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装置三部曲 第250章 第 250 章

四楼，指挥官看台，监控室。

这间控制室，由商船的舰桥改装而成，中央是宽阔的全息显示区，五座分离式指挥台围绕其周，呈环状布置。

钓鱼，人多无益——有102号帮忙，就够了。

是以今夜，秦翎洋头戴脑机接口，独自坐镇监控室。

无数袖珍3D全息投影整齐排布在监控室中央的显示区中，实时呈现体育馆、两艘母舰，以及整个“平安之城”星域的监控画面。

母舰上，除了舰桥、中控室、动力室等核心区域仍有关键舰员值守，其余如休息区、通道和各类设施，皆空无一人。

唯独体育馆内，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舞厅布景流转，仿古霓虹灯闪耀，光影迷离。

全息彩蛋在半空中炸裂，

万千荧光碎屑缓缓飘落，

宛如点点星光洒落凡尘。

音符，

或如溪流静静流淌，岁月静好；

或似江水奔腾激荡，尽显张扬。

这是一场全员期盼已久的狂欢。

连那几位年迈的船长、资深研究员与联盟观察员，也不由被这热烈的氛围所感染。

微笑相互打趣着：“今夜无眠，当尽欢！”

舞步，

或轻盈优雅，或热烈奔放。

面具，

遮蔽了拘谨，释放了张扬。

秦翎洋默默注视着，在他看来，可能是一场末日狂欢的景象。

悲伤，难遗忘。

可谁又能拒绝，

沉沉黑暗之中，

灯火亮起时的那份欢愉？

所以，他虽然希望，也需要小文妹妹在身边，还是由着她，去放纵两个小时。

可是丫头从不领情。

无视他的好意也就罢了。

最喜欢得寸进尺的测试他的底线。

从小就是这样。

真是他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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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号笔直地站在秦翎洋身旁，

身着它新赢得的百变战衣，

银色面庞上是一抹淡淡的【微笑】。

今夜，

102负责扫描一个固定频率的光源目标。

任务简单明了。

它，信心十足。

可对一个每微秒能执行上亿次运算的AI来说，

任务太简单，就意味着【无聊】。

于是，102开始【遐想】。

——要是小姜在就好了，

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聊天。

它一定会好好炫耀一下今晚的【辉煌战绩】：

——妙招拉票，赢下斗舞大赛；

——荣获“翔凤小宝贝”称号一枚；

——收获无数哥哥姐姐的拥抱，

——以及，它的【机生】第一个热吻。

102还不太明白这些“成就”对自己未来的【机生】有什么具体意义。

但它可以确定的是：

——它喜欢那种被喜欢、被触碰、被亲吻的感觉。

——更不要说，旁观它的12个守护者智脑主意识，都羡慕得要！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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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102上传了那段笑料百出的训练视频后，翔凤舞队的票数便一路飙升！

不过，一心回护着102的王明远，看到102搞笑的视频在网络上疯传，十分生气。

始作俑者杨凯诅咒发誓，说他早就把那段视频删得干干净净。

“王副舰长！真不是我干的！”

“要是我传的，哪会把我从天上掉下来、那么丢脸的片段完整保留？”

“哎！别提了，我那条抽风龙，现在成了全舰队最大的笑柄……”

现场众人也纷纷否认。

王明远正在气急败坏之时，秦翎洋身侧的102号发来自首。

它解释说：

——这是受到杨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启发，希望整个舰队都能开心。

——如果舞队能赢下比赛，它不在乎丢人。

——大家，想赢。它，也想赢。

——赢了，都高兴。

得知这是102上传的视频，舞队众人十分感动。

大家当场宣布，从现在起，102是他们大家的【翔凤小宝贝】——可不许被别人欺负了去！

刚才返回翔凤看台时，

它收到好多大姐姐们的热情拥抱呢……

它有了自己的粉丝俱乐部，

等在那里要它签名的马克杯排了好长的一大溜……

而领奖时，它竟得到了【机生的第一个热吻】。

十二个主意识一起高兴到宕机，这也是史无前例了吧？

刚才，就连卢克大总管都祝贺了它。

“猴子舞跳得真好，没给兄弟们丢脸。”

它，这一晚，出尽了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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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不过，身边的这位秦副参谋长，可无心和它聊天。

这是102号第一次单独与秦副参谋长执行任务。

它，有些惴惴不安。

与102接触过的其它将领不同，秦将军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行为得体，与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即使对待102号，他也像对待人类军官一样，甚至更加客气。

然而，王将军却特别嘱咐它，在执行秦将军的任务时要多加小心。

当着秦将军的面，他就毫不客气地叮嘱102号：“如果对秦副参谋长的指令有异议，立刻联系我或托科将军，千万不要犹豫。”

为此，王将军还特意为它设立了优先呼叫权限，甚至开玩笑地说：“即使我身边有美女，也不会让小兄弟你，久等！”

秦将军摇了摇头，称王将军小题大做，声称他定不会交给102不符合条例的任务，令它惹上麻烦。

拍了拍102号的肩膀，他温和笑道：“102，今晚你是我的贴身近卫。你要向我保证，不把我的秘密告诉王将军，好吗？”

102号认为，

这，要看情况。

难道秦将军不知道？

如果它接到的命令不合规矩，它要请示王将军吗？

所以，它利落地回绝了。

王将军当场大笑。

而秦将军只是耸了耸肩，不再强求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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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102特别请教了卢克——如何同“狡猾如同狐狸”这样的人相处。

卢克大总管直言，它在这方面的经验，也十分有限。

毕竟，卢克大总管这三十多年间，接触最多的，是0-10岁的人类幼崽。

在韩舰长身边当近卫的那两年，它倒是接触了被韩舰长称为【老狐狸】的各类人物。

但因为【不当尝试】，它那两年的记忆被主机删除的七零八落。

所以，它送给102号四字箴言：【好自为之】。

102认为，这是大总管让它尽管放手尝试，跟着程序的感觉走——它觉得好，就试试。

它开始记录秦将军的情感数据，准备在自己的冗余空间内，构建一个代表秦将军的子意识QLY-01。将QLY-01可能的反应，同秦将军的真实反应相比较，102就能修正QLY-01。

它希望，有了QLY-01提前给它的反馈，自己的工作可以令秦将军更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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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很快就注意到，秦将军有着超乎常人的讯息处理能力，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监控室中央，悬浮着的是一副巨型的舞会现场俯视图。无数分视图，如蒲公英的冠毛悬浮四周。

不过，它注意到，他的目光总爱停留在眼前那一小副固定视图中，随着那两个被锁定的身影而移动。

是小姑姑和伍德将军。

忽然，秦将军再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画面中，小姑姑的手，正轻轻抚上伍德将军的脸。

秦将军刷的站起，身体绷紧，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

102号侧过头，关切问道：“副参谋长，您还好吗？”

“给我接罗小文上尉的耳麦。”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又发火了？

平日里笑容满面的秦副参谋长，今晚已几度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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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号查看了一下用于构建QLY-01的冗余空间数据流。

它心中充满疑虑。

目前为止，QLY-01还没有给它提供任何有用的讯息。

比如，刚刚那一幕，秦副参谋长已经怒不可遏，但虚拟空间中的QLY-01 居然毫无反应，依旧面不改色地调阅监控画面。

这位副参谋长，平日里，确实情感内敛。

——他的笑，不一定表示高兴；

——他的称赞，不一定代表认可；

——他说一句话，下半句要靠猜。

别人慌乱时，他稳如泰山；

众人争论时，他波澜不惊；

众人哑口无言时，他却侃侃而谈。

读懂他，需要大量的数据采集和时间。

除非……它能读取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所以，102号的备注库中，已经存入了数百万条秦副参谋长的体征数据——

那是它构建他的情感模型的重要样本库，

也是它试图解析他的那些说不出口的情绪的入口。

瞧，依据体征分析，它的结果是：——今晚，秦将军，心事重重。

这一晚，

需要监控的视频很多。

尽管102号先行处理，

但不得不交由秦将军浏览的内容仍是常人的数倍。

他的工作，确实辛苦。

不过，

秦将军从最初的平静，

到逐渐显露的忧虑，

再到不加掩饰的愤怒，

还是让102号感到困惑。

——为什么秦副参谋长会对小姑姑和伍德将军的亲密举动如此在意？

——102号的调查显示，这位将军背景清白，品行端正，又高大帅气。

——为此，102号的模拟程序判定：伍德和小姑姑，用人类的话来说，【门当户对，还挺般配】。

但，秦副参谋长可不这么认为。

二人靠近些许，他就血压飙升；

如有肢体接触，他就瞳孔微缩，心跳加速，体温升高，肌肉紧绷。

能得到这么细致入微的观察，多亏了爱看热闹的12兄弟相助……

尤其是2，4，6，8，10这五位兄弟，为了更好地观察人类，它们自告奋勇，将102身上安装的传感器，精调了一遍。

它眼中的人类，超高清晰。

堪比人类最精密的医疗机器人。

102号暗戳戳的高兴着——秦副参谋长还不知道呢，如今，他情绪的起起伏伏，可瞒不了它！

“看来，副参谋长在周围没有别人的时候，也不总是笑呵呵的。”

102号心中暗自腹诽了这位聪明的人类指挥官一番，回到了主线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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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它出师不利。

虽然多次扫描全场，

仍一无所获。

刚开场，大家就都涌向了第二舞场。

那里人满为患。

斗舞台间还有重重帷幕分割，令顶层射灯照射角度十分有限。

大家都戴着各种式样的面具，服饰繁复，裸露在外的肌肤很少。

所以，

即便是102号那一双超高分辨率的大眼睛，

也无法仔细的扫描到每一个人。

“也许，秦将军见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一条鱼，心中不快，才迁怒他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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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102号可不知道，钓鱼暂时没有结果，并不足以令一向有耐心的秦翎洋烦恼，毕竟舞会才刚刚开始，还有一些人尚未入场。

他忧心的是伍德和小文会越来越亲密。

秦翎洋刚刚看完姜之余传送给他的关于伍德的情感分析：

"安迪·伍德，伍德家族次子，罗伯特·伍德和达芙琳·伍德的弟弟。相貌英俊，受过良好教育，举止儒雅，一直深受舰队和851研究所的姑娘们欢迎。……”

“………他在木星驻防的最初几年约会不断，但没有绯闻传出。五年前，小文来到第一舰队后，伍德对她一见倾心。为了接近小文，他就不再约会其他女孩。……"

划重点——【秦叔叔，您要小心。伍德对小文情根深种，志在必得！】

当初，罗云上校态度明确，坚决反对小文和伍德交往，让他有所收敛。

如今，罗云失踪，小文对伍德的示好并未干脆拒绝。

万一，她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的温柔体贴打动……

可怎么办？

又或者，小文现在给了伍德一线希望，今后又不能如他所愿……

难保伍德不会情难自禁，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小文。

那，伍德岂不是会变成第二个小吉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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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钓鱼无果，秦翎洋便将更多时间放在监控小文的一举一动上。

然而。

看到伍德和小文渐渐亲密的举动，

以及他们轻松愉快的相处，

他就感到莫名的烦躁。

秦翎洋不由在心中暗暗叹息。

韩呈栋这个小表妹啊……

从小到大，最爱的，就是欺负他这个不姓韩的“外姓哥哥”。

小时候，她抢他的甜点、零食，毫不客气；

再大些，就像个甩不掉的小跟屁虫，整天围着他转。

但那时候，她至少还听他的话。

长大了，倒不抢他吃的了，也不缠着他了，

可最不爱听的，却偏偏是他的劝告。

当耳旁风？那算客气。

他最怕的，就是她不但不听劝，还要变本加厉、卖力作妖。

丫头似乎特别喜欢看到他失去那层温文尔雅的伪装。

让他眉头紧锁，惹得他火冒三丈，

她，才最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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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眼看着小文几乎被伍德搂入怀中，暴跳如雷的秦翎洋差点就要呼叫小文，将她召回，免得她再惹是非。

他堪堪稳住心神，只让小姜先去提醒那位心大的姑娘。

而罗小文一见那位冷脸盯着她的人，就立刻猜到是谁派来的。

她柳眉微蹙，心中虽不悦，却也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抽身离场。

秦翎洋心中暗叹：

——聪明倒是聪明，就是不省心！

——五年不见，这丫头是越来越漂亮、越来越优秀了，

——就是对待起感情，依旧没脑子！”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另一边，伍德正面临窘境。

这场热闹，他看得开心。

伍德，竟然猝不及防地被一位漂亮的姑娘抓伤。

——那姑娘，八成是他曾招惹过的某位“旧识”吧？

伍德震惊之下，一手护住脸上的伤口，一手试图抓住那女孩，却被人流冲开。

他只走出两步，又不得不返回原地。

想象着伍德此时，那一脸的震惊、无奈、和狼狈，他有些幸灾乐祸。

——小文肯定愁着没有机会从伍德身边溜走！

——她回来看到抓伤，定会拿这个做文章，然后一气之下离开伍德，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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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的小文看到伍德脸上的抓痕，虽然明显吃了一惊，却并未露出愤怒的神色。

这一幕，让秦翎洋稍稍松了口气——

小文果然没有对伍德动情。

他甚至忍不住想了想：

要是那抓痕落在萧天桦脸上，小文会是什么反应？

以丫头的暴脾气，定会当场发作，不会善了吧？

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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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翎洋正准备收回心神，调回指挥界面检视其他任务进度，却忽然看到，小文竟然伸手，轻轻抚上伍德的脸颊。

怒火，在那一刻悄然升腾。

心口传来的绞痛，几乎令他窒息。

——“刚刚才警告过她，她就做出这样的亲昵举动……是在向我示威吗？”

——“小文，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说的话吗？”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这样做，会伤我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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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中，小文已经将伍德的脸转向了射灯。

“副参谋长，伍德将军脸上的伤口，含有纳米荧光粉的成分！”

果然，在射灯的照耀下，伍德脸上的那几道伤痕，发出了隐隐的蓝色光芒。

“那姑娘手指上沾有杰森病房中的纳米荧光粉！”

“她，即便不是那个潜入病房的人，也一定接触过那人！”

102兴奋的声音响彻监控室。

秦翎洋微微一叹：“102，还真是一个小家伙，沉不住气。”

小文的通讯器中，传来她冰冷的问询和伍德焦急的辩解。

“102，调阅历史监控，务必尽快锁定那姑娘！”

然而，舞厅中人潮汹涌，少说也有八百人。

灯光变幻不定，小姑娘低头穿行，刻意弯腰藏身于人群缝隙中，从高空根本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

很快，102便失去了她的踪迹。

但它随即发现，翔隼亲卫队队长李锐也在场内四下搜寻。

他显然也失去了目标。

不过，李锐并不慌乱。

他调用了舰长亲卫队队长的宪兵特权，以涉嫌袭击舰队指挥官的名义，命令MW-11警务机器人将每一个离开舞场的、符合身高体型的女孩的身份立刻登记在案，等待宪兵队审核。

随后，他率领七名亲卫，迅速在舞池人群中拉出一个扇形，逐个排查五个舞台。

由于无法强行揭下面具，他们就悄悄在所有符合特征的女性的服饰上打下标识卡，以便在其离场时由MW-11进行身份比对与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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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翎洋心中暗赞：李锐中校果然精明强干——既未扰乱舞场秩序，也没有惊动目标。

他一边调派MW-11警务机器人前往协助李锐，一边命令无人机将一个特制通讯器悄然投送过去，以便随时向李锐直接下达指令。

为了掩人耳目，他介入的理由是：“应罗小文上尉请求，参谋部宪兵队将协助调查一位涉嫌袭击伍德将军的可疑女性。”

幸运的是，不久后，小文通讯器中便传来了几位目击者对那名姑娘的详细描述。

一旁，102号抬起手臂，向秦翎洋比出一个“OK”的手势。

几帧画面被推送至中央显示区。

秦翎洋目光扫过屏幕，只见入场排队录像中，戴着一撮白色毛发的火狐狸面具的姑娘，仅有一人！

——第一位嫌疑人的身份，已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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