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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天下 第25章 拥立九王定社稷 下

作者:花痴梨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2-26 08:54:32 来源:文学城

就在这时,福禄来报说长孙无忌已在外面候着了。还真够早的,我看长孙无忌也是按耐不住的急脾气。

我正想,太宗倒吩咐道:“传早膳。长孙无忌一起用膳!”

不错,既然是一起用膳,那么这次的谈话就该是在平和而且家常的氛围下进行,看来圣上让他一早来也是有意要以聊家常的形式说话。但愿他们能够借这个机会推心置腹,抛却君臣世俗,用亲人和朋友的立场去用心沟通。

我在心里暗喜着赶忙着手准备,待一切就绪,只见太宗一挥手,我便知趣地带着一班宫女退了下去,却没走远,找了个窗口竖着耳朵仔细留意里面的动静。

太宗和长孙无忌相对而坐,起初两人都没说话。太宗端着架子,一脸严肃,长孙无忌的表情有些局促又透着股倔强。

过了一会儿,太宗的表情突然转暖,随说道:“好了,朕不跟你一般见识。说起来,咱们这半辈子架没少吵,手也动过,可是十次还不是有九次都是朕先让步。谁让朕年长于你呢,做大哥的自然要让着兄弟。”

这话让长孙无忌有些惶恐,他想要起身施礼却被太宗一把按住了,“无忌啊,今儿个没有君臣,只有一对多年的老兄弟。有些事,当着外臣朕不能不能做出个样子。今日只有你我,有什么咱们就开诚布公。”

“圣上,”长孙无忌刚一开口就立刻被太宗止住,“叫二哥。多少年没听你这么叫了。”

长孙无忌笑了,“不习惯了。”

“朕让你习惯就得——”太宗话没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于是自顾自地笑了,“好好,是我的不是,那我都知错了,你也好歹给点面子吧。”

长孙无忌温暖地一笑,轻轻唤道:“二哥。”只是这一声让太宗一愣,那一刻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记忆仿佛因为这一句而定格在了他们遥远的青春。

太宗的眼眶难以掩饰地一阵湿润,他微微侧了下头又抬起来看着长孙无忌,说:“无忌,你曾不止一次明示或者暗示提醒过我,要我多站在孩子的立场上想一想。我却从未在意过,我自诩是帝王中最慈爱的父亲,以为我所给与他们的无人能及,一切的问题都是他们不懂事,不知道珍惜,尤其是承乾。人们都只道我对青雀是宠冠诸王,却不知道我最疼爱,最珍视也是寄予最大期望的就只有承乾。”

说着,太宗停顿了一下,望着对面的长孙无忌,仿佛在从那双眼睛中寻找着理解甚至是同情。接着,他又说:“你也是做父亲的,不知道你和儿子们是怎样相处的?会不会经常和他们聊天?他们在不同的年纪里都想些什么,想要什么你是不是都能知道?”

长孙无忌看着太宗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太宗也苦笑着回应道:“看来我们都不是称职的父亲。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儿子是这个样子的,他和你之前所认识的几乎不是同一个人。昨天在大理寺,承乾跟我聊了很多很多。他说这是他成年之后第一次仅仅把我当做是父亲,一个儿子想把所有的心事,他的梦想、苦闷还有彷徨统统告诉自己的父亲,希望得到理解和指点。我才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加注在他身上的种种,那些理所应当竟是那么的荒唐。”

“你后悔立他做太子了?”长孙无忌轻轻地问道。

太宗想了想,然后轻轻点头,“我后悔不该那么早就立太子,不该以我的标准去培养他,想要把他塑造成为我心目中理想的继承人。”

“储位也是国家的根本。你之所以登基以后就立刻立储,也是希望国本稳定,你并没有错。只是,你没有预见到那个位置的诱惑力对诸位皇子的影响。储位之上的那个人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怎么会没有预见到?我自己不就经历过?我就是因为预见到了所以才会对承乾更加严格,希望他靠自己的能力稳固太子之位,成为毋庸置疑的储君。”

长孙无忌轻轻叹了口气,问道:“那么,对魏王呢?你对他就没有特别的偏爱?你之前不也曾动摇过,想过要改立储君?”

“你到底还是有私心。青雀不是皇后亲生,知道的人不多。你让褚遂良上书跟我讲嫡庶有别的道理,就是要提醒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立青雀。坦白来说,起初我重视青雀,只是想给承乾压力,好让他更加上进。可到了后期,我也的确发现青雀的才干以及性格似乎更适合做太子,所以你说我动过异储之心也是事实。不过,有你们几位‘贤臣’左一本,右一谏,我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长孙无忌笑了,却又立刻严肃起来,“可是魏王却不知道你对太子的苦心。他以为自己有机会,所以才会——”

长孙无忌还是有所顾忌,所以话说一半没有继续,他大概是在斟酌用词。太宗却在一旁将话题接了过来,“你不必如此支支吾吾。说实话,青雀的想法我之前并非没有洞察,只是若不是今天承乾跟我和盘托出,我还不知道他为了这个位子竟然能如此不择手段。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他的城府和智谋确实比承乾要高出许多。和承乾的性情坦荡相比,青雀的确显得狠辣,可是作为帝王这未见得就不好。”

“如何做一个帝王只有你有发言权。可是,如果纵容不择手段谋取皇位的做法,岂不是要给天下树立了一个榜样,以后的皇子们会不会都效仿用阴谋诡计谋求皇位,到时候兄弟反目,手足相残,家不成家又何以治国呢?”

长孙无忌的话震动了太宗,他立刻想到昨晚魏徵在奏章中所提醒他的,历史不能重演,他自己所经历过的痛苦以及因此所背负的骂名他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儿孙延续下去?

太宗愣了一会儿,然后用缓和的语气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昨天承乾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知道自己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当太子。冲动、义气用事,叛逆还有桀骜不驯,原来他都清楚。他跟我说,如果当初没有立他当太子,他如今或许只是呆在自己的封地上,喝酒、吟诗,骑马、打猎,甚至他更愿意当一名驻守边关的军士,他说他最喜欢西北大漠孤烟的豪气,向往那和天际相交的广阔草原。我说,真让他去吹上个一年半载的黄沙他就不这样想了。”

“太子究竟还是年少,缺少历练。可话说回来,你难道希望他们再经历一次你当年的金戈铁马吗?”

太宗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认真地看着长孙无忌非常严肃地说了一句话,“无忌,如果我必须废掉承乾,你认为又该立谁呢?”

长孙无忌并未吃惊,太宗的问题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内,又仿佛他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句题问。可是,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太宗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我说实话,你必然又要说我是出于私心。”

“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太宗说着有意白了长孙无忌一眼,可是转瞬就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认真地说道:“我不是没有想过雉奴。这孩子仁孝、乖巧,一向甚得吾心。可是,他毕竟年少,怎能堪此重任呢?”

“承乾被立为太子的时候还不及晋王现在的年纪。你的理由不成立。”

长孙无忌的反驳毫不留情,太宗只得叹口气说:“今时不同往日——好,我不跟你争。就算如此,可是,你认为雉奴的个性适合做太子吗?”

长孙无忌答道:“你刚才还说直到昨天才发现自己的儿子不像是之前所认识的那样。你敢说你现在对晋王的了解就是全面的吗?况且,晋王正直少年,性格犹如玉璞,只要细心打磨定能成器。有你把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我想用不了十年,他就会让你刮目相看了。”

“你对雉奴就这么有信心?”

“我是对你有信心。”

长孙无忌的话满是鼓励,可是太宗却苦涩地一笑,说:“承乾,我就没有教好,听你此话不免更加让我汗颜。”说着,太宗的眼神中流露出无比失落的神情。

“我所认识的二哥、秦王身上都带着一股从不认输的傲气,还有那让人不可思议的自信。怎么当了皇帝就不一样了呢?”

太宗轻轻一拍桌几,“你不用激我,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只是,事关社稷,我不想百年之后有愧于先帝,有愧于黎民。所以,才再三权衡,左右为难。”

“二哥,”长孙无忌突然关切地看着太宗,“国事家事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这社稷的重担也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来扛。无论是大唐天子的臣下还是二哥的兄弟,长孙无忌始终都在你身边。”

长孙无忌的话触动了太宗最敏感的神经,他一把抓住长孙无忌的手,眼眶里满是温暖的湿润。“我知道。我知道!”这六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字字沉重。接着,他看着长孙无忌又说道:“你的心意我明白,昔日一同经风冒雨的兄弟也只有你还在我身边了。还好有你,让我深感欣慰。只可惜,无忌啊,你并非社稷之才,我这样说你可不要介意啊!”

长孙无忌接道:“怎么会呢?我也有自知之明,以我的才干莫说与魏徵、房玄龄相比,就是遂良我也不及一二。我做不了创世的贤臣,却还是能当一名忠臣尽忠于一位守城之君的。”

“守城之君?”太宗重复着长孙无忌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是说大唐需要的是一位守城之君?”

长孙无忌点点头,并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话锋一转道:“论才能,诸皇子中当数魏王。如果圣上真的要立魏王,无忌也定当真心拥护。只是,在此之前请允许无忌斗胆再进最后一言。”

“我刚才都已经说了,此次我们不论君臣,只当朋友唠家常。我不怕你有什么越矩的言词,只怕你有所保留。”

长孙无忌听罢,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无忌不敢说日后晋王的才干定能胜过魏王,有一件事却是十拿九稳,那就是,如果立晋王为太子,无论承乾还是魏王都会无恙。可是,如果立了魏王,对于前太子以及被议过储的晋王,无忌不敢保证他们兄弟二人能平安无事!”

长孙无忌的这句话一出,连我都觉得心头猛得一提,顿时后背一阵冷汗。没错,这才是真正的死穴。太宗如此精明,他一定明白的。果不其然,太宗听后脸色大变,那层在他心底一直耿耿于怀的窗纱被长孙无忌这样一捅就直接戳到了他的要害。此刻,他是不是想起了昨晚魏徵的那篇奏章呢?

太宗凝着眉半天没有接话。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与此同时朝长孙无忌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长孙无忌站起身来,朝后面退了一部,冲太宗深施一礼却并未退下,反倒一撩衣襟跪在了地上。太宗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无忌,今日所谈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你这又是为何啊?”

长孙无忌说道:“储位之事无忌再无二话。只是——圣上,臣知道这个时候提这个不是时候,可是臣怕再不提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才斗胆求圣上开恩。”

长孙无忌突然如此正式地以君臣之礼相对,让太宗十分惊诧,他连忙说道:“无忌啊,你这从何说起啊?”

长孙无忌答道:“臣请圣上看在微臣的薄面上能够饶恕李君羡。”

太宗这才恍然大悟,他朝后面靠了靠,听长孙无忌继续说道:“李君羡之罪完全是受争储之累。平心而论,他并未做错什么,还请圣上明鉴。”

“你不说,朕还差点把他这档子事忘了。你说李君羡并无过错,那太子又是为了谁挺身范险,闹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身为朝廷要员,尤其是手握兵权的武将,与太子私交太甚,本身就是大忌。纵然他是无心,但后果已经不可挽回,你竟然还说他无错?”

“圣上,要说错也是臣的错。是臣早年带君羡与承乾相识,才让他们结下少年情缘,成为挚友。然,承乾被立为太子之后,他们之间的交往就严守君臣道义,未曾越矩。此次,若非李君羡受人陷害以致性命堪忧,承乾也不会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却也正是他情义所见。试想,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无忌身上,无忌相信当年的二哥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太宗哼了一声,然后说:“不要以为你用‘情义’二字就能为李君羡开脱。”

“臣并未想要为李君羡开脱,只是恳请圣上能从轻发落。毕竟,人非草木。况且,圣上英明,从李君羡涉嫌通外被调查到太子出事,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何关联,个中曲直圣上心里不会不明白。所以,臣相信圣上会做出公正的裁决,定不会让无辜之人蒙冤。”

“长孙无忌啊长孙无忌,你怎么老毛病就改不掉呢?照你这么说,朕如果重判了李君羡就是让无辜之人蒙冤,就是昏君了?”

太宗的音调明显提高了。我在外面不由为长孙无忌捏了把汗。他在这个时候替君羡求情,真是太玄了。可是,如果此时不说,还会有别的机会吗?我立刻明白了长孙无忌的用心。

“圣上,是您说跟无忌可以像朋友一样交谈,臣才敢将心里话全部掏出来的。”

长孙无忌一句话堵得太宗有点恼火,却又不好说什么,勉强应道:“那是关于太子。你毕竟是太子的亲舅舅,谈家事,自然可以不必拘礼。”

“李君羡之事与太子之事息息相关。李君羡的罪名直接关系太子的罪责。所以,圣上不能不慎重啊!”

太宗本想发作,却突然停住了,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对长孙无忌小声道:“你与李君羡非亲非故,却如此厚待他,不仅一手栽培提拔,甚至不惜为他屡次顶撞朕。朕不是没有听到过一些传闻,只是从未在意。如此想来,那些传闻也未必就是捕风捉影。无忌,你跟朕说实话,这个李君羡是不是你的……”

“圣上,”长孙无忌的神情十分尴尬,他的额头不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口齿也没有那么伶俐起来,“圣上,臣待君羡的确如同自己的孩子。那是因为,是因为——君羡的父母与臣是故交,臣念及旧情,又怜惜君羡自幼失去双亲,故才……”

太宗摆摆手,“好了,朕不逼你了。朕不管你跟李君羡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朕是看出来了,如果朕这次不给你这个面子,你是会记恨朕的。”

“臣不敢!”长孙无忌立刻应声道。

“你肯定敢!”太宗说着又瞪了长孙无忌一眼,继续说:“朕姑且答应你,李君羡从轻发落就是!”

此话一出,我长出了一口气,听着里面长孙无忌叩头谢恩的声音,也真真地感受到他此时此刻心情的复杂。

正在这时,如时钟一般准时的晋王李治前来向他父皇请早安来了。

看到晋王,我连忙迎了上去。

“晋王殿下,长孙大人正在里面呢。”我说着,冲他使了个眼色。

晋王微微一笑,道:“那本王就在这里等候。”话音刚落,就见长孙无忌正迈出殿门。晋王见状连忙上前打招呼。

长孙无忌的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分明在暗示让我放心,然后他看着晋王嘱咐道:“圣上近来为国事所累,你在要多尽孝道,设法为圣上分忧。”

晋王恭顺地答道:“多谢舅舅提醒,雉奴一定竭尽所能。”

长孙无忌点点头,他所传递的信息似乎得到了满意的回馈。

长孙无忌走后,我连忙进殿通报晋王求见。我一边通禀一边拿眼一扫,早膳哪里有动过的痕迹?可见,这一餐他们用得有多辛苦?

“圣上,早膳不可口吗?”我试探着问道。

太宗微合着双眼有些疲惫地摆摆手,“撤下去吧!”

“那臣妾稍后给您端盅燕窝?”

他点点头。我便知趣地轻声退下传话。

殿门前,我与晋王擦肩而过之时悄声对他说:“圣上提及废立太子之事,你若不知如何回答只管哭便是,切莫多说。”

由于紧张我没有去看晋王的表情,只是隐约感觉到他的嘴角似乎扬了一下,也不知我的话他是否听了进去。于是,待晋王进殿我连忙去备了燕窝。

我端燕窝进去的时间恰恰好,太宗正跟晋王说到关键处。

“雉奴啊,父皇问你,如果父皇要重新立太子,你认为该立谁呢?”

就见晋王立刻表露出惊慌的神态,浑身不自然地答道:“父皇何出此言?太子之位理所应当是大哥的啊。儿臣知道皇兄是做错了事,让父皇生气了。可是,还望父皇念在皇兄只是一时冲动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千万不可动废储之念啊?”

太宗的态度表现得很温和,他冲晋王说道:“朕知道你跟承乾兄弟情深,可朕现在不想听你为他求情。朕就是想知道,在你看来朕应该立谁为太子?”

晋王胆战心惊地答道:“如果父皇真的要改立太子,诸位皇兄中当属四哥才能出众。”

听他这样回答,我心头一惊,手中的汤碗一抖险些洒出来。

太宗冲我道:“端上来。”

我才连忙调整情绪,上前跪呈燕窝。

太宗一边端起燕窝一边说:“你果真认为当立魏王?”

晋王答道:“论才干自然是四哥出类拔萃,立他为太子应当可以服重。不过——”说着,晋王紧张地抬眼瞟着圣上,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来。”

只见晋王突然跪在了地上,语气恳切地说道:“四哥若被立为太子,还请父皇恩准儿臣返回封地。”

“怎么?你不想呆在宫中,不想陪伴父皇了?”圣上的语气里透着生气。

晋王连忙答道:“父皇对儿臣疼爱有加,儿臣怎么舍得离开父皇?只是,儿臣自幼蒙父皇偏爱在太极宫中长大,享受了其他皇兄不曾享受的优待。而今,儿臣已经长大,是时候去封地了,否则,实在是于礼不合。若是因此遭来其他皇兄的误会就更不好了。”

我刚才还吓得一身冷汗,担心这个家伙不知道轻重,怎么就给魏王摇旗呐喊了起来,他的这句话一出口我便恍然大悟,这个晋王,看来我真小瞧他了不是一丁半点儿。

太宗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将汤碗放回我手中的托盘上,然后说:“你说的其他皇兄是专指魏王吧?”

晋王低头不语,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跪在那里双肩不停地在颤抖。

太宗见他不说话继续问道:“你在害怕?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以致他如果当了太子,你就不敢留在宫中?”

晋王小心翼翼地回答说:“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知道,父皇疼惜儿臣幼年丧母,故将儿臣留在身边,一直疼爱有加。可是,儿臣已经长大,实在是因为祖制和礼法的关系才肯请父皇准许儿臣去往封地。”

太宗一皱眉,说道:“雉奴,你是个乖巧的孩子,向来不会说谎,怎么现在也学着欺瞒父皇了?有父皇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敢讲的?快,跟父皇说实话,到底有什么是父皇不知道的?”

晋王立刻拜倒在地,口里说着“请父皇赎罪。”

我见状,连忙知趣地收起碗碟朝外面退下,却故意放慢了脚步。

晋王拜罢,直起身子说道:“父皇,儿臣平日备受兄长们的关爱和照顾,实在不该背后道其长短。可是儿臣也不该对父皇有所隐瞒,四皇兄有才也有心,如果父皇异储之心已决,四皇兄是不二人选。只是,恳请父皇在立四哥之后能下旨让儿臣及诸位皇兄离开长安,回到各自封地。尤其是大哥,还请父皇念在多年的父子情份能让他远离长安,从此远离是非。”

太宗将身子向前探了探,说:“雉奴,你真是长大了,说话学会了拐弯抹角。什么叫‘有才也有心’,‘远离长安,远离是非’?你必须给朕说说清楚,否则朕就是再疼你,也一定会治你的罪。”

晋王一哆嗦,随即一咬牙,大有豁出去之势,这才答道:“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儿臣想说的其实是四哥一直想当太子,而且他也具备这个才能,既然如此,父皇不如就成全了他。只是,四哥一向疑心较重,他花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即便登上太子之位也难以消除对兄弟们的忌惮之心。所以儿臣才会恳请父皇下旨让皇兄们远离长安,如此四哥才会安心,江山才能稳固,皇室方可安宁。”

太宗声音低沉道:“雉奴啊,这些可不像你平常会说的话。不过,朕相信你说这些不会是凭空想象的,你一定有证据,既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如都告诉父皇,有什么事父皇也好为你做主。”

晋王的声音有一些颤抖,“儿臣并非想要请父皇做什么主,本来儿臣也是不打算说起这些的,既然父皇问到,儿臣只好据实以奏。早两年,儿臣身边的宫婢凝霜曾经告诉儿臣,说她是四哥安排到儿臣身边的,她的任务就是向四哥定期汇报儿臣的日常起居。儿臣那时才相信四哥想当太子,并且与大哥素来不和的传闻。因为,四哥早先就不止一次试探儿臣,起初儿臣混沌,当儿臣明白过来还真有些害怕。”

“这些你怎么不早告诉朕呢?”太宗拍着桌子,急切地责问道。

“儿臣不想在父皇和兄长之间做挑拨之事。而且,事后儿臣将这件事告诉过大哥,因为儿臣想四哥会在儿臣身边放人怎么可能不……大哥当时要我宽心,说他和四哥之间的事情不该儿臣过问,让儿臣只管在父皇身边尽孝道,千万不要牵扯进是非里来。”

“这怎么能叫挑拨呢?”太宗显得有些焦躁,然后他又长叹道:“承乾啊,你怎么也那么糊涂呢?”

“父皇,大哥是仁义之人,他常教导儿臣皇室中最难得的就是兄弟和睦,他会容忍四哥也是为大局考虑。”

“你是觉得父皇不该废掉承乾了?”

“大哥有他的好,自然也有不是。一切还凭父皇定夺!”

此话一出,不仅圣上一惊,连我都摸不清晋王的葫芦李究竟卖得什么药了。

却听晋王解释道:“父皇,论兄弟情谊,凭心而论儿臣还是跟大哥更为亲近。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纵使父皇想要维护,怎奈必须给百官给天下一个交代。而且,实话实说,依儿臣看来大哥的秉性也的确不适合做太子,再加上所处之位难免成为众矢之的,身在太子位对他而言未必是好事。”

“你认为做太子不是好事?”

“因人而异,对大哥是如此,对四哥或许就是如鱼得水。”晋王刚说完,立刻紧张地追问道:“父皇,儿臣是不是越距了?”

太宗摆摆手,“不打紧。难得雉奴如此坦白,父皇想听真话。只是,老四如此对待你们,你要父皇立他为太子,是出自真心吗?”

“父皇明鉴,儿臣句句发自肺腑,出自真心。坦白讲,儿臣对四哥的某些做法确实不能苟同。但不能否认的是诸皇兄中数四哥才能最胜,立他为太子应该可以服众。而且,惟有四哥当上太子,才能兄弟和睦,从此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你这句话说得还真是婉转。”说着,太宗似乎想起了什么,随问道:“雉奴,你刚才所说的老四安排的宫婢叫凝霜是不是?”

“是叫凝霜。”

“朕知道她,好像服侍你有些年头了?”

“父皇好记性,凝霜入宫至今已有三年有余。”

“至今?你是说你至今还把她留在身旁?”

“正是。”

“朕说呢,怎么记得前些时候还见过这丫头。雉奴,你既然早已知道她的身份,怎么还把她留在身边呢?”

“父皇,凝霜并没有做任何不利于儿臣的事情。况且,她能告诉儿臣实情已足见她的忠诚,与其面对新来的宫人心怀忐忑不如选择相信愿意坦白的凝霜。”

“朕明白了。”太宗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自言自语,然后他转向晋王,道:“雉奴,你今天所说的这些让朕对你对朕的儿子们又有了新的认识。不过,朕对你的一些观点并不能认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有颗宽容、仁慈的心。可是,遇事不能只求安稳而选择退让,有的时候该向前的时候就要进一步。你要学的还很多,不过朕很快就会让你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天下太平’。”

此话一出,已经退出门外的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一下子落了下来,这才一转身朝外面快步走去,脚下的步子顿时轻快了许多。

晋王到底比我更了解他的父皇,看来一直以来我都太小瞧他了,他的才智应当是遗传自圣上吧,只是我一直以来都只把他当做个孩子,却忽略了他与生俱来的聪慧、机智。说也是,转眼间他都十六岁了,即将由一个少年成长为青年,如此说来,拥立晋王为太子于公于私都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魏王呢?那绝不是一个善角儿啊?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到现在为止魏王都还不曾露面。以他的性子,这个时候该出现了吧!

我的预料还真不错,这几天一直都是魏王在朝中的铁杆支持者们冲在前面为他的储位摇旗呐喊,这会儿子也的确也该轮到他这个正主儿登场了。

可这李泰把时间卡得也太准了,正在当午十分出现在了甘露殿前。我远远看到他,就估摸着这家伙选这个时辰来决不是凑巧,他必定是想在见到圣上前先探听些最新消息。不过,他一定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甘露殿可是我说了算。既然早上晋王在圣上面前演了出好戏,想到这儿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晋王走出殿门时冲着我迅速变脸的样子,禁不住想笑。好吧,既然晋王如此争气,那我就再帮你踹上对手一脚。

我连忙迎上李泰,施礼道:“魏王殿下,圣上正在休息,请先到偏殿等候,待圣上醒来再为通报。”

李泰轻轻一笑,随我走进了偏殿。我又亲自泡了清茶端至李泰面前,一边为他沏茶一边说:“圣上昨夜看奏章到深夜,今儿一早又召见了国舅爷,的确是乏了。殿下莫急,喝点清茶解解暑,慢慢等。”我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瞄着李泰,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地起伏着。

我放下茶杯,向后稍退些许,看看四下无人,才微微施礼郑重地说道:“武媚给魏王殿下道喜了。”

李泰一副微愕的表情,对我说:“武才人这是为何啊?”

我莞尔道:“圣上异储之心已定。而这新太子的人选,就连武媚这浊眼也看得分明,非魏王莫属。”

李泰一下子站了起来,故作惊慌地说道:“武才人何出此言?本王此次进宫就是要请父皇开恩赦免太子的。什么异储,切莫儿戏!”

看着李泰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我打心底里鄙夷甚至感到恶心,却还得带着笑颜说道:“殿下别紧张,储位大事武媚怎敢儿戏。昨晚,圣上通宵看奏章,满朝官员几乎众口一词,都是要拥立殿下做太子。就连圣上都说,看来魏王是众望所归啊!”

“这是父皇说的?”李泰有些迟疑,身子却慢慢坐回了原位。

“自然是圣上亲口所说。”我镇定地答道。看着李泰眉梢那难以抑制的欣喜,我继续说道:“昨晚圣上看奏章,武媚一直服侍在左右。后来,那些奏章基本上都是武媚念给圣上听的。圣上听着听着,就发出了那样的感慨。”

听我如此说,李泰似乎意识到了我的重要性,连忙请我坐下。我便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本来嘛,按辈分,你可是我儿子呢,我心里如此想着。

“不过——”我故意皱了皱眉,然后似有顾虑地说道:“虽然朝中官员大多都拥立殿下,但昨晚的奏章中也有不同的意见。褚遂良褚大人以及丞相魏徵推荐的都是晋王殿下。”

“什么?魏大人也上书?”此时,李泰紧张的心情全都写在了那张饼状的肉团脸上,看来魏徵的倾向性还真是关键。

想到这儿,我立刻答道:“是的。魏大人拖着病体还亲手写了奏章。几位大人在奏章中都提到,说嫡庶有别,立储该立嫡立长。我还纳闷,殿下与晋王都是长孙皇后所生,若论嫡长更应该立殿下啊,怎么就成了拥立晋王殿下的理由?”

说到这里,我故作思索地停顿了下,同时清楚地看到李泰的表情霎那间不自在了起来,那是戳到他的痛处了。

我在心里暗笑着,表面上故作镇定继续说道:“不过圣上似乎还挺重视这个意见,今儿早天不亮就传召国舅爷火速进宫,一聊就是两个时辰。”

这时,李泰似乎也调整了情绪,比较平和地接道:“父皇本就对九弟格外疼爱,再加上九弟天资聪颖,或许父皇还真就属意他呢。”

“圣上还真的有些犹豫。”我故意放慢语速说道,“圣上偏爱晋王却也欣赏殿下你的才能,所以才会有些举棋不定。我听圣上对国舅爷说手心手背难分伯仲,如果他可以把两个儿子都立为太子就不用犯愁了。殿下可知道,圣上说完这句话后冒出了个什么主意?”

看着李泰那充满好奇和紧张的眼神,我在心里暗自偷笑,表面上却还是装出郑重其事的样子。我继续说道:“圣上竟然想先立殿下为太子,再留下密诏,待殿下登基后再立晋王为皇储。”

“父皇当真这么说?”李泰的眼珠子都快要冒了出来。

我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圣上的这个提议遭到了国舅爷的强烈反对。他说世上哪有不立自己的儿子反而去立弟弟的道理。他还举了汉朝的例子,说什么窦太后就想让景帝立自己的弟弟为太子,结果景帝非但不答应还找机会杀了自己的弟弟。”

“那父皇是何反应?”李泰立即追问道。

“圣上也就犹豫了。其实国舅爷说得也在理。武媚也认为父传子天经地义,怎么有放着亲生儿子不理反倒传位给兄弟的道理?国舅还说,即便魏王殿下仁义,肯这样做,殿下的子嗣们也是不会答应的,到时候恐怕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只见李泰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然后才满面堆笑地问我道:“那国舅的建议呢?”

“国舅的意思是直接立晋王为太子。理由与褚大人和魏大人上奏的基本一样。武媚看得出来圣上是很在乎国舅的意见的,不过他心底更中意的还是殿下。正因如此,圣上才越发犹豫。待会儿,殿下见了圣上,若是被问起对储位的想法,殿下还得细细思量如何应对才好。”

说完这些,我望着李泰,等待着他的反应。他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身子向后一靠,突然微笑道:“武才人为何要跟本王说这些呢?”

他这样问至少证明他还不笨,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笑笑,一边给他斟茶一边叹口气道:“武媚十四岁入宫,原本以为能有朝一日光耀门楣,却不料时至今日依然是个不受宠的才人。武媚自己倒不在意什么富贵荣华,能够伺候在圣上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只是,未能报答母亲大人的生养之恩,心中总时常感到愧疚。武媚姐妹三人,均已出嫁,母亲年迈在家中一直一靠两位异母哥哥照顾。母亲虽对哥哥们有养育之恩,但毕竟不是亲生,再加上武媚入宫多年对家中却未曾有半点恩惠,两位哥哥一直都官卑位浅,多年不被提拔,哥嫂们心中难免多有不满。所以,武媚就想如果能对哥哥们的仕途有所帮助,哥嫂感念这份情份也想必会对母亲好一些。”

李泰轻轻地品着茶,静静听我讲完,然后微微一笑,那笑容大有松口气的意味。我说的事情他大可以去查,句句都不能说是假。我的请求合情合理,一个想要巴结未来太子的人,如果不在关键时刻压对宝,那么往后又有什么机会呢?不过,李泰绝对是个谨慎的人,他虽然已经信了大半,但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存在疑虑的。

“武才人真是孝女。你的心意本王了解了。只是,本王素闻武才人与皇兄,就是当今太子交情不错,皇兄难道就没有照应些许?”

李泰啊李泰,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当初圣上想要把我赐给承乾的事你必然是知道的,才会有尔后的“八字箴言”事件,再往前的七夕夜会虽然是胡才人所为,我猜你也八成脱不了干系,既然你笃定我跟承乾有私情,那我就做实了你的猜测,给你点成就感。

想到这里,我若有似无地朝着李泰抛去了一个媚眼,“魏王殿下这话问得什么意思?若是现在的太子真能帮得了我,武媚又怎会在此巴巴得讨好殿下呢?”

说着我充满幽怨地望着窗外,长叹了口气,“贞观十一年,那时我才十四岁,圣上一旨诏书召我入宫,封为才人,赐名武媚。我以为圣上喜欢我,以为凭借美貌就能抓住圣上的心。可是,圣上真正喜欢的是长孙皇后那样贤良淑德的女人。徐婕妤,那时还是徐才人,圣上说她像极年轻时的长孙皇后,对其恩宠有加。从此也就冷落了武媚。后来虽然把我留在甘露殿,却是看中我能读能写,脑子又机灵,索性把我当做了一个用着顺手的宫婢。一晃数载,而今武媚已经二十岁了,可叹人如花娇美,花无百日红,难得惜花人,护花到花老。”

一个争宠失败的女人,一个不甘容颜老去无人疼爱的女人,在这深宫中的寂寞,想要找个乘凉的树荫,背靠的大树,我想也在情理之中吧。相比较大势已去的太子和乳臭未干的晋王,我把注押在魏王身上总是合乎常理的。

李泰听了我的感慨,静静地看着我,我想他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我吧,以往在甘露殿,他那谨慎的目光也只能落在我的裙摆上,而今,我在他的眼睛里却清楚地看到了火花。

“此花堪比阳春牡丹,荷月芙蓉,若能相伴那是护花人的福气。”说着他的手轻轻地触碰着我的手指,我冲他嫣然媚笑,他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这个李泰,他还有此色胆,也好。我想着,于是娇嗔道:“有朝一日,若是殿下成事,可还会稀罕这份福气?”

“本王稀罕,稀罕!”说着李泰将我的手紧紧抓住缓缓拿起,同时将脸凑了过来。

我一紧张,一下子将手猛地抽了回去,立即站了起来。我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赶紧说道:“圣上该醒了,我得赶紧过去。”说着就朝外走,走到门口想了想停住,回过头冲着李泰极尽媚态地笑了一下,看着他那**的眼神这才转身出门。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谨慎堤防的李泰最后竟然会松懈在一个“色”字上,他的色胆还真把我吓了一跳。同时,我也第一次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容颜竟然也是一种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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