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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天下 第71章 迷雾重重布杀局 上

作者:花痴梨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4-12 09:43:21 来源:文学城

若不是敏之早已知道其中玄机他一定就懵住了,即使如此他依然止不住心中的忐忑。

敏之第一次觉得这条通往宫门的路是那么漫长,天后的话依旧在耳边萦绕:“你呀抽时间多和谢瑶环接触接触,就会发现这孩子身上的长处可多着呢。只要你们两情相悦,这个大媒姨母给你做!”

敏之的脑子嗡嗡之响,天后这是挑明了要自己跟太子抢女人,她以为凭他敏之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不在话下,可这让自己如何面对李贤?但敏之心里更清楚,在这件事上天后是为了李贤着想,从这一点上说她和自己的初衷倒是一样的。

看来,这个恶人只能自己来做了。敏之仰望天空,自己本就浑名在外,这样说来也只不过再多加一条罢了。

午后的阳光暖意融融,但武敏之却是思绪万千,心神不宁。他在宫中慢慢走着,似乎知道去处但又好像迷失了方向,一抬眼已不知不觉来到了医馆。既然决定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敏之整了整衣衫,款步而入。

院子里,谢瑶环正在晒药草,她抱着一筐筐的药草进进出出,十分专注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敏之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走动。过了有一会儿,谢瑶环铺好一筐药草站起身来,不经意地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敏之。

“武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谢瑶环惊讶道。

敏之这才走上前,笑道:“有一会儿了。看你做事这么专注就没打扰。”

由于李贤的缘故谢瑶环和敏之相识,后来敏之调查谢君傲又找了些机会跟她接近,一来二去也算是相熟了。

谢瑶环随口道:“看大人说的,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都是些琐事。”

敏之蹲下身看着筐中的药材故意没话找话说:“这些都是花吧?没想到姑娘也自己做胭脂?”

谢瑶环噗嗤笑了,“大人吃多了花做的点心,酿的酒,怎么就只知把花晒干做胭脂这一种用途呢?”

“对啊!”敏之轻拍一下脑门,“看我这无知的,让姑娘见笑了。”

谢瑶环赶紧接了句:“所谓术业有专攻,大人怕是平时没有注意罢了。”

“咦,这个——”敏之突然指着其中一筐说道,“是蔷薇吧?不会是太子种的那几株吧?”

谢瑶环微微一惊,试探道:“大人也知道太子殿下的秘密?”

“当然啦。我和太子的关系可不一般。我敢说你知道的秘密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敏之本以为谢瑶环会追问关于李贤的事情,但她却什么都没问而是温婉地说:“早看出了,大人和太子是朋友。”

“是吗?你怎么看出来的?”这回倒轮到敏之好奇了。

谢瑶环轻轻一笑,“别的大人们接近太子逢迎巴结居多,大都是为了各自的前程,而大人不同,大人对太子好是发自真心的。”

敏之愣住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说,不论谢瑶环是否真的看出了什么,也不论她是如何看出的,仅就是这句话已经俘获了敏之。

为了掩饰情绪的波动,敏之故意捏起一枚药材打岔道:“这个不是大蒜吗?”

“什么?”谢瑶环再次乐了,“虽说葱姜蒜都能入药,可这个——其实是百合。”

敏之将一片百合放到鼻尖,“果然不是蒜。这个有什么功效啊?”

“这些都是明道长要的,陛下近来的药膳中不可缺少呢,补元气的。”

“哦——”敏之点点头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踱着步子。

谢瑶环上前问道:“对了大人,您今天怎么这么闲,还是有什么事情啊?”

敏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瞒你说,还不是朝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总是有人逼你做些并不情愿的许诺,有些事你明明知道不合情理,甚至有愧于心,但还是会遇到迫不得已的境况。所以,我就借口头疼到医馆躲个清净。”敏之这些话倒并非言不由衷。

谢瑶环轻轻点了点头,“官场上的事我是不懂,不过可以看得出大人淡泊名利,心胸坦荡,有君子之风。”

敏之看着谢瑶环,她再一次刷新了自己记忆中的第一,第一次有人赞许自己是坦荡君子。

“对了,以后不要再大人大人地叫了。我虽虚长你一些年岁但也不老,就叫我敏之吧,我也不叫你谢姑娘了,改叫你的名字如何?”

对于敏之故意拉近的距离,谢瑶环却显得有些不买账,“这样不好吧,总觉得太过随意了。”

“那就叫声大哥吧!”敏之随口道。

谢瑶环刚想应声说好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了房檐下的燕子窝。她惊叫一声:“不好!”赶紧撇下敏之快步飞奔了过去。就见一只雏燕把身子探出巢去一个不稳竟然掉了下来,还好谢瑶环及时赶到双手稳稳地接住了这小家伙。

“真是淘气的小家伙!”敏之来到谢瑶环身后轻声说。

“是好奇的小家伙,它太着急想要看清这个世界了。”谢瑶环说着回头冲敏之道:“武大哥,帮我把那边的梯子搬过来好吗?”

这声武大哥让敏之微微一愣,随即赶紧应着去搬来梯子并说道:“还是我上去吧!”

“你帮我扶着就好。”谢瑶环说着十分小心地捧着雏燕慢慢登上梯子生怕惊吓了手中的小家伙,待把雏燕送回巢中她才出了口气回过头冲敏之展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那一刻,敏之从这个女孩身上嗅到了一股太阳的味道,是那么散发着朝气的,蓬勃有力的,他竟然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但只是一瞬,敏之就清醒了过来,他故意用脚碰了下梯子同时配合手上的力道,让梯子猛然一晃,正要向下走的谢瑶环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下来。

敏之趁机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他用那双摄人魂魄的美眸含情脉脉地盯着谢瑶环的双眼,直看得对方脸颊发烫。敏之则在这恰到好处的时刻将她缓缓放了下来。

二人对视都不免觉得尴尬,却没发现谢君傲何时从里间走了出来,他轻声咳嗽了一下。

“爹!”谢瑶环轻声惊呼道。她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敏之显得有点慌乱。但敏之却显得十分镇定,他走上前拱手施礼道:“这位就是谢医师吧,晚辈武敏之。”

谢君傲微微还礼道:“大人客气。不知大人大驾所谓何事啊?”谢君傲说着拿眼睛瞄着谢瑶环。

“哦,”敏之恭恭敬敬地答道,“晚辈只是路过,想到与谢姑娘在东宫见过几次就进来打声招呼。”

谢瑶环也赶紧说道:“爹,刚才是武大——大人帮忙救了燕巢里的雏燕。”

谢君傲轻轻捋了下胡须,“我看到了。”说着他转向敏之打量着他的一袭红袍,“大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怎会如此清闲啊?”

“爹——”谢瑶环觉得爹爹这话不礼貌急忙想制止。敏之倒是不介意,依旧礼貌而客气地回道:“先生抬举了,晚辈就是弘文馆一个编书的。”

谢君傲还想问下去,却见谢瑶环在不住地冲对方使眼色。敏之领会谢瑶环的意思,赶紧拱手道:“晚辈讨饶多时,这厢先告退了。”

谢君傲见状只好说了句:“大人慢走,老朽就不送了。”然后目送武敏之离去。

敏之的出现对谢君傲来说虽说突然但还是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看他的相貌、气度,以及如此年轻就官居高品,看来应是个有非凡才能的,而且他说话恭敬、内敛,自称是个编书的,一来说明行事谦虚,不张扬,二来说明是个做学问的,不像官场上许多人需要玩弄权术,明争暗斗。

想到这里,谢君傲看着谢瑶环问道:“你和刚才那位大人很熟啊?”

谢瑶环正怕爹爹误会,于是赶紧解释说:“武大人是太子殿下的好友,在东宫时见过几次,他为人很是和善,对任何人都是客客气气的,爹爹可不要多想啊。”

谢君傲笑了,他越发觉得女儿这是此地无银。近来他也有听到传闻说谢瑶环时常出入东宫和太子关系非同一般,加上上次天后特别提起,不管天后是随口一说还是有意提醒他都觉得不安心。

虽然女儿的年纪着实不小了,但如果是和太子有所牵连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在谢君傲的心里天子家终非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招惹得起的,所以她对女儿的事一直有所担心,可毕竟是当爹的有些话他也不好直说。但今天看来,或许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女儿去东宫也许并不是为了见太子。

“我多想什么啊?”谢君傲微微眯了下眼睛,“是你多想了吧?”说罢呵呵笑着去架子上寻找他要的药材去了。

这是我所遇到过的最匪夷所思却又无可奈何的事了,虽然已经交待了敏之,但我等不及他彻底诱惑谢瑶环的心,时间越久变数越大,我必须快刀斩乱麻。

于是我把蝶衣叫到面前,“那三名宫女将她们遣往昭陵,没有我的命令永远不得踏出半步。还有,把谢君傲找来!”

这一次,我没有再兜圈子,而是上来便直奔主题,“上次和先生聊了瑶环,知道她年纪也不小了,就想着女孩子的青春可是最宝贵的,像瑶环这么好的孩子这终身大事可不敢耽误了。正巧,本宫这里还就有一个上佳的人选。他叫武敏之,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官拜兰台太史令,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仪表堂堂,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我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谢君傲眼神的变化,起初他显得有些惶恐,当我说出敏之的条件时似有那么一刹那他眼睛一亮。

我继续道:“其实呢,敏之对瑶环早就有意了,只是不知瑶环的心意所以不好意思开口,才恳请本宫替他保这个媒。本宫呢也正乐得撮合这样的姻缘,所以才找先生来说道说道。”

谢君傲听我说完似有犹豫,他说道:“娘娘保媒草民实在是受宠若惊。只是——只是——草民有一事不明,请娘娘恕罪。”

“先生有什么疑问尽管说就是。”

我想即使没有这句话谢君傲也一定会说出自己的想法的,他的直脾气是不会懂得转弯的。

果然谢君傲的话说得很是直接,“如娘娘所说,这位武大人如此出众,就是不知已有几方妻室了?”

看来谢君傲是真的疼瑶环,比起富贵他更介意的是女儿受委屈,从这一点上讲我对他倒很是欣赏。

“不瞒先生,敏之早已娶妻杨氏,此外并未纳妾。不过既然本宫保媒自然不同一般,所以,如果先生同意,瑶环嫁过去就是平妻而非妾室,所有该有的礼数、规矩一样都不少,定然不能委屈了瑶环。”

此时,从谢君傲的脸上我看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他显然对于这桩婚事十分满意。

他的反应让我的心里有了底,于是紧接着就说:“如果先生也觉得好,就找个日子给两个孩子和一下八字,没问题的话就让敏之正式提亲了。”

“草民谢娘娘恩典!”谢君傲答应得如此痛快还真让我小小地意外了一下,不过这第一步算是成了。接下来我再狠狠推上敏之一把,让他赶紧把事情办利索。说来把瑶环嫁给敏之,我觉得也该不算是委屈她吧!

谢君傲的心情许久没有如此清爽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一直是他心上的一块病,如今由天后做主觅得好归宿怎能不让他喜不自禁?此时的谢君傲满脑子都是那天武敏之在医馆中的形容样貌,真是个俊朗的青年,想来学问和人品都应是上成的,再加上那天自己亲眼目睹他与女儿眉目传情的样子,于是他便一厢情愿地认定谢瑶环和太子的传闻都是子虚乌有,真实的情况是她和武敏之两情相悦。谢君傲越想越开心,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谢君傲正想着武敏之,这人就出现在了他眼前。谢君傲一眼就认出了远处那气质俊雅的身影,他本想走上去打个招呼,却见从一旁走来了另一个红衣官人正跟武敏之说话。谢君傲的眼神很好,一下子就认出那人正是裴炎。

敏之偶遇裴炎实属意外,虽然同朝为官,但这二人的关系却仅仅是认识而已。尽管如此,一向循礼的裴炎遇到敏之还是不忘客气地打起招呼:“武大人,好久不见,这是要去哪里啊?”

敏之回道:“裴大人,是天后召见。”

“哦——”裴炎想再寒暄两句,既是礼貌也趁机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对了,大人近来可曾——”

谁知敏之根本没有理会裴炎,而是简短地说了句:“我先告辞了!”便快步而去,把裴炎凉在一旁硬生生吃掉了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

裴炎这个气啊,虽然对于敏之的傲慢无礼早有耳闻,但真碰到自己身上还是一百个不高兴。

谢君傲当然不知道武敏之和裴炎刚才说了什么,他只是突然多动了下脑筋,于是故意闪到一边避开了敏之,然后快步追上裴炎。

“裴大人,有些日子没见了,一切可好啊?”谢君傲客气道。

裴炎见到谢君傲,方才因敏之所生的气也去了大半,赶紧笑道:“是谢兄啊。虽说你我如今都时常在宫里走动,怎么见面的机会反而越来越少了?”

“谁说不是呢!这皇宫太大了,规矩也多,真是不自在!”

裴炎呵呵一笑,“谢兄的脾气还是一点也没变啊!”

谢君傲寒暄了几句便把话引入正题,他故意问道:“刚才我看到你和一位大人聊天,他是谁啊?”

裴炎对这句话的跳跃有些诧异,“谢兄怎么问这个?你可不像是会关心朝中官员的人!”

谢君傲也觉得自己问得唐突了,可他实在想不出更聪明的问法,于是赶紧说:“我看他年纪轻轻的样子,官阶却似乎不低,所以一时好奇罢了。”

听到谢君傲这么说,裴炎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他是谁啊,能不高吗?”

谢君傲一听立刻来了兴趣,“此话怎么说啊?”

裴炎从鼻子里“哼”了一下,“谢兄有所不知,他叫武敏之,是天后的亲外甥。”

“外甥?”谢君傲这才恍然大悟,这姓武的可是不多,自己怎么没往这上面想呢?难怪天后会亲自为他做媒呢!

裴炎却以为谢君傲不明其中缘由,于是解释道:“他本姓贺兰氏,是洛阳人,他的母亲是天后的亲姐姐韩国夫人。天后赐他姓武为的是承袭天后的父亲周国公的爵位,这下明白了吧!这种人的仕途岂是我等苦读人士能够比的?”

原以为武敏之是青年才俊,听这么一说原来靠的是裙带关系,谢君傲这心里不由不大舒服起来,他接着又问:“那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呢?”

“怎么样?”裴炎正觉刚才那一肚子气无处发泄,于是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他在长安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人称长安第一美男,不过还有一个——长安第一纨绔!”

“第——第一纨绔?”

“没错!满长安还有谁比他更有钱有权有靠山的?要说咱们这位武大人对长安城所有的官妓、青楼可是比弘文馆熟悉得多呢!仗着天后撑腰,常常为了一两名歌妓不是用银子砸人就是当街大打出手,这些事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裴炎这么一说,谢君傲暗叫一声“不好!”赶紧说道:“裴大人,我突然想起件急事,我得先走一步了。后会,后会!”说罢掉头就跑。裴炎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是一头雾水,心想今天这都是怎么了,没一个人把话听完的!

谢君傲是个直脾气,心里一丁点事也藏不住,他不假思索径直奔去求见天后。

谢君傲求见的时候我正和敏之说话,他的突然折返让我始料不及,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让敏之暂避,然后才宣谢君傲觐见。

看着谢君傲走进来,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脑子里盘算着诸多可能。谁知,谢君傲走上前直接伏地行了一个大礼,他叩头在地道:“草民请天后娘娘恕罪!”

这一下可把我弄懵了,赶忙说:“先生这是做何?有什么事起来说话。”

但谢君傲依然伏地不起,他说道:“娘娘为小女赐婚一番美意,但草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以小女的出身、资质,无论方方面面都与武大人很不般配,草民有自知之明,实在是不敢高攀,所以还请娘娘恕罪,那桩婚事就当没有提过吧!”

谢君傲这番话既令我诧异又让我恼火。他这个人说话做事也未免太没有分寸了,他以为自己是谁,竟敢在我面前出尔反尔,让我把自己说过的话当作没有发生?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反差如此之大,但至少让我看出了,这个谢君傲除了医术其他的方方面面是都不怎么样,这倒似乎正好说明他与那则故事不会相干了。

我压着怒气说道:“先生为何突然这么说呢?刚刚不都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谢君傲恳切道:“草民刚才是一时糊涂,细想想,婚事还是要门当户对的好。武大人如此出众,实在不是草民这种小门小户配得上的。”

“是不是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我的语气已经开始变得强硬。在如此快的时间态度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我只能这么想。

但谢君傲并没说实话,而是再次恳请道:“不是的。草民就是觉得高攀不起。还请娘娘谅解。”

他的态度以及不诚恳让我更加窝火,于是厉声道:“你以为本宫是什么人?说出去的话岂有出尔反尔的?”

“娘娘息怒,是草民有罪,请娘娘责罚。只是那婚事真是万万使不得啊,恳请娘娘收回成命。”

那一刻我真想治谢君傲的不敬之罪,但一转念他身上唯一的长处如今正是我所倚仗的,这个时候真是动他不得。但以眼前的情形,如果继续下去只会越来越僵。

于是,我再次强压下怒火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道:“若是先生担心门第成见,本宫大可以认瑶环做义女,以公主的身份可就算下嫁了。”

“娘娘——”谢君傲刚想说话我便快速制止了他,“先生且莫忙着答复,毕竟不是小事,先生不如回去和瑶环商量一下,过两日本宫会再找先生详谈的。今天本宫还有要事,先生就先请回吧!”

话音刚落,蝶衣便心领神会地上前恭送了。谢君傲见状似乎对我的情绪也有所察觉,虽然能看出他仍心有不甘,不过还是躬身退了下去。

待谢君傲走后,敏之才从后面出来。我看着他质问道:“你刚才来的时候见到他了?”

敏之摇摇头,也是一脸的迷茫。

“这老头,听说他脾气古怪看来没有夸张。”我感慨道,“不管怎样,这桩婚事我不允许横生枝节!”

敏之没有说话。我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无奈,那是他少有的神情。我知道这一次自己霸道了,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想改变决定。

“敏之,你这就回去准备,尽快带厚礼去正式下聘,声势要多大就闹多大,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谢瑶环已经许给了你!”

不管敏之心里究竟有几分勉强,但他的表现还是在积极地配合着我的计划。接下来,我要把消息快速散播出去,我要让谢君傲没有办法反悔。

果然,消息很快就在宫闱间传播了起来,顷刻盖过了谢瑶环和贤儿的传闻成了宫闱内最火的八卦,自然也包括东宫。

谢瑶环走在宫巷间,过往的宫人们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还不时有人窃窃私语,这种情形和前些时候刚刚疯传她和太子绯闻的时候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一样。谢瑶环的心里不住地打鼓,难道是她与太子的传闻又升级了?可是最近自己很注意了,不该啊?

谢瑶环正在寻思,不料从相交的巷子里快速走出一个人一把将她拉了进去,谢瑶环看到赵道生迅速移到巷口守着。她抬起头看到的是李贤凝重的神情。

“最近怎么没去东宫?”李贤的语气充满了质问。

面对李贤如此充满压迫性的逼问,谢瑶环的心里有一丝悸动。她承认和太子在一起的时光是愉快的,李贤的浪漫洒脱经常让她忘记了他太子的身份,仿佛面前的只是一个充满才情的诗人。

然而,自从宫中传起了流言,她突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太忘乎所以而失了分寸,加上爹爹时不时刻意的明警暗示更让她觉得应该约束自己的言行,于是这一阵子她十分注意,在李贤看来或许会是刻意的疏远吧。

“可能是近来太忙了。”谢瑶环应付道。

但李贤却不依不饶,“晨露呢?这个也不需要了吗?”

谢瑶环机敏地反应道:“这个啊,宫里专门安排了宫女负责,以后不用我自己去采了。殿下,陛下的药是算好时辰的,耽搁不得,我先告退了。”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李贤感觉谢瑶环是在故意搪塞自己不由更加气恼,他追问道:“传言是真的吗?”

这句话倒是让谢瑶环诧异了,她并不知道爹爹被天后叫去提亲的事,此后谢君傲也是只字未提,所以自然不明白李贤所说的传言是什么。

但他下意识地已经和方才宫人们异样的目光联系了起来,于是停住脚步。“殿下说的是什么?”

李贤以为谢瑶环是故意装傻,于是气恼道:“我说的是你和武敏之的亲事,是真的吗?”

谢瑶环心中一惊,她知道李贤不会无中生有,难道刚才那些宫人们的窃窃私语议论的就是这件事?可如果真有其事,为什么爹爹从未提起呢?谢瑶环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这是一个误传。虽然她心里这么想,却并没有立刻否认。与大多数女子不同,谢瑶环是极其理智的,所以在与李贤的交往上她时刻把握着分寸,也克制着自己的感情,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明白自己内心真正期望的东西。

“殿下,陛下的药真的要凉了。”谢瑶环绕过了问题,这一次她没有片刻犹豫快步从李贤身旁离开走到了大路上。

李贤并不明白谢瑶环的真实想法,所以面对她的这一反应他认为那传言一定是真的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和她心意相通,有些话即使没有说出口她也是明白的。难道是自己太过含蓄了?还是自己太相信她了?谢瑶环终究也不过是个平常女子很容易就被武敏之的魅力所征服?

武敏之,李贤第一次想到这个名字却充满了敌意,他怎么可能对谢瑶环下手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李贤的胸中积聚着不解和愤怒,他只有一个想法——去找敏之问个清楚。

李贤策马赶往敏之在洛阳的宅子,大门敞开着,上方依旧挂着贺兰氏原来的牌匾。李贤刚一踏进院子就愣住了,只见不小的庭院已经被数不清的木箱、锦盒堆满了,家丁、仆役、送货的商贩往来其中一片繁忙。看到眼前的情景,李贤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赵道生见状,随手拉住一个家仆喝问道:“你家主人在哪儿?”

直吓得那名家仆连连摆手。赵道生连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他一怒之下抬脚便掀翻了一只箱子。这一举动让满院子的人都愣住了,一双双异样的目光一齐射向了这二人。

李贤被这些目光看得脸上一阵火辣,他内心焦躁难耐一转身快步就朝大门奔去。

就在这时,敏之恰巧从外面回来,两人碰个正着。其实,敏之本来就在家中。但自决定要娶谢瑶环开始他便有意避着李贤,即使今日他依旧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不过敏之也清楚躲避终究不是办法,既然自己心意已决,那么即使再糟糕的状况也必须直面。所以他一咬牙,从侧门溜了出去,制造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假象。

敏之将李贤让进书房,看着对方始终暗沉的神色他的心里也止不住一阵忐忑。果然,门关上的那一刻,李贤便直指庭院的方向质问道:“敏之,院子那些是什么?”

面对李贤的直接敏之心里越发忐忑,他只能强作镇定挤出一个笑脸,“你也听说了?这是提前给我道喜呢?”

“我问你那些是什么?”李贤厉声喝道。

敏之一愣,赶紧调整心态装作很随意地应道:“当然是聘礼了!”

“给谁的聘礼?”

敏之嘿嘿一笑,依旧装腔作势道:“你认识的,谢—瑶—环!”

此话一出李贤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他瞪着敏之眼睛中像要喷出火来。在敏之的记忆中李贤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为什么?”敏之听得出李贤是在极力克制情绪,“你从来都不纳妾,这一次是为什么?”

敏之已经决定将糊涂装到底,于是说道:“人是会变的。而且,我是真的喜欢上那丫头了,所以这一次我不是纳妾,是娶妻。”

“你喜欢谢瑶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李贤很难相信他所熟悉的这个情场浪子会真心喜欢上一个姑娘。

敏之依旧故作轻松的样子,“看你那惊讶的样子。好吧,都跟你交代,自打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喜欢上了。这姑娘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而且,她的八字很旺我。”

“那谢瑶环呢,她也喜欢你吗?”

敏之双手一摊,“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天后保媒,难道她还能不答应吗?”

听敏之这么说,李贤似乎可以理解谢瑶环了。他开始相信谢瑶环一定是迫不得已,这一切都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如此一来反倒让他感觉舒坦了许多。

李贤走近敏之,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是一定要娶谢瑶环了,即使你知道我也喜欢她?”

敏之愣了,他没有想到对待感情一向含蓄内敛的李贤会跟自己挑明,看来是自己低估了他对谢瑶环的心意。但恰恰是这样让敏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娶她吗?你要跟我争?”李贤再一次逼问道。

敏之晃过神来,依旧用强装出的轻松、随性的口吻道:“别开玩笑了,我的太子殿下!我知道你对这丫头不错,可是绝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其实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李贤十分严肃地说道,“敏之,你我情同手足,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过外人,甚至比我的两个亲弟弟还要亲近。所以你听好了,我喜欢谢瑶环,我想娶她。如果是兄弟的话就不要跟我争!”

这句“是兄弟的话”深深触动了敏之,从李贤口中说出“兄弟”二字让他倍感激动,但是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没有可能妥协。

“你说什么呢?你喜欢谢瑶环?你明明喜欢的是婉儿,这我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你的心里就只有她。现在你当上了太子,机会也来了,你——你怎么可能再喜欢上别人?拜托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敏之故意搬出了婉儿,在他心里让李贤和婉儿在一起不正是最好的结果,也是他一直努力的方向吗?

的确,听敏之提到婉儿李贤的心里还是颤了一下。毕竟是年少时最单纯的爱恋,即便这种感觉已经渐逝,但到底还是会在心底烙下痕迹。可是,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李贤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愿回头。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想再提。现在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还要跟我争?”

李贤的反应大大出乎敏之的意料,他下意识地为婉儿感到一阵悲哀,或许这才是命呢。

敏之轻轻摇了下头,“如果早知道你的心意我会退让,但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已经恳请天后保媒,岂有让其收回的道理?”

敏之只能搬出天后,但话一出口立刻后悔了起来。既然自己已经决定当这个恶人,为什么不把一切都扛下来呢?敏之这么想并不是为了天后,恰恰是为了李贤考虑。只是他的潜意识里始终无法和天后齐心,所以才会脱口而出。

李贤狠狠地盯着敏之,眼神里除了掩饰不住的怒气还满是失望。他紧咬了一下牙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罢转身打开屋门扬长而去。

敏之呆呆地站在原地,脑袋嗡嗡直响,他努力梳理着刚才的对话,突然感到一阵不妙,于是快步冲出了书房。

那时,我正和几位大人议事,贤儿的到来既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我于是清退众人,宣贤儿入内。

贤儿走进殿内立刻俯身拜倒。虽然已经预想到他此行的目的,但我还是假模假式地说道:“贤儿,起来吧,来,到母后身边。”

贤儿却并未平身,而是说道:“母后,儿臣此次前来实乃有一事相求。不得到母后的应允儿臣不敢平身。”

他的这一举动倒让我吃惊不小,于是赶忙问道:“什么事啊,搞得这么严重?”

贤儿直起身子回道:“儿臣肯请母后赐婚,请母后恩准将谢瑶环赐于儿臣!”

贤儿从小到大无论再怎么喜欢一样东西,想要得到也都是拐着弯地表达,如此直抒胸臆倒还是头一次。原以为他不会拉下脸来和敏之抢女人,却原来我想错了,如此反倒逼出了他的勇气。

我稍稍停了一会儿才说道:“贤儿,你这回还真是让母后吃惊不小啊,母后真是没有想到原来你也属意谢瑶环。可是母后已经做主将她指给敏之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母后,虽然表哥也中意于她,但儿臣与瑶环才是两情相悦,还请母后成全。”

“是吗?你这么说母后还真是没看出来。不过,母后已经答应了敏之,如果为了你反悔岂不让人说母后徇私?况且这桩婚事谢君傲也同意了,已经说定择日正式下聘,母后不能出尔反尔。再说,你还没有娶妃,就着急纳妾也于礼不合。”

谁知贤儿竟然说道:“母后,儿臣愿娶谢瑶环为妻!”

此话一出可是让我惊住了,赶紧斥责道:“胡闹!你说你喜欢那丫头倒还说得过去,可是太子妃人选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的?谢瑶环区区一介庶民,这个你想都别想!”

贤儿立刻反驳道:“为什么?父皇和母后用人向来唯才试举,给天下寒门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上次为皇兄选妃,父皇也说了不论出身。为何今日母后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呢?”

“放肆!”我必须用威仪震慑贤儿,于是厉声道:“你竟用这种语气跟母后说话?不就是一个民女,用得着你为她不顾体统吗?莫说谢瑶环已经被许配给敏之,既为兄弟岂有仗势夺妻之理?就凭你的身份就不该有方才的举动。你身为太子身上肩负着社稷重担,怎能贪图儿女私情置礼仪廉耻于不顾?”我突然发现倒打一耙的感觉竟然还挺过瘾。

却见贤儿的表情已经扭曲,那是他不曾有过的激动和不理智的反应,我真担心他会一时冲动说出什么过分的言辞让我不好应对。

正在这时就听外面高声通报道:“圣上驾到!”

这一下给了我一个台阶,我赶紧起身迎驾。

李治走进来一眼就瞥见地上跪着的贤儿,他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我不由瞪了贤儿一眼,然后赶紧说:“哦,臣妾在考贤儿功课呢!”

“一看就是没答上来,受罚了吧?”李治说着来到贤儿近前,“起来吧!别忘了你是太子,自然该严格要求。好了,朕跟你母后有话说,先饶了你这回,回去好好反思!”我看到李治冲贤儿使了眼色,知道他才是贤儿的救兵,不过也算为我解了个僵局。

贤儿走后李治才说:“媚娘,其实你和贤儿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把谢瑶环许给敏之呢?”

这个话题一开我立刻意识到,李治八成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也对,以谢君傲的性格不会无动于衷,他很可能是求了李治。诚然,如果李治开口让我收回成命的确为难,但我怎么可能冒着让贤儿万劫不复的风险成全他呢?

想到这里我回道:“敏之难得看上一个姑娘,还是个品行不错的孩子,你说我怎么能不成全他呢?”

“敏之会真心喜欢一个姑娘?”李治的语气和表情都同时充满了质疑,“我知道你宠敏之,但谢瑶环虽是一介民女却也是自家父母的掌上明珠,事关其终身幸福,是不是也该顾及一下他们自己的意愿呢?”

话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李治这是帮谢君傲说情来的。但一想到刚才贤儿一反常态的表现,如果敏之的这桩婚事作罢,那么就很难再阻止他了。但面对李治我无法说出实情,我要保护贤儿,保护谢瑶环,也要保护自己,谁让这件事就像一团乱麻有太多解不开的疙瘩,却又存在着诸多可能,我不敢冒险。

“陛下,媚娘是疼爱敏之,但这些年来,陛下对他的宠爱又少了吗?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个姑娘认真,就想着或许谢瑶环真能收住敏之的心,让他少些荒唐多用些精力为朝廷效力,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你这样考虑或是没错,但谢君傲为我治病是有功之人,我们总不能置他的感受于不顾吧?”

“这桩婚事谢医师起初是同意的,而且还挺高兴。后来突然变卦,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想问清楚,把误会解开了,这不就是一桩美满姻缘了吗?”

李治摆了摆手,“跟你说实话吧,原因我已经问清楚了。归根到底还是敏之的名声惹得祸。将心比心,谁家的父母放心把女儿嫁给一个花名在外的浪荡子?”

“敏之这些年在这件事上是荒唐了些,但不能因为这样就不给他改过的机会呀。再说,他至今只娶妻杨氏,虽不知夫妻感情如何但也相安无事,想来他也不是风流顽劣之辈,或是年轻还没定性。这次娶了谢瑶环说不定就能帮他定性了呢。既然谢先生对陛下肯实言以告,不如就由陛下代为劝说让他安心,谢瑶环嫁过去绝对是享福的。”

李治被我反将一军心里不大痛快,他看着我停了片刻才说:“说实话,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贤儿对她有意?”

我知道此时还跟李治装傻是不明智的,既然如此不如就硬着头皮认了,“没错,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我并不看好他和谢瑶环,所以知道敏之有意的时候也就顺水推舟了。”

“媚娘,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干涉这些事了?你不是也挺喜欢谢瑶环的吗?就算立她为妃不合适,让贤儿纳了她又有何不可呢?”

“陛下怪我宠着敏之,如今这么说难道不是在偏袒贤儿吗?没错,要说纳一个民女为妾是算不得什么。但贤儿身为太子行事依旧太过感情用事,这种性格对一个储君来说就是瑕疵。所以这一次他越是表现得强烈我越是不会成全他。况且,谢瑶环是敏之看上的,是用一个女人换一份信义,一份忠诚,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兄弟反目,为君者岂能分不清其中该有的取舍?”

李治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或许我的“深明大义”让他无法反驳,但我也清楚地感觉到他是生气了。

李治用手揉了揉头说道:“我这头怎么又不舒服了。来人,宣明崇俨含风殿伺候!”

我知道李治这是故意找的借口于是关切了几句便起身恭送至殿门前。

看着李治远去的背影我的一颗心才算暂时舒缓了一下,余光扫过殿外只见敏之在一旁候着,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我来到他近前低声道:“你啊,还磨蹭什么呢?”

翌日,武敏之备齐重礼声势浩大地就进了宫。按说,他应该前往谢君傲家中提亲,但因这阵子谢君傲父女一直居于宫中医馆,所以这聘礼自然也就送到了这里。要说这可是少有的特例,但有天后首肯,敏之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踏实。

一直以来大家都只是传八卦,这回才见到动真格的了。于是,但凡有空的宫人都纷纷赶去看热闹,一时间把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君傲听到外面的喧嚣声就出来看个究竟,这一下可把他吓坏了,原以为陛下已经答应帮他解活这件事就该过去的,没成想今天武敏之就来“强娶”,他这是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笑话给所有人看呢!谢君傲的脑子就是一条单线,此时除了生气别无想法。

武敏之走上前躬身施礼,“岳丈大人,小婿武敏之已备齐所有聘礼,请岳丈查点,这是礼单。”说着双手恭恭敬敬地将礼单送上。

谢君傲看都不看一眼,一甩袖子说道:“谁是你岳丈?别乱认!还有,这满院子的东西哪来的就给我抬回哪去!快走快走!”说着连挥袖子带轰人!

敏之已经料到了这出,他淡淡一笑,“岳丈大人这是高兴过头太激动了吧!来啊,请天后娘娘懿旨!”说话间一名小太监从一旁快步走了上来,双手捧着一份明黄色的诏书。

谢君傲知道一定是天后下旨赐婚的诏书,如果是这样自己难道敢不接旨吗?看来都说陛下做不了天后的主是真的了,难道自己真的要眼看着把女儿推进火坑吗?谢君傲此时六神无主,只有浑身的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就见那名小太监不紧不慢地展开诏书快速扫了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这就要开口诵读。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声高喝:“慢着!”大家循声望去都不由吃了一惊。因为正大步而来的人是太子李贤。

李贤径直走到小太监面前冲他伸出了一只手,同时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对方。小太监先是一愣,随即被那压迫性的眼神逼得有些无所适从。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李贤一把就从他手中夺过了诏书,速度快得都还来不及反应。

虽然心知肚明,但敏之还是上前一步伸出手挡住了李贤,“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李贤面对敏之一反常态道:“不知道规矩吗?见了孤还不行礼?”

敏之无奈只好带头下拜,于是所有人都跟着拜倒在地。李贤走到谢君傲面前双手将他搀起,然后才说道:“都平身吧!”

谢君傲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表情一时有些呆滞,脑子几乎停止了运转。

此时李贤大声道:“谢先生,孤今日是来向令千金提亲来的。”说着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这是父皇御赐的九龙玉佩,价值连城,孤以此为信物礼聘谢家千金。”

话音刚落便惹得一阵唏嘘。不得不说,今天这些来看热闹的可真是值了。

敏之见状上前道:“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李贤回过头轻蔑地说道:“难道孤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孤是来下聘礼的。”

“天后已将谢瑶环许配给了我!”

“是吗?”李贤说着故意将那份诏书塞进了袖筒中。

一时间,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弥散在这二人之间。然而,一旁的谢君傲还处在懵懂的状态,这突发的一幕显然超出了他大脑的负载量。从一开始就躲在屋内的谢瑶环却怎么也坐不住了,她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终于明白了大概。

谢瑶环走出屋门快步来到爹爹身旁,她冲李贤和敏之施礼道:“太子殿下,武大人,容民女跟爹爹说句话。”说罢拉起谢君傲就进了屋。

谢瑶环关上屋门转身对谢君傲说道:“爹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之前从未没听你提起过?”

谢君傲长叹一声道:“女儿啊,是爹爹没本事!事情是这样的,天后想把你许给那个武大人,可他是个纨绔子弟,爹爹怎么能让你嫁给那种整日流连于青楼妓馆的人?但天后之命又不敢违抗,于是我就禀明了陛下,希望陛下为我做主,而且陛下也明明答应了,谁知道——”

谢瑶环明白了,爹爹没有告诉她就是想着这件事能解决,他不想扰乱自己。关于武敏之的为人是否如爹爹所说她并不十分在意,因为在她看来敏之虽然是个有魅力的男子,但一直以来他们的接触都坦坦荡荡,自己心里从未想过和他会有什么。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察觉出敏之的想法。

与此不同,对于李贤的感情她多多少少都是有感觉的,但若不是今日挑破她也不敢直面。然而谢瑶环有着自己的主意,面对感情的处理她的理智超出了想像。

“爹爹,我都明白了。女儿只想知道,现在太子和武大人同时来提亲,爹爹您想要接受谁呢?”

谢君傲不假思索道:“姓武的肯定不行!绝对不能嫁给那样的人!”

“那您是想选太子了?”

谢君傲愣住了,在他的脑海里似乎只有二者择一这一种方案。“他是太子。这宫里的女人不是好当的。你无亲无故,连个依靠都没有——”谢君傲想要继续说下去,却一时连如何措辞都不知道了。

谢瑶环轻轻一笑,“爹爹,我明白了。既然如此,索性两个都不嫁!”

谢君傲还在原地反应女儿的这句话,谢瑶环却已打开门走了出来。

她对李贤和敏之说道:“谢瑶环一介民女,蒙太子殿下和武大人错爱,实在不敢当。然,婚姻大事事关重大,既然民女身在皇宫如此大事自然应当禀陛下和天后做主。民女这就前去拜见陛下和天后,请一个恩典。”

听谢瑶环这么说,李贤和敏之同时对视了一眼,各自心里盘算着。李贤知道母后一定是站在敏之那边的,但他也相信父皇会帮着自己,问题是父皇会为了自己坚持到底吗,还是最终向母后妥协。李贤的心里实在是没底。同样,敏之也感到不踏实。

就在此时,突然有太监赶来宣旨,“陛下口谕,传谢君傲、谢瑶环父女即刻于含风殿面圣,不得有误!”

“什么?太子去医馆提亲?” 这个消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让我又惊又气。似乎在这件事上贤儿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理智,难道是我的策略错了,不该如此激他?可事已至此也不是检讨的时候。

“不过后来陛下传旨把谢氏父女叫到含风殿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头一紧。昨天李治没有说什么就走了,还以为他不会再管,看来是我想错了。如果他因为疼爱贤儿而有所偏袒的话——我突然感到大事不好,于是放下一切事务匆忙赶往含风殿。

我看到贤儿和敏之都候在殿外,他们之间隔着相当的距离,彼此都不看对方一眼,在记忆中这兄弟二人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疏远,我不由产生了一丝歉意。走进殿内,就见谢君傲和谢瑶环双双跪在地上,李治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李治仿佛料到我会如此快速出现一般,他直接了当道:“天后既然来了,不妨听听谢瑶环怎么说吧。”说着他冲谢瑶环递了个眼色,“谢瑶环,把你的心意也说给天后听听。”

我不免有些诧异,却听谢瑶环不紧不慢道:“天后娘娘,民女谢瑶环恳请出家做个女道士。”

此话一出我更是吃惊了,李治朝我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我却还是没弄清这是出了什么事,忙问:“孩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世间女子若不是看破红尘,伤心绝望,有几个会主动想到出家的?何况像她这样年轻还未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姑娘?难道说是我害了她?

却听谢瑶环镇定道:“民女清楚。民女与爹爹相依为命多年,在民女心中早就断了嫁人从夫的想法,只愿能一生侍奉爹爹身旁,继承他的所有医学。待爹爹百年之后也能行医济世,为天下苍生谋福。因此,民女自愿出家。”

我再次看了李治一眼,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话虽如此,可是出家修行又如何与侍奉爹爹两全呢?”

“这个民女已经想好了。民女斗胆想讨个恩典,让明道长收民女为徒。这样,民女不仅能在爹爹身边尽孝,还能留在医馆为陛下和娘娘尽忠。”

好一个聪明的丫头。我禁不住感慨道,细端详眼前的谢瑶环已然和她第一次进宫时变了很多,她似乎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适应和学习能力,而且智慧和胆识都让人佩服。反正我的目的就是让贤儿死心,如此或许更好。等过些时候,回了长安为贤儿选妃纳妾,他也就会渐渐将她忘却了,到时候再让这孩子还俗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我对李治说道:“一切就听陛下定夺吧!”

“好,那就宣明崇俨!”

传旨太监赶紧跑出大殿,一出去就被李贤和敏之围住打探消息。他赶忙应道:“太子殿下,武大人,陛下只说传明崇俨,别的奴才也不知啊!奴才这就传旨去了。”说罢快步而去。

李贤和敏之都是一头的雾水,不知道这事还跟明崇俨有什么关系?他们尝试进殿,却再次被挡了回来,只好继续原地等待。

传旨太监一口气奔到医馆,院子里的聘礼还堆在原地,看热闹的人已暂时散去,只有医馆当值的医官和宫人们不时探头张望一二。太监找遍了整座医馆唯独不见明崇俨,这个时候他会在哪儿呢?

此时的明崇俨正在一个僻静之处和王伏胜派来的小太监接头。

只见明崇俨一脸不快道:“怎么是你?”

小太监回说:“公公有事走不开,他让小的问明道长一句,这么久了那件事可有进展?”

明崇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那个谢君傲做事十分仔细,我调配的所有药膳,甚至推拿用的药油他都要一一检查,说是怕一不小心我们用了相克的药材。不过,这些日子我潜心研究,终于调制出一种无色无味不易辨认的药物。此药分为阴阳两种,单验都无毒性,若是混合便会产生作用。我会找机会把它们分别加入谢君傲自己调配的药里,如此一来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明道长真是好手段。这下即便出了事也查不到道长身上了。”

“我安全,王公公就安全,那么主上也就能高枕无忧了。”

“好的。那我就回去交差了。”小太监说着转身就走。

明崇俨刚要离开,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哎呀,明道长,你在这里啊!”

明崇俨回头一看竟是陛下身边的人不禁冒了一身冷汗,他再看去小太监已经不见踪影,想来应该没被发现,这才稍稍安心。

那太监快步赶到近前,喘着气说:“明道长让咱家好找啊!快,陛下传诏,快随咱家去吧!”

这个结果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李贤更是难以置信,他冲上去拦住了谢瑶环的去路。

“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母后逼你的?没关系,你告诉我,我一定可以说服母后收回成命!”

谢瑶环知道李贤的质问是自己必须面对的,她只有把话说清楚才能让他真正死心。

“太子殿下,没有任何人逼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事已至此,不妨听听我的心里话吧。您贵为太子与一介民女的我相交实属偶然,却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我很欣赏殿下的洒脱直率,坦白讲如果殿下只是一个普通百姓面对这份真诚我也许很难拒绝。但我扪心自问究竟自己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答案却绝不是做这宫闱中的女人。说起来不怕殿下笑话,我虽然是个女儿身但心底里却是希望有一番作为的,所以此生殿下的心意我注定是要辜负了,因为我已决定终生不嫁,还望殿下成全。若是日后见了我还能当作朋友自然是好,如果不能就索性把我忘了吧!”

谢瑶环一番慷慨陈辞,然后轻轻施礼拜别了李贤。李贤愣在原地,他还不能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是谢瑶环亲口所说,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李贤原本骄傲的心又一次的被刺痛了。

与李贤截然相反,这个结果反倒让敏之长出了一口气,他甚至觉得自己这几天的惶恐不安都是白费了,早知道是这样结束自己还折腾什么,既不必和李贤闹僵也不用在众人面前出丑。

但不管怎样,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唯一要头疼的就只有如何修复自己和李贤的关系这一件事情。敏之觉得轻松了许多,他步履轻快地穿过庭廊,却见婉儿正迎面而来。

“大人未能如愿娶得娇妻,怎么不见失落,反倒神采飞扬呢?”婉儿故意不怀好意地问道。

敏之毫不在意地回道:“世间美人千万,我又不是太子,怎会为了一个谢瑶环伤神?”

一句话让婉儿的心情陡然转差。敏之看着她突然暗淡下来的神色微微笑了,“行了。我要是你就会花时间好好想想如何利用好这个机会。”说罢扬长而去。

婉儿回头看着敏之的背影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为何每次见到这个人都能让自己窝一肚子气呢?

谢瑶环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的心也能稍稍放安稳了些。这时蝶衣来到我近前轻声道:“岐州来消息了。” 说着将一封密函递到我手里。

我展开快速阅读着上面的内容,并问道:“陛下知道了吗?”

“咱们的人故意留了线索,陛下应是也已收到消息了。”

“继续密切注意。”我说着合上了密函。自从知道李治在调查我便派人暗中相助,他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知会我一定是有他的考虑,所以我只能不动声色,看他如何行事。毕竟是亲生儿子,我能体谅他的心情,所以他要自己处理我只有成全。

“还有一件事,”蝶衣继续道,“那个孙宫女找到了。”

“哦?”这倒让我有些意外,想来不是办事的人不够缜密,就是一时心软又碰上个不听话的女人。“在哪里找到的?”

“在她老家宁州。虽然中间颇费了些周折,不过总算是把人找到了。现在正在送来洛阳的路上。”

我点了点头,“人到了之后立刻压来见我!”我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但愿不要让我查出是和岐州那位有关。

这天傍晚,敏之带了一坛好酒来到东宫。李贤看到他便没有好气,加上谢瑶环的事令自己烦闷,于是看着敏之走了进来却故意把脸转向了一旁。

“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殿下!”敏之连唤数声都没有回应,索性大步走上前把酒正放在李贤面前。

李贤这才抬眼看了他一下,语气中带着愠怒更多的却是无奈,“纵观满潮文武百官,敢在太子面前如此无拘无束的怕也只有你武敏之一人了!”

敏之见李贤开了口心中高兴,赶忙说:“我这不是来给你赔不是的嘛?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借着这坛好酒,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敏之依旧是这副没皮没脸的模样,李贤竟然感到有一丝想笑。他冷冷地说道:“坐吧!”

话音未落,敏之已经一屁股坐定,一副想赶也赶不走的模样。李贤并不知道,敏之此次并不只是赔罪修好这一层用意,更多的是他知道李贤心中烦闷,才来陪他借酒消愁,畅诉心声的。这一夜,二人喝净了敏之带来的酒,又把东宫的藏酒搬出了几坛,直喝到彼此都胡言乱语起来。

“你从小就没把我当外人,你一直把我当哥哥的,对吧?”

“是是,你是我哥。”

“我真是你哥!”

“是。”

“真的是!”

“你真的是我哥。”

“你说我跟你抢女人。可你不也是跟我抢吗?跟你哥抢!”

“不对。这得讲个先来后到。是你不地道!”

“不对!”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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