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皇帝不知道怎么当的……外面那么多流民,土匪窝十几个寨子都快装不下了……”
宋盏诚坐在角落里刷盘子:“诶?要不……再攻打几个寨子,也算是劫富济贫了,你觉得怎么样?”
褚天榆往鱼上面洒盐巴,头也不抬:“那地方野狼有多,天天住在山洞里,都快成‘山顶洞人’了,哥……你不会想盖个养老院吧?”
“非也……”宋盏诚补充道,“我还想再盖个学堂……”
褚天榆惊叹道:“哥,你还记得自己是土匪么?你都快成宋大善人了……天天好吃好喝供着,要不咱直接改行,被武修府收编算了。”
宋盏诚拽着他进屋吃饭,说道:“打工人咱可不干,自己在家多好……哥还给你准备了红烧肉,撒了点儿桂花,尝尝!”
“听说这几日仙门大会就要开始了,与以往不同,这次……不仅全程直播,还能随机挑选幸运观众,坐前排围观呢!”
胖子啃着猪肘子,满嘴的油,说起话来充满了向往。
宋盏诚端着碗筷,看向吃蒜蓉油菜的褚天榆道:“小天,去不去看热闹?吃肉……怎么,减肥啊?平日里催着吃不够,是这次炖得不好吃么?”
褚天榆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接着扒饭:“你们一直往我碗里夹,吃点青菜解腻……再说了咱们去看什么?一帮仙门人比比划划,我一个小妖怪去了,不是直接开席?不去不去。”
“诶~此言差矣,少当家也没犯事儿,早就不是看到妖喊打喊杀的时代了,这次还有妖族友谊赛呢,还有抽奖活动,一等奖50万灵石!”
“还有神秘大奖,传闻是易经洗髓,脱胎换骨的九泉清露,那可是当年仙尊在世时,从南海所得,据说用了它,邪雨便奈何不得,修炼日进千里,可惜那个泉水干了,他们奉天凌云城藏着掖着,如今拿着世上仅存的一瓶当奖品是真是下了血本了……”
“九泉清露……”咀嚼食物的动作变得迟钝,褚天榆疑惑地挠了挠额头,“一听就是九泉之下的奇怪东西,不靠谱……”
他突然一拍桌子:“不过……谢二叔说他们那儿新开了个娱乐项目,可以去看看!”
宋盏诚泼了盆冷水:“肯定要去啊,娱乐项目就是仙门大赛,你也是参赛一员,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什么?让我参加友谊赛?”褚天榆差点跳起来,“我没报名。”
宋盏诚拿出二人的比赛牌:“喏,谁叫咱们有个‘好二叔’呢,寨子里这帮人不是拉拉队就是后勤,人力资源一个也没浪费,这不……奉天凌云城缺了俩上战场的,咱俩顶包。”
褚天榆抱着包裹,不大情愿:“看戏行,我上……他们这个符那个符的,克我啊……二叔要害他亲侄子啊?”
宋盏诚也是头疼:“没办法,就昨天来那个吃白饭的,也去后厨忙活了,胖子要照顾瘦子,所以他推着轮椅送餐,咱们不仅去后厨帮工,到了比赛时间,背着锅也得去,二叔说……他都计算好了。”
褚天榆坐在驴车上还在吐槽:“看过奸商,竟然有比咱们还奸商的……奸商!”
忽然山顶巨石滚了过来,卡在必经之路上。
二人像达成了某种协议。
“走!回家!嘿嘿……”
“砰——”一道金符从天而降,贴在巨石上,只见七道光束由内而外迸发出来,轰隆一声震得四分五裂,御剑飞行的男子转过身来,鸦青色的衣裳有些碍眼。
“二位莫怕,在下‘禹州博浪沙’——曹荆,身旁这位,是我抢来的小弟子……我们也将是此次大会的魁首。”
“他好猖狂啊。”褚天榆从袍子里探出头来,方才沙土漫天,宋盏诚将他裹得严实,如今瞧着飞在二人头顶的家伙,来了胜负欲。
这时,听到声音的小弟子从曹荆的身后钻了出来,天上地下四人组对视的那一刻,除了曹荆,每个人都慌了神。
宋盏诚心里一万头鹿在奔腾,这人、这雪白装束……更离奇的是那张脸……它又出现了!
原以为小天的面容并未改变,就已经是阿弥陀佛,没想到这张带着诅咒的脸,居然阴魂不散地又出现在眼前,这不是要出大事儿吗!
“嗯?”褚天榆像一匹狼,守在宋盏诚身边,盯着这个可能与自己有点关系的小弟子,出现了排斥心理。
“啊!”小弟子感受到了敌意,藏得更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曹荆拍了拍身后的小弟子,发出灵魂疑问:“怎么感觉他们两个……有几分相似?”
“没有~”宋盏诚打圆场,“小孩子嘛,都长得差不多啦……”
“也是。”曹荆施礼道,带着小弟子御风而行,临行前,那张稚嫩的脸慢慢回头,却又吓了自己一跳。
“怎么啦?吓应激了?”宋盏诚摸了摸他的头,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一样。
褚天榆慢慢恢复平静,摇了摇头:“只是感觉……他想吃我。”
“他?”宋盏诚联想一下乌远镇的那段时间,义正言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要吃先吃我,我冲在前面,管它会发生什么!这烂摊子,又是二叔搞出来的,走!找他算账去!”
奉天凌云城正门人满为患,被挤在山脚下的宋盏诚顶着大太阳,决定抄近路,这时谢二叔鬼鬼祟祟地把他们带到厨房附近。
“哎呦,我大侄子,想死二叔了……走,跟二叔打下手去!”
说罢便拉着褚天榆作势要跑。
宋盏诚背着大黑锅,闪身拦住:“厨房门在那儿,二叔想把我弟带哪儿去啊?”
谢二叔环顾四周,欲言又止。
“害!出大事儿了,修真界乌烟瘴气,原本想着借这次大会的名义让大侄子假扮仙尊,整顿一下风气,没想到……平州那个小门派竟然也想了同一个路子,说他们也找到了仙尊转世,人都带过来准备做测试……”
“等会儿。”宋盏诚打断施法,“我什么时候同意让小天假扮仙尊了?”
褚天榆附和:“对,二叔……你不能可你侄子霍霍!更何况我是个坛子,如今正好,左右修真界来了个仙尊,管他从哪儿找的呢!”
“关键,掌门实地考察过,那人……就是暗影,真整到仙门,这不亡羊补牢呢吗!”谢二叔越说越起劲,险些说漏嘴,“俩暗影凑一块儿,这不互吃么!唔!”
他意识到不对,连忙拍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什么暗影?”褚天榆歪了歪头,“什么互吃?”
宋盏诚打岔道:“那个……先送行李要紧吧,二叔太压榨人了,刚到就工作啊?”
谢二叔看见他眼色连忙应道:“啊对,二叔不好,太着急了,你们住琼香院……”
他靠近宋盏诚,低声道:“放心,他们离你们老远了……”
“诶?又见面了!”曹荆提着行李与他们碰面,笑道:“上次……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宋盏诚僵硬着,想着这是在卡Bug么……
“我姓宋,字盏诚。”他忽然察觉曹荆的视线,忙挡在前面,“这是我弟,小天……”
“禹州剑术超绝,门派祖师一招‘搏浪鲸沙’至今令人惊叹,阁下身负鲸沙剑想必就是那位将剑法修炼至第七重的真传弟子吧……”褚天榆大方伸手,“在下褚天榆,您应该刷到过我的直播视频。”
“ID咸鱼大侠,有印象!”曹荆握手道,“您的‘成功学’课程太实用了,下次还上链接么?”
宋盏诚像个小丑,这俩人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小师叔……”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弟子也抱着零碎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
完、蛋、了!
“ID咸鱼大侠!”小弟子第一次兴奋到发出尖叫,“是我,苏芷……我好喜欢你卖的火箭筒,超级厉害!”
褚天榆笑着揽过他的肩膀,朝宋盏诚竖了根大拇指:“我哥发明的,怎么样……有了它们在路上安全多了吧!”
“嗯!”苏芷笑得很甜,“我请你吃糕点……”
褚天榆礼尚往来:“我给你讲故事……”
二人如胶似漆,却各自在身后比了个“ok”。
剩下的二人恍然大悟,几乎同时点头示意。
“哎呀曹兄,咱们也去喝一杯?”
“正有此意。”
二人并肩离开,宋盏诚倒是开心的,毕竟可以在谢二叔的眼皮子底下摸鱼……
“曹兄也是穿越者?”
“并不是,小苏芷倒是有你们这个透明框框,我们平时都一起看直播的。”
然后被同一个人骗。
宋盏诚又倒了一杯酒,二人碰杯。
轮到曹荆问道:
“你们是亲兄弟么?”
“那……比亲的还亲,从小我带大的。”
曹荆有些醉醺醺的,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你说……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宋盏诚也觉得酒劲大,趴在桌子上快要睡着:“反正不是在吃人……”
“晕了……”
“你放了几包?”
“半包,我怕他出事。”苏芷看向他,有些忐忑,“你呢?”
“同款。”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恳求你……平州与妖奴司密谋,想要我假扮仙尊,此事若成,仙门各派怕是面临灭顶之灾……”苏芷鼓起勇气,“我不想做仙尊,也不想要褚天榆这个名字,你能明白么?”
褚天榆趴在椅子上吱呀吱呀地吃了口糕点:“所以,你想要做自己喽。”
明明是句很正常的话,却让苏芷的心咯噔一声。
“是!你要杀我么?”
“不后悔?”
“不后悔。”
“你怎么确定我把帮的了你?要知道你我没什么区别……”褚天榆拍了拍糕点屑,围着他慢慢地走了一圈,像一条毒蛇,“所有暗影里你胆子最小,命却最长,被主体同化的程度最轻,按理说……我应该吃了你,减缓我被同化的时间,相信从你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也有想吃掉我增长修为的心理吧。”
苏芷红肿着眼睛:“没错,就像猫抓老鼠,天性而已,但我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
“那是在吃同类!每个影子都有机会来人世看一看风云变幻,只是因为他们弱小,才成了盘中餐,人吃人尚且被唾弃,那我们这样又算什么?”
褚天榆沾了点酒水,弹在他脸上:“算你圣母,算我恶毒。总归……还是要回归本质,就算这次我放了你,那其它影子呢?你会被撕碎,面目全非,因为没有影子希望有人能比他们先获得自由……”
“就算你真的做了‘苏芷’,难保有一天这具身体会被主体直接侵占……又能陪他多久呢?”褚天榆恐吓道,“你还没杀过同类吧,比之昔年……更弱了。”
苏芷低着头:“至少……我是干净的。”
褚天榆抬了抬眉毛:“你要知道,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转了性子,而是因为……你太弱了,我没胃口。”
说罢,他扛着睡得正香的宋盏诚擦肩而过,留下一句:“仙尊这个位置,内定啦!”
苏芷抬头,慢慢地笑了笑。
“他帮我……”
“好好的娃子,废了。”
“偏偏随了宋老六……上哪儿说理去!”
“哥哥!”
褚天榆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袖子甩出波浪,走路带风,长发飘然落于肩头,发带抵过腰线,腰带坠着的玉佩左甩右甩。
宋盏诚背着竹篓,跳起来晃动胳膊。
“谁不让你进,我打扁他们!”
宋盏诚一撇嘴,指着最前面的几个人,委屈巴巴道:“就是他们~”
褚天榆撸起袖子,朝着几个叫嚣的家伙梆梆几拳:“法术学明白了,要抽考是么?”
“仙、仙尊,弟子们这就、就去修炼……”几个人聚在一起,给宋盏诚道歉,“对不起……”
看着几个人远去的背影,宋盏诚笑得肚子疼。
“仗势欺人感觉是好。”
“他们有错,理应受训。”褚天榆叉腰道,“不知道仙门怎么管的,半点儿规矩都没有,在以前,这边可是严刑峻法,绝不姑息,‘逢百姓、弱小无依者或仙府从事者,应礼让尊敬,不得自视甚高凌辱挑衅他人,违者,杖八十,除弟子籍,逐出奉天凌云。’”
“仙尊规定的?”
褚天榆啃着肉饼,点了点头。
“不对吧,不是说仙尊仁慈,这处罚是不是太狠了?”
“嗯……二叔给我的册子是这么写的。”
“以后这么管?”
“我改改。”褚天榆掏出小本本,“孩子就应该散养嘛……”
“那破破烂烂的小娃娃谁家的?”
“仙尊好。”
褚天榆照着墙壁上的影子打太极,刚到白鹤亮翅,便被几个端着糕点路过的弟子吸引注意:“同好,同好……”
一个女弟子想投喂,忽然想起与礼不合,褚天榆却开口道:“姐姐,我能吃一块嘛?”
周围乱作一团,褚天榆双手接过,眼睛亮晶晶的,刚领来饭食的弟子纷纷驻足,摆在石桌上如满汉全席,几个调皮的男弟子好奇道:
“仙尊,能不能把早起晨跑的事儿给……嘿嘿,给停两天?”他比划着自己的后腰,委屈巴巴道,“上次山里起雾,很多人都摔了,就栈道那儿,多少人都打着滚儿一个撞一个的,后面的还好,第一个摔下来的可倒大霉了……”
褚天榆一口接着一口:“男孩子摔摔结实。”
“还有女弟子,在另一侧栈道也是这样。”
“哎呀,晨跑这么要紧的事,可是从梦括掌门那儿就有的——”褚天榆怒喝一口果酒,低声蛐蛐道,“不过嘛,咱偷偷的藏起来,不让人发现不就得了,二叔他们也起不来,不会有人查的,灵活变通一下喽。”
“您说话好使。”
“那……早课也别上了吧,早上就应该好好睡觉。”
“对对对。”
“对什么啊?”
“长老。”
“二叔,你来的正好,仙门现在谁说的算?”
“当然是那老麽咔糍眼的老谭啊。”
“不过既然大侄子你来了,都你说的算。”
“啊——那我说两句。”
宋盏诚背着一箩筐碗筷路过:“我弟在干嘛呢?”
“舌战群儒呢。”谢二叔掏了把瓜子塞进他手里。
“不会吃亏吧,我去帮他。”
“赚福利呢。”
“现在孩子的校服啊,太素了,年轻人嘛,就应该百花齐放,你想想,一出门,别人一打眼就知道是咱们门派的弟子,孩子们的衣裳里子,咱们老人家的面子啊!舒适、大气、最重要的是,闪瞎他们的双眼!咱孩子什么三脚猫的功夫你们不清楚?打架打不过,晃都能晃死他们!”
“别的门派弟子吃的是白面馍馍,咱吃的什么?山珍海味,纯绿色无公害产品,咱背靠什么?大雪山,雪山经年雪水融化后流入温泉山庄,南临妖界,北临寻常百姓家,这叫与民共享,老百姓愿意送孩子修仙,其他门派愿意倒贴,让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蠢东西去看看,粟和谷都长什么样,你担了拯救苍生的职责,那你倒是见见苍生,这才是实打实的招生简章!”
“再说说住宿问题,大通铺算什么?我没死那年我就睡的大通铺,你知道半夜鼾声如雷有多打扰睡眠质量么?你不懂,一点儿个人**问题都没有,根据门派当前的装修规格来看,全部盖新房,从今儿起,仙门弟子全部改成单人寝,长老做好表率,正好咱几个多年来一定有很多积压在心底里没说的话,我们用三个月的时间……慢慢聊。”
“还有,从今日起,不分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孩子们考上来多不容易啊,你还不管,一个月领闲钱光吃饭不干活儿,各自带好自己的弟子,多出去旅旅游,有句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闭嘴,仙尊说话你打岔这叫以下犯上,还有这个治安问题,特别严重,该管的是别让外面的家伙给咱偷家了,不是让咱孩子不敢出家……出、出门。”
“问题太严重了,都回去反思,对了哥今晚吃红烧肉,气死我了,嘿嘿~”
“怎么感觉改成技校了?”
“时代变了。”
“褚哥,你当年怎么学的?”
“我买了一张油饼,路过虹桥的时候一不小心掉进河里,正趴在桥上懊悔呢,突然发现饼子缓缓浮出水面,一只水蜘蛛在河面上如履平地……”
“您是看了水蜘蛛才领悟的?”
“我看见岸边有条狗,它要狗刨着抢我的饼,我当乞丐饿了那么多天,我能让给狗么?我一心急,掉、掉河里了……”
“飞毛腿是让狗撵的。”
“你要让孩子们爱学习,因材施教你懂吧?”
“有些孩子擅长技术,你就让他练嘛,有的孩子热爱艺术,学!他日你作风问题被查出来,自会有大儒为你辨经,你身后并不是空无一人呐!”
“那我身后……”
“全是坑,某查查能搜到你旗下六十多个高危风险,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