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忘怀的夏天 第3章 第三章

育德的图书馆外面种着一颗槐树。

姜玥喜欢坐在玻璃窗的位置，因为学累了抬头就能看见它的树干和枝叶。

很惬意。

里面吹着空调，外面刮起热浪。

她跟卢熙在教学楼分别，背着书包来到这座图书馆，姜玥要在这里写完她的政治作业。

她翻动书包从里面找出习题书，再打开政治必修三，从选择题逐步开始写。

第一题选项，①以宪法为核心的……，②对公民人权的… ③……

“选B 1和4是对的。”她在心里嘀咕。

用铅笔先写了一遍，黑笔等回家验算一遍是正确的，再擦掉痕迹重新写上去。

姜玥认真做着题，丝毫没意识到旁边的位置已经有人落坐。

「同学。」

姜玥视线里出现一张便签纸条和一只骨指分明的手，字迹秀丽难藏笔锋，她一眼就看出来。

这是某个人的恶作剧。17岁的恶作剧。

姜玥没有生气，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挪到面前，生怕弄出声响吵到其他同学。

她左看右看，写在他的下一块：

「干嘛？」

陈叙年咳了两声，动静不是很大，他迅速的把纸条推了过去。

「你看看我啊。」

姜玥刚才只低眸瞥了两侧，都没正视陈叙年。他似乎对这有些不满。

姜玥只好停下笔，认真的去观察他，这才发现旁边有个黑皮封面的书，上面印着一只知更鸟。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书。但知道这肯定是刚从图书馆里借的。

姜玥立马想起前几周和他的聊天记录，原来姜叙年并不是口头说说。

「如果你喜欢政治，那么这本《杀死一只知更鸟》你一定会喜欢。」

陈叙年写到一半又加上一句：「我只看到了一半。」

姜玥在心里记下这本书的名字。把纸张翻面：「有时间我会去看的。」

她的答复和那天他的答复一样。

心照不宣。

但陈叙年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继续在纸张上写字，希望有人能陪他聊聊天。

在这种特殊场合，姜玥觉得传纸条也是一种模糊不清的相处方式。她不介意。

「我那场球赛帅不帅？」

「一般。」

「我给你的mp3里面歌曲怎么样？」

「没听。」

姜玥趁他在读纸条的时候，偷偷看了他一眼，这个回答是属于她的恶作剧。

陈叙年的侧脸被阳光渡上一层金光，能细微的看见皮肤毛茸，和他的变黄的碎发。

如果可以姜玥想借卢熙的相机，把他吃瘪的模样拍下来，贴在日记里。

这样一定会很有趣。

她这种为所欲为的行为，是相信陈叙年并不会因此对她产生厌恶。

他不写纸条了，反而贴在姜玥耳旁要讲悄悄话，势必要反刍一军。

“回家必须把我的歌单熟听一遍，我的品味很好的。”

姜玥不理他，在纸条上写了个“哦”。

这下是彻底变安静了。

可姜玥心里却并不安宁，她说服自己要认真写作业，强硬的进入状态。

不再关心身外的世界。

无论是在意的人还是摇曳的树。

陈叙年走的时候没有打扰姜玥，他在便签写道：「我走了，你也别太晚回家，国庆快乐」。

这张纸就放在他的位置上。

等她发现。

可姜玥不是聋子，她知道陈叙年走了，看着他的背影走到门口又掉头走到书架区。

她低下头，还要借哪本书。

便签被姜玥夹在笔袋里，她做事总是谨慎再谨慎，曾经见到过同学因为把纸条夹在作业里被老师发现的。

很恐怖，姜玥不想经历这种事情。

空调吹的她鼻塞，翻到第四张时，图书馆的闭馆铃声响了。

再回到这里就是七天以后，希望她的国庆会玩得开心。

-

“玥玥回来了？”

姜玥把书包随手放在地面，站在玄关处换拖鞋。坐在沙发上叫她的是亲戚姑姑。

姜玥特别讨厌的亲戚之一。对她的印象只有拿人手短和爱占小便宜又爱炫耀。

爸爸常年在外务工不能回来陪她，所以经常叫亲妹妹去看望姜玥。

可爸爸不知道，姜玥因此受了多少冷嘲热讽，无论她怎么跟妈妈说，都会被以不要伤害家庭关系为理由阻拦。

所以，姜玥选择不理姑姑，径直走回房间，把mp3抽出放歌，只要想到陈叙年，她又不是那么难过了。

“姜玥！”

“姜玥！你出来！”

房间外发出拍门的震动声响。把姜玥吓的一愣，耳机掉了。

她听清楚了，是爸爸回来了。

姜玥把mp3收回抽屉放好，起身给爸爸开门。迎接她的是劈头盖脸的辱骂。

“你长大就可以不尊重长辈了吗？姑姑刚才叫你为什么不应？你翅膀硬了吗？”

姜玥看着爸爸用手指着自己，旁边是附和的姑姑，再往前是懦弱的妈妈。

姜玥被拉到沙发上坐着，她的手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只好抖着摊在膝盖上。

姑姑环抱住胸，一副人上人的模样，开口也是十分鄙夷，瞧不起人：“玥玥，听你妈妈说你的新高考选的是文科类？”

姜玥咬住唇，微弱的“嗯”了一声。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为什么不选好就业的理科呢？”姑姑占着歪理，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我们姜家有多少个儿孙？”

“你以后要赚钱给父母养老，就文科那点绵薄的工资，能照顾好整个家吗？”

姜玥冷笑：“所以呢，我要养你吗？我好像记得以表弟的文化成绩，连个普通高中都上不了吧。”

姑姑被怼到伤口，气得额前冒出青筋。

“你怎么就这么自私呢！”

“你姑姑上过大学。”爸爸苦口婆心的劝导，“是我们这一辈唯一读过书的人，听听她的意见没有错。”

唯一读过书的人。

姜玥突然想到升到小学的时候，她牵着爸爸的手在校门口，旁边的孩子都在哭，只有姜玥在观摩学校的环境。

爸爸跟她说，他吃了没文化的亏。不要走他的那条老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就可以安稳的过日子。

小时候的姜玥很想问他，那什么是安稳的日子，是跟爸爸妈妈一起吃饭睡觉吗。

她不懂，现在也不懂。

姜玥又想到网上说的一句话。“世界满大街不缺大学生，但我家缺。”

姜玥不能哭。她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首先我不觉得我自私，这是我的人生，我喜欢文科，文科的就业率不比理科低，它也有工资高的工作，每个行业都不容易，这种道理难道姑姑还要我教你？”

“以后轮到养老，我会按照国家宪法规定支付父母费用，我没听说过还要给旁系三代养老的说法。”

“姑姑你上过大学，学的还是理科，为什么现在还在过怨天尤人的生活，插手别人的生活，难道就是望夫石和望孙石吗？”

“我已经进入历生政的重点班了，我不会改我的选项，要打要骂，请便吧。”

姜玥很少说这么多话，但她不是受人欺负的软柿子。她能承担说出口的后果。

“玥玥文科成绩真的很不错，这次开学考也进入了第一百名，阿淮，阿水，你们给孩子选择的权利吧。”

妈妈的声音很淡，如羽毛般，在姜玥心里拨的一下又一下。原来被人站队，也是这么难过的事情。

姜玥眼前一片朦胧，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她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推开大门，带着钥匙跑了出去。

确定他们没有跟来后。姜玥忍着的咸湿泪水才倾泻而出，一股酸涩感充斥着鼻腔。

姜玥又想到陈叙年。

她使出跑八百的牛劲，跟着其他居民从正门混了进来。姜玥来到这张长椅，她的手掌摸了一遍又一遍。

“姜玥。”

是他的音调。不同于怒吼。

姜玥以为自己哭太久出现幻听，直到看见陈叙年弯着腰给她挡光，手里拿着两杯奶茶的时候。

这种心情难以言喻。

她白皙的小脸哭的通红，眼皮也发肿发胀，姜玥连忙捂住，连话都说不清楚。

“干……嘛。”

陈叙年坐到姜玥旁边，把其中一杯奶茶递到她面前，塑料袋里的杯子摇摇欲坠。

姜玥肯定，他原本是买给别人喝的。她不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但现在也控制不好情绪，反倒霸王硬上弓。

她哽咽的说：“你买给谁的？”

“我放学去奶茶店帮忙，老板送的。”

姜玥才不信呢。陈叙年跟他们一样，或许只是为了安抚她照顾她才找的借口。

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赌气的想。

“这是给大孩子勇气的奖励。”

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

姜玥接过奶茶插管。猛吸了一大口。

“陈叙年。”姜玥嚼着珍珠，含糊不清又带着点鼻音，“坚持自己的选择，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陈叙年看着天空，月亮悬挂在夜空，为人民提供光源，星星渺小却也能用放远镜清晰的看见轨迹。

“只要你想做的事情不犯法，那就去做吧。在喜欢的领域提升自己，即便再渺小也留下了活着的足迹。”

“而且，未来和你志同道合的人，在你选择的岔路口里，静候佳音。”

他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神情严肃认真。这个建议，不仅仅的对姜玥说的。

姜玥有种直觉，陈叙年也在隐瞒着什么痛苦。她抢过他的奶茶，帮他插管。示意他喝一口。

弥补了球赛和茉莉花茶的那天。

陈叙年垂下眼眸，他撞破了她哭泣的秘密，所以也要还给姜玥，他自己的秘密。

“ 我报名了游泳班。”

没有前因后果。

姜玥发自内心的祝福他：“希望你能开心。”

“你也是。”陈叙年跟她碰杯。

这个夏夜。充斥着悲伤。

也充斥着姜玥会后悔的瞬间。

-

「2016年9月30日 夜凉 今天跟爸爸和姑姑大吵了一架，回来的时爸爸跟我道歉了。并表示不会再让姑姑插手我的事情，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又遇到陈叙年了，他告诉我要成为自己，留下活着的足迹，他真的很厉害。」

「还有还有，下午我在图书馆跟他传的纸条，我就……先收好吧。」

明天就是国庆了，她抱着被子，梦里又回到高一的时候，她第一次遇见陈叙年。

多么美好。

①政治题目来源于网络

②《杀死一只知更鸟》源于哈珀·李

③世界不缺大学生，我家缺。源于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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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