即将透明的一刹那，多维光洞骤然聚焦，焦点处的木卫四瞬间崩裂粉碎。

这末日般的景象让会议室内所有人震撼不已，一股无形的恐惧迅速蔓延开来。

在木卫四粉碎的瞬间，几位忍不住低声惊呼出声的年轻参谋，立刻引来他们主官的瞪视。

少顷，X装置周围的木星大气层从极度收缩转为骤然膨胀。

巨大的火球接连喷涌，直扑木卫四。

从木星大气层奔涌而出的气浪，似乎为异度空间的螺旋力场所牵引，汹涌而至。

火焰夹杂着翻滚的气态湍流，在极度扭曲的空间中疯狂旋转，搅动起木卫四的碎片，猛烈撞击那道无形的空间能量屏障。

远观之下，宛如一场巨型龙卷风在那片星空中肆虐。

几十秒后，作为空间屏障的能量空洞瞬间坍塌，光柱熄灭。

挣脱束缚的气浪如脱缰野兽般奔涌而出，无数陨星碎片如爆米花般四散飞溅，瞬间填满指挥中心的视野。

画面就定格在此——木卫四的爆炸冲击波摧毁了X装置附近的所有监控设备，通讯全面中断。

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而迅猛，室内响起一片惊呼。

即便是沉稳如韩呈栋和瑞德勒，也不由自主地侧身，仿佛试图躲避那些呼啸而至的陨石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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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中视角随即切换。

这是从旗舰翔星舰桥发出的最后信息。

悬浮于舰桥中央的全息全景图显示，第一波冲击将在数分钟内到达。

空空的舰桥上，仅剩总指挥官埃里克森和舰长汤普森。埃里克森正在舰长指挥台前快速输入指令，而汤普森则在飞行控制台前忙碌，设定自动航线。

埃里克森自言自语道：“愿永恒的星辰保佑丽达号和飞跃号安渡此劫……”

按下按钮，他抬头问到：“瑞克，盾牌计划已经启动——你那边的航线设定完成了吗？”

“喔，里奥，请给我一点点信任吧——虽然我的驾驶技术比不上您和韩将军，但绝不逊于托科和阿罗德那两个自负的家伙。虽然，”

汤普森耸肩，带着一丝戏谑，道：“托科那个老家伙时常在背后抱怨，说我更适合去开游艇！但是，你瞧，我已经搞定了。”

伴随一阵白烟喷射，运载火箭飞跃号和丽达号护卫舰从翔星母舰的左右两侧脱离泊位。

飞跃号灵巧转身后，尾部四个助推器齐发，执行了一次超速跃迁，驶向安全区。

而丽达号护卫舰则迅速潜入木星大气层。

翔星舰桥上，埃里克森将军与舰长汤普森肩并肩站在舰长控制台前。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输入指挥官和舰长代码，激活了手动自毁程序，同时按下了面前的红色按钮。

“能亲眼见证这样的场景，还真是难得。”

埃里克森微眯双眼，强光开始刺痛他的视网膜。拍了拍汤普森的肩膀，他轻哼一声。

“嗯。瑞克，你觉得我们是不是特别幸运？”

“里奥，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汤普森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膀，回应道：“我只能说，韩将军的运气总是出奇的好，总能提前预测硬币的落面——我只希望他的好运能保佑科尔曼、艾利克斯和学院舰上的孩子们安然无恙……”

“但韩将军的任务更加艰巨。他的舰队能否在小行星带挡住这些陨石，难说。现在，他需要的不是运气，而是奇迹。”

埃里克森望向主控电脑监视器，神色平静。

“飞龙舰队，将在一个更危险的地方展示他们的勇气。而那些孩子们，也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

少顷，爆炸声响起，席卷舰桥的热浪令通讯画面中断。

镜头再次切换。

这是由最后一颗仍在运作的监测卫星发回的讯息。

旗舰翔星自爆，在木星大气层中掀起了几波巨型气浪。

它们席卷而至，将木星大爆炸产生那股高速陨石流推离了安全区方向。

已经进入高速飞行的飞越号，堪堪避开了爆炸的冲击波。

然而，还是有不少高速粒子流和陨石碎片撞击到了飞跃号的箭体。

在包裹箭体的能量罩上，激起一簇簇绚丽的光芒。

画面就此定格。

——这侧星域内的百余颗通讯卫星已被全部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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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控室内，众人怔怔注视着那已经凝固在半空中的画面。

很多从第一舰队轮换至飞龙舰队的军官已经泪流满面，低声啜泣起来。

三次轮换，已使飞龙舰上的军官们与第一舰队的同僚们结下深厚的兄弟情谊。

目睹翔星化作火球、丽达号沉入木星大气层，许多人眼眶湿润，低头悄悄拭泪。

中控室里，没人再忍心直视这撕心裂肺的画面。

“若我的消息能早到半小时，也许翔星号就能获救！指挥官他们终究未能撤至安全区……博文，恐怕这次也……那些孩子，该有多难过！”

韩呈栋强压住涌出的泪水，看向身旁的瑞德勒将军。

这位第一舰队的参谋长，刚刚目睹翔星自毁，挚友与得意门生葬身火海，心中的悲痛自不必说。

他垂头闭目，眼角泪光闪动，一手抚胸，一手撑在指挥台上，正在竭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韩呈栋看向萧天桦，打算示意他尽快切换掉这令人心碎的画面。

然而，平素沉着冷静的萧天桦正在拭去不断涌出的泪水，落在操控屏上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

韩呈栋叹了口气，心中暗想：“天桦的父母和哥嫂都在851研究所，一家子人生死未卜，此刻的悲痛，可想而知！”

招手示意呆立萧天桦身旁的通讯参谋，韩呈栋温声道：“张参谋，请切换视频。”

萧天桦闻声回神，投来歉意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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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再次开始播放。

这一回，视角切换至木星背面的安全区。

飞跃号正高速穿过那个原本是为翔星母舰预留的缺口。

紧随其后的，是几小股慢速陨石流。

——看来，翔星自毁产生的截击波确实有效阻截住了大部分的高速陨石流。

然而，几块体积较大的陨石还是在能量罩上留下了几处孔洞。

能量罩内，冗余节点被迅速启动，不断替换掉失效的能量节点。

翔凤、翔鹰、和翔隼，以及飞驰而过的飞跃号似乎均未受损。

就在众人长舒一口气之时，信号骤然中断。

片刻之后，重新合成的画面已经切换至翔隼舰俯视木星大气层的视角。

突如其来的景象令所有人屏息——仿佛受到源自木星大气层深处的强力所搅动，一个绵延数百公里的超大气旋骤然成形。

漆黑的漩涡中心宛如张开的怪兽之口——翔凤舰未及攀升，便被一股恐怖吸力拖入漩涡中心，瞬间消失无踪。

漩涡甩出的几条炽热火焰扫过安全区，摧毁了安全区内的两颗通讯卫星。

画面因此戛然而止。

——木星星域内所有的长程通讯卫星，至此全部损毁。

指挥室内响起一阵惊呼。

“托科将军！”

“翔凤……怎么会……”

“永恒的星辰啊……”

翔凤舰舰长托科曾担任飞龙护卫舰副舰长。他为人豪爽，且十分念旧，常与舰上的昔日战友分享彼此的喜忧，所以，他在飞龙舰队内人缘极佳。

托科的好友柯云埔副舰长眼中已经盈满泪水。

他忍不住一拳重重捶在指挥台上，一阵刺骨的痛感传来，令他眉头皱起。

——翔凤母舰，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坠入木星大气层中……

——那可是联盟最精锐的母舰之一，3500名官兵，只一瞬，就都没了。

——托科将军，他定会死不瞑目！

全部视频资料播放完毕。

显示区中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星空，清冷的星光忽明忽暗，映衬着会议室内弥漫的无尽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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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舰长，第一舰队的命运已无法挽回。接下来，飞龙舰队将如何行动？” 瑞德勒强忍心中哀痛，率先打破沉默。

韩呈栋示意工程部李元浩上校开始汇报。

全息星图上，已被标定的木星陨石流的位置与轨迹逐渐显现。

那些即将撞向地球和火星的陨石流，已被加亮为闪动的亮黄色。它们不仅数量上千，速度也极快，正向小行星带席卷而来。

哪怕漏掉其中的一颗，都可能会造成数以千万计的人员伤亡。

想到这么多陨石即将蜂拥而至，会议室内的众人就不寒而栗。

瑞德勒难掩心中疑惑，问道：“韩舰长，这么精确的陨石数据是怎么收集到的？”

他暗想，“木星星域通讯不是全部中断了吗？”

“是我们之前在这一星域布设的无人穿梭机采集并发送的数据。”

韩呈栋侧头低声解释道。

“为防范海盗和火星叛军袭击木星基地，我们飞龙舰队这十年来在木星航线沿途的陨石上布设了数千个无人机库，监控船只动态，追踪太阳系陨石。”

瑞德勒惊讶不已，“它们没被粒子流摧毁？而且，这片区域的辐射不是很强吗？”

李元浩注意到老将军的惊诧表情，立刻做答：“穿梭机维护成本高，所以我舰工程部给它们加装了能量盾并做了防辐射处理。机库也深藏在陨石上的洞穴中。嗨，就是造价高出不少。”

看向韩呈栋，他不无得意地炫耀了一句：“韩舰长当时心疼的很！不过这次总算派上了用场，大部分穿梭机都成功避开了爆炸初期的粒子流。当然，那些靠近木星的穿梭机大部分都被高速陨石流撞毁。但至少，它们在最后的呼叫中传回了陨石流的分布和初速度等关键数据。”

韩呈栋耸了耸肩，轻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讲正事！”

李元浩揉揉额头，叹道：“初步分析显示，可能撞向地球的陨石多达上千颗，而我们只能处理其中体积较小的那些。”

他表情严肃地指向被高亮显示的一股陨石流，“看，这七块巨型陨石源自木卫四，我们目前无法拦截它们——就是装上目前最大功率的变轨推动器，也无异于蚊子推大象！”

韩呈栋扫视一圈，问到，“还有情况要补充吗？”

医疗部指挥台后，平谷信义上校缓缓起身。

“许多木星爆炸产生的陨石在空间扭曲中遭受放射污染。这种辐射虽不会立即致命，但对神经系统的损害严重且不可逆。若无适当防护，登星人员的预期存活期仅为一到两个月。”

他双手微微抽搐——过去四个小时里，医疗部已连续分析上千枚辐射样本，每个人都累到几近虚脱。

通讯主官萧天桦也站起身，道：“各位，木星大爆炸产生的电磁辐射已摧毁了联盟所有的通讯中继站。我们与地球和火星已经完全失联。此外，木星大爆炸中产生的未知频段辐射，可以干扰机器人的自动控制系统，因此，我们将无法使用远程操控机器人来完成登星变轨任务。”

瑞德勒指着那七块大陨石，看向韩呈栋：“韩将军，无论如何，这七块陨石必须拦下——它们中的任意一颗与地球相撞，地球上的文明都将不复存在！”

陆战部指挥台后，双眼微微红肿的谢启章上校也终于抬起头。

“我们可以尝试定点引爆核弹，改变陨石轨道。即使这会产生更多碎片，起码之后还能进行二次拦截。”

这位文质彬彬的上校是经汤普森舰长推荐，从翔星轮换过来的武器专家。

刚刚，他泣不成声——在翔星服役二十年的他，很难接受这艘被他视为家的母舰，与众多老友旧部一起化作星际尘埃。

飞行主官徐克铭上校一撇嘴，摇头反驳道：“引爆核弹？在如此密集的陨石流中？岂不是会生成更多难以控制轨道的碎片……后续拦截，拦得住吗？”

徐克铭曾参与过很多小行星拦截行动，经验丰富。

他对这个新来的陆战部主官颇为不屑：“之前的陆战部主官王明远上校，虽然傲娇，好歹挺能打。这位书生一样的谢上校，不仅弱不禁风，还挺能哭！”

“所以，我们需要定点爆破，” 谢启章解释道，“这与埃里克森指挥官和汤普森舰长利用翔星自毁产生拦截波的原理相同。我们可以控制爆炸碎片的方向，尽量将整股陨石流推离轨道。当然，这需要精密计算和推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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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呈栋并未打断主官们的激烈讨论。

工程部、飞行部和通讯部的参谋们开始交头接耳，各种方案和执行细节被不停推送到中央显示区中。

注视着沉默的韩呈栋，瑞德勒微感诧异。

他不由得暗自揣测着：

——韩将军一向精明干练，在联合舰队的会议上从来都是直言不讳。

——可他今天竟然一言不发，这不正常！

——这样的沉默，难道是因为眼前的挑战太过艰巨，令韩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韩呈栋的沉默并非因震惊——这一切，他早有预见。

目睹挚友化为尘埃的痛苦已经无以言表，更让他揪心的是，只有他理解埃里克森将军最后一瞥的深意。

这位总指挥官暗中为飞龙舰队提供了关键补给、作战人员和登星设备，还将承载第一舰队希望的学院舰托付给他。他寄望于韩呈栋，能在木星实验失败之际，成为防护地球的一道坚实屏障，扭转危局。

韩呈栋心情沉重，暗自思忖：“我，可否不负埃里克森总指挥官的临终之托？”

韩呈栋再次望向全息星图，陨石流如潮水般涌向小行星带，规模之巨大，远超飞龙舰队的拦截能力。

摆在他面前的，只剩妻子楚寒玉多次研判后提出的唯一解决方案——以飞龙舰队全体官兵的牺牲为代价，阻止这场灾难。

他深知这一决策的后果，但除此之外他已经别无选择。

作为军人，他久已习惯在生死之间徘徊，却从未感受过如此深的失落。

十年前，他和妻子楚寒玉的那次通话成了他命运的转折点。她极力反对他担任护航舰队指挥官，为木星实验提供保障。

寒玉断言，木星X装置实验一旦失败，必将引发波及整个太阳系的灾难。

但那一次，向来对妻子言听计从的韩呈栋，令她失望了。他虽未轻视寒玉的警告，但也不相信这场灾难将无法避免。所以，他最终选择尽忠职守。

可是，他付出了对家人的十年陪伴，迎来的却是一场毁灭星球级别的灾难。而补救的唯一方法，是他的再次牺牲。

而这一次，代价将是他和他部下的生命！

“永恒的星辰啊，我们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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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韩呈栋再次睁开眼睛，瑞德勒又看到了那道熟悉的锐利锋芒。

他推开指挥椅，缓缓起身，环顾四周。

中控室瞬间安静。

韩呈栋抬手示意作战参谋，下达命令：“通知全舰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各部门立即准备，三日后开始进行大规模登星变轨任务演练。这次任务无远程控制，所有舰员都将参与登星作业。”

他停顿片刻，目光坚定地扫视众人：“柯云埔副舰长，立刻调配人员，组建约1000支三人登星小队。小队需留守陨石，人工修正航线直至完成。两个月内全员演练，所有人必须熟练掌握变轨技术。我们需要拦截的陨石数量庞大，每个人，都是一道屏障。即便飞龙舰队只剩一人，我们也绝不退缩。”

他提高声音：“通告全舰——无论你接到什么任务，都将其当作生命中的最后任务去完成！记住，若我们失败，地球将毁灭，人人无家可归！”

韩呈栋此言一出，中控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尽管许多军官脸上闪过惊讶，但他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在广袤星空中与自然较量，从来就没有退路可言。

韩呈栋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萧天桦。

“通讯部，立即启动木星至小行星带航线周围所有可用的自动穿梭机。根据这些传回的数据，今明两天务必尽快标定陨石流的准确飞行轨迹。”

"是，舰长！" 萧天桦应声答道。

“工程部，负责制定陨石拦截次序。”韩呈栋指向几条标红的细线：“拦截区划分为ABC三区。AB区为地球方向陨石流，A区为这股包含七块大陨石的陨石流途径区域，其余为B区。B区细分为四段，由我舰的四艘护卫舰各自负责。C区为火星方向陨石流，将交由火星第二舰队负责。”

他转向医疗部，微皱眉头：“平谷，你的团队每天更新辐射监测和剂量评估，协助工程部优化辐射防护器材分配，尽可能延长飞行员和登星人员的作业时间。”

环视全场，韩呈栋继续道：“工程部务必在48小时内标定AB和C区所有可拦截陨石的轨迹和方案。完成后，将数据上传至学院舰。同时，飞行部准备四只经过防辐射处理的通讯火箭，加载以上信息后，发送至地球联盟总部、东方舰队、火星基地及火星第二舰队地面通讯站。”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今晚23:00，护卫舰将与翔龙母舰分离。柯云埔副舰长将接管护卫舰指挥权，前往B区执行陨石拦截任务。”

韩呈栋扫视众人，“我将同40名核心舰员留守翔龙母舰。我们将启动X弓型引力场，拦截A区陨石流。”

徐克铭一愣，立刻提出异议。

“舰长，一旦启动引力场，大量陨石就会被吸引过来，这会增加母舰被撞击的风险!”

韩呈栋平静回应：“飞龙母舰的任务不是拦截陨石，而是以母舰为核心，收集陨石以构筑出一颗有足够质量的陨石星球。X装置产生的伴生能量空洞将为母舰提供防护。我们通过X引擎可以驱动陨石星球的移动，使其以最佳角度和速度迎击A区陨石流。这是改变这股大质量高速陨石流轨迹的唯一可行方案。”

“翔龙母舰将在护卫舰撤离后，于明日8:00至12:00启动引力场，开始首次陨石捕捉实验。如果我们成功，两个月内，你们就将亲眼见证一颗全新星球的诞生。”

韩呈栋无视众人震惊的目光。

他微笑讲述着这一切，神情自若，仿佛在安排一次野餐会。

“如果我们实验失败，飞龙舰队指挥权将立刻交接给柯云埔副舰长。那时，你们就可根据谢启章上校的建议，在大陨石上引爆核弹来尝试变轨。”

他话音落下，中控室陷入死寂。

许多人瞠目结舌，为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震惊不已。

瑞德勒将军的表情在惊诧、不解、迷惑、和忧虑之间游移不定。

目光定格在韩呈栋的坚毅侧颜上，他暗自揣测道：

——韩呈栋，难道打算孤注一掷吗？

——这样的疯狂尝试，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啊！

——难道，仅仅相隔一天，我就要再次目睹一艘飞翔级母舰的覆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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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呈栋多年征战，早已习惯应对严峻局势。

然而，看到部下们对他这个大胆计划露出的震惊之色时，他心中竟悄然涌起一丝少年时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快感。

他不禁微微扬起嘴角，思绪在这紧张一刻飘回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

枯燥的天文物理课堂上，那位古灵精怪的楚寒玉闯入了他的世界……

从最初的互相捉弄，到后来的深情相依，那些轻松甜蜜的瞬间在他眼前飞快掠过……

那一刻，他目光中的锐利锋芒隐去，望向虚空的，是那抹他望向她时，才有的温柔缱绻……

察觉到自己走神，韩呈栋微微垂首，稳住心神，顺手将桌上的飞行头盔抓起，端正戴好。

再次抬头，他平静的目光掠过众人，提高声音，问道：“各部门的任务，都已明确了吗？”

“清楚了！”

“是的！”

“明白！”

部下们的回答干脆有力——那是震惊过后重新凝聚的决心，也是对这位“空天军战神”一如既往的信任。

“很好，按计划分头准备去吧。” 说罢，韩呈栋轻触主控台，将中央显示区的星图折叠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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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官们散去，中控室大门缓缓关闭。

韩呈栋转向瑞德勒，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瑞德勒将军，您对陨石星球计划有些疑虑，对吧？”

瑞德勒将军刷地站起身。

极力压抑着心中的忧虑和愤懑，他问道：“韩舰长，请允许我提醒您，X装置的不稳定性众所周知——暗物质生成实验刚刚摧毁了一颗星球！现在，您又打算用X装置来生成一个星球……您可曾想过，这会不会引发另一场大灾难？”

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质问的语气，他接着问道："木星实验筹备十年，仍以失败告终！我请问，您的这个计划准备了多久？进行过可行性实验吗？”

瑞德勒越说越激动：“在这个时候，您以身犯险，亲自测试这个实验是否会成功——这无异于一场疯狂的赌博！而韩将军，赌注，可是您和您部下的生命！”

韩呈栋望向瑞德勒那双充满焦虑和悲哀的眼睛，和按在指挥台上微微颤抖的双手，心中感叹：“哎，这位老将军，不忍心看我孤注一掷——他，恐怕也无法再次承受目睹翔龙母舰被摧毁的打击……”

他放缓语气，耐心解释道：“瑞德勒将军，您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行事一向谨慎。这个方案并非您想象的那样危险和疯狂。火星研究所一直在探索X装置的安全应用，我也曾多次配合他们进行过小型引力场实验。”

将一个红色信息条递到瑞德勒手中，他接着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得不冒这个险了。就在刚刚，基于我们提供的最新陨石数据，位于小行星带的火星前哨研究基地已完成数千次模拟推演。她们已经得出结论：要拦截住这股大型陨石流，只有这个方案可行。”

“就算实验失败，翔龙母舰折损，对地球、火星、其他舰只及后续拦截计划，也不会有多少不良影响——拦截陨石流，柯云埔和萧天桦率领的四艘护卫舰就可完成。”

他稍作停顿，望向舷窗外的星空，“当然，一旦我们进入能量空洞，被陨石层层包裹后，就无法再关闭力场。因为一旦力场消失，能量罩也会同时坍塌，我们会被瞬间压扁。”

“也就是说，引力场开启，翔龙母舰上所有人的命运便被封印——即使实验成功，您，也将永远被困于陨石星球的核心？！” 瑞德勒将军惊讶道。

“我们执行此次陨石拦截计划，无论是留在母舰上还是待在护卫舰上，都可能无法活着离开小行星带。”

韩呈栋坦然道。

“但您我都明白，生还，不是我们飞龙舰队的最终目标。地球的绝对安全，才是。保卫地球，是我们东方舰队的永恒使命。”

“这个计划，简直疯狂……即便是埃里克森将军，也未必能想出更大胆的计划。”

瑞德勒自言自语道。

“如果埃里克森将军在这，他可能会说，‘韩呈栋将军是个极具想象力的军事天才。’而我想说的是——韩将军，您和您的舰员，是勇敢到了疯狂！”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不，我收回刚才的话。韩将军，您和您的舰员们，已经超越了疯狂的界限。我不敢相信，您会明确告诉每一位舰员，这片小行星带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您的士兵，他们也有家人，也在憧憬胜利归来的那一天！”

瑞德勒一边踱步，一边摇头，最终停在观察窗前，凝视深邃星空。

指挥台旁的韩呈栋转过身来，他挺拔的身影在微弱警示灯光下清晰勾勒。

“拦不下陨石流，我们所有人，都将无家可归。” 他直视瑞德勒，语气沉稳：“请相信我，我和我的舰员们，都已准备好像埃里克森将军和汤普森将军一样，为地球的安全随时牺牲。这，不也是埃里克森将军对我和我的舰队的期望吗？所以，瑞德勒将军，埃里克森将军大可不必派您来监督我。”

瑞德勒轻叹一声，摇头道：“韩舰长，我必须要澄清这一点。或许在您看来，我是怀揣着埃里克森指挥官不愿公开的秘密使命。但实际上，他邀请我来，是应您的要求，负责学院舰乘员的心理疏导，确保您带走学院舰的行动不会引发军校学员和学生们的恐慌。我，不是被指挥官阁下派来监督您的特使！”

“那样最好。” 韩呈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现在，瑞德勒将军，就让我带您去看看X引力场生成装置的调试效果吧——也许，会令您宽心些。”

瑞德勒轻叹一声：“看来，无论我如何解释，韩将军都会将我视作埃里克森将军的特使！”

.

二人并肩向转运舱走去，脚步声在静静的走廊中回荡。

瑞德勒心中百感交集。

这位声望如日中天的空天军战神，即将和他引以为傲的翔龙母舰，永远封存于陨石堆中，在小行星带中漂流至死。而那支骁勇善战的飞龙舰队，也将在执行完陨石拦截任务后，全军覆没。

即便是最勇敢的人，面对如此灾难性的结局也难免动摇。

然而，韩呈栋自始自终保持着非凡的平静。

瑞德勒暗自思忖：“果然……如同埃里克森所说，韩将军，早已准备好迎接这一刻。绝望和希望，总是并肩而行。不试过，怎甘心？”

哎，他回想六天前，埃里克森将军将学院舰郑重托付给他时，的确只是请他配合韩呈栋将军，将学院舰上的孩子们安全护送回地球。

可是，他隐隐觉得，这位老友对他另有安排，只是，那会是什么呢？

科普：

直径超10米的陨石撞击地球，足以引发冲击波、热浪、地震、海啸、火山爆发等连锁灾害，严重破坏自然与生态环境。

距今最近的一次陨石灾难，是6500万年前导致恐龙灭绝的白垩纪，第三纪事件。

陨石撞地，或许是最可能毁灭人类文明的灾难之一。

未来，人类唯有通过陨石监测、变轨或爆破，方能降低这一威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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