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淮舟咬牙,抬起头,眨眨眼。萧逸卿说:“你刚刚咬的是另一只,吹这只不是瞎是什么?”
夜淮舟露笑,萧逸卿继续说:“我把被你咬疼的手再给你咬一次,不是傻吗?”
说不算,萧逸卿还揉揉夜淮舟头,笑道:“小笨蛋。”
微扬的嘴角加深了几分笑意,该配合他的演出夜淮舟并不吝啬,心之深处则完全不屑一顾,甚而觉得萧逸卿痴傻的可怜。
不然怎么会认为称呼别人“小笨蛋”是一件极具宠溺的事?
蠢货!夜淮舟暗骂一声,在自己掌心写道:‘回去了。’
不与君子般的容青同行,跟萧逸卿出来,一定是脑子进水了。他等不及萧逸卿拉动缰绳,自行控了马匹跑起来。但——
萧逸卿笑声更大了。
“???”夜淮舟侧仰起头,边腹诽萧逸卿长那么高做什么,边觉笑声背后必有原因。
果不其然,只见萧逸卿双唇开合,说:“明州去往江昭走的那条道离军营挺远,人也较少,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找去的军营?”
夜淮舟不解,萧逸卿低下头凝视着,格外认真:“你走错道了吧?”
如果问候祖宗能让底下的人托梦,萧逸卿定会噩梦缠身。又或但凡夜淮舟有点武力值,亦或不那么羸弱,此刻的萧逸卿已经置身马下了。
目光落去蔚蓝天空中的几朵浮云,夜淮舟有点想念都城府院那只时常被藏的药罐了......
“你——”萧逸卿的声音戛然而止,生气了三字随夜淮舟抬起的手咽回了肚。
夜淮舟没有冷脸也没有笑,表情淡到萧逸卿没来由的一紧,那种感觉就像身处谷底,周边阒然,而眼前人不过他幻想出的而已,虚无缥缈到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烟消云散。
‘你能好好说话吗?’
“你走错道了。”几乎同时间萧逸卿出了声,怕夜淮舟误会似的,又补充道:“回去的路在后面。”
萧逸卿话音很急,急中带着忐忑,按理该给颗糖,可夜淮舟没心情,没心情给糖,没心情调转马头,没心情应付身后萧逸卿的喋喋不休。
疏离感萧逸卿察觉到了,虽然不懂夜淮舟为什么总是生气,但一定是他惹到了,他说:“我以后好好说话,能不气吗?”
又说:“少白,西陵和周国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你我也有很多不同之处,但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你愿意说。”
如果可以的话,夜淮舟想捂耳朵,和尚念经都没他烦。偏萧逸卿仗着力气大,直接把他倒了方向,与之面对面,神态凝重:
“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别叫我猜,少白,没人能次次猜中旁人的心思。如刚刚那样,直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行吗?”
夜淮舟点头归点头,心下却道:你还记得为什么来这里吗?另一方面,忽又福至心灵地悟到没人喜欢萧逸卿的原因了。
就这货,朝夕相处不够折寿的。
好在折损的寿有容青补上,重返分开的地点,容青一袭青色锦服,怀抱只幼小的兔子,那兔通体雪白,眼睛又圆又大。旁边张庭提两木笼,笼中一为黑,一为黑白相间。
夜淮舟见到兔子两眼放光,等不及萧逸卿勒停马,哧溜一下从马背滑了下去。萧逸卿欲提衣领的手在容青扶上夜淮舟时顿住了,夜淮舟迫不及待从容青怀里抱过兔子的动作触动了他不知名的那根筋。
这会儿兔少,要寻得三只不同的兔根本不可能,但容青做到了。朋友尚且能做到的事,他萧逸卿竟然没做到......
萧逸卿在马上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街上啊,”容青对上夜淮舟抬起的眸,相视一笑,转向萧逸卿道:“街上那么多兔子,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为什么他没想到?萧逸卿郁闷间,夜淮舟正在同容青道谢,谢完猛吸了一口兔毛。
“脏死了。”萧逸卿说。
“不脏,照容公子吩咐,在济草堂用药洗过了。容公子说公子体弱要格外注意,吃的养的用的都要仔细着。”
萧逸卿这才注意到小九,慢很多拍的发现小九没有和他们同行,所以——容青在出发前就命小九去集市买了兔子,并在济草堂清洗干净后送来了这里!
若在以往,萧逸卿必会嘲笑容青吃饱了撑的,折腾一圈何不直接给了“许少白”。但现在,他学聪明了,知道这话说出来“许少白”一定会不高兴,思绪一动,他从后揽住夜淮舟,说了声:“谢谢。”
表情空白一瞬,容青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应道:“你带他抓的兔子呢?”
“还抓呢,好不容易遇到窝,他给赶跑了。”萧逸卿点点兔子,说是点,手实在重,兔子头被他压得一下下抵到夜淮舟手臂,夜淮舟干脆利落地给了萧逸卿一巴掌。
他两人离很近,夜淮舟抬头就能碰到萧逸卿,加上体型差,从容青的角度看,夜淮舟整个人都依偎在萧逸卿怀里。
至于赶跑的原因容青没有问,他眼神示意张庭到车子里取下小桌和吃食,递过去一方帕给萧逸卿,“带他去洗手。”
车厢旁,张庭支了小架,架上置有盆,盆中水冒热气。萧逸卿打眼瞧见了,一手提起兔后颈,一手接过容青手里帕,塞到原先兔子的位置,“去洗手。”
容青:“......”
容青怔怔一会儿,目送夜淮舟独自去往车厢旁,萧逸卿逗弄起兔子,抬眸见容青唇齿微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边揪兔耳朵,边说:“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许少白喜欢上你真是倒八辈子霉了。”容青说完大步一跨,朝夜淮舟那边走去。
“几个意思?”萧逸卿把兔子抛给阿晋,左脚刚迈出,阿晋拉住了他衣裳,在萧逸卿回头时委婉地提醒道:“主子,容公子是叫您带许公子去洗手。”
萧逸卿:“他又不是三两岁,带什么?”
说着,拉出被阿晋扯住的衣裳,举步:“什么就喜欢上我就倒八辈子霉了?我哪儿差了?”
小九在旁挠头,亦不解,“公子平时洗漱不用人伺候的,再说,伺候这活......”
他侧首,捣捣阿晋,“我不是在这儿吗?容公子为什么叫主子带公子去?”
“以后哪个喜欢上你也是倒八辈子霉了。”阿晋恨铁不成钢地说,摇着头过去给张庭帮忙。
张庭忍俊不禁,伏低身子摆放菜品,打趣道:“萧公子身边倒不全是蠢人。”
那边萧逸卿还在缠容青,颇有股要把砂锅打破底的意思,容青呢,不知道是憋着气还是故意晾着他,就是不说。
坐桌旁,夜淮舟顺手递筷子给容青,容青刚拿到手上,萧逸卿给抽走了。抽走后一屁股坐在了容青边上,而夜淮舟坐在容青的另一边。
再见夜淮舟递到面前的筷子,容青真真无语了,接下筷子看着萧逸卿,嘴上却在问夜淮舟:“少白,遇到他幸运吗?”
夜淮舟十分真诚的,真诚的不能再真诚地摇摇头,跟拨浪鼓似的。萧逸卿一脸愕然,有些呆愣,夜淮舟绽开笑,半晌,收敛笑严肃地点了头。
不待萧逸卿反应,容青转过身给夜淮舟夹菜,菜到碗里时夜淮舟蘸水的指刚好写完:‘他傻。’
“对,他傻。”
容青说的话萧逸卿没在意,他注意力在夜淮舟遇到他这件事上,夜淮舟是不是幸运的他不知道,他遇到夜淮舟反正是挺幸运的。
侧首间夜淮舟在笑,嘴里小半截肉片还在外面,光晕没到脸上。夜淮舟的身体藏在树与车厢的阴影里,萧逸卿却觉得他一笑整个世界都发了光,绚烂而又美丽。
“少白,”萧逸卿第三次说:“我定不负你。”
又来了,夜淮舟现在听见这话就头疼。容青顿住筷的间隙,他以微笑回应萧逸卿,在眸的深处说:你放心,我定会负你。
萧逸卿哪知,他只道夜淮舟在表达喜欢之情,马上提溜容青,作势要跟他换个位置。
为主子解危张庭义不容辞:“萧公子,这边还有座,您别老是欺负我家公子。”
有理。
萧逸卿端着碗筷,大步一跨坐到了夜淮舟旁边,殷勤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我以为你要说他没长手。”容青揶揄道。
萧逸卿抬起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容青,“小白在林子里跟我说了,好好说话。”
夜淮舟一愣,萧逸卿当他不悦,当下改口道:“少白说的,少白说的话我都记得。”
“唉,”容青夹根菜放到碗里,戳道:“爱情使人降智啊,真该让你手底下那些兵看看你现在这副嘴脸。”
“你少激我,我跟你说,没用。”惹得多了,萧逸卿多多少少摸到了“许少白”的脾气。
比如给他尊重,多问,不要没经允许就动手动脚。
又比如,就事论事,说话不要带情绪,不要想当然。
最最最关键,是不能阴阳怪气。
啧,萧逸卿慨:西陵事真多。但观“许少白”忽又觉,若不是西陵规矩多,哪能养出“许少白”这样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