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丫自然是同意的,能晚点回到那个令人厌恶的地方她自然是选择晚点回。
这也是刘大丫最喜欢的活动,妈妈偶尔上山砍柴捡柴完之后会带着她走一条没有走过的路,在这个过程母女也可能会迷路,但是路上妈妈总会给她讲各种故事。
再小一点的时候妈妈会讲向往自由灵魂的海的女儿,历经重重磨难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等各种童话故事。
大一点后妈妈逐渐拓展了更多的故事内容,不仅仅局限于童话,有时候是四大名著,有时候是历史故事。
刘大丫觉得这是除了睡觉前跟妈妈说小话以外最幸福的时候。
等母女俩走到家,刚进门,一个搪瓷茶缸就朝着两人飞去。
“tnnd,这都几点了?想饿死我?还不赶紧去做饭?”看着堂屋里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再想到不久前看到他那样谄媚的样子,刘大丫心中无不是嘲讽。
午餐做好,母女俩也只能蹲在厨房吃。
但是母女俩在厨房吃的也安心,中午这顿周二妮偶尔能从男人的那份肉菜里面扣下多一点来给女儿和自己加加餐。
再加上偶尔上山抓点野鸡野兔也能让母女两人不至于饿肚子。
第二天是期末考,妈妈少见的送她去上学。
下午放学后她在老师办公室门口遇到来妈妈。
“妈妈你怎么来了?”
周二妮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温和说道:“妈妈来县城办点事情顺便跟你一起回家。”
刘大丫看到妈妈来,还是很高兴的,妈妈很少能够来学校等自己放学回家,或者说妈妈很少能够自己来县城。
母女俩回到家,刘大丫刚放下书包就听见,门口刘小芳奶奶喊妈妈的声音。
刘大丫心中一紧,这不会是想要现在就先把她妈妈骗走把?
她放轻脚步,拿起了藏在床底下的烧火棍。
猫着腰,贴着墙,慢慢往院墙靠近,刘大丫一边头歪着,紧贴着墙。
只可惜外面刘小芳奶奶的声音压得极低,她只能隐约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可即便如此还是让她捕捉到了关键:换儿子。
刘大丫拿着烧火棍的手力气都大了几分,她咬紧牙根,心中暗示自己,她娘肯定不会听那个臭老太婆的话的,自己绝对不能冲动。
脑中响起妈妈在自己冲动时的话:丫丫,深呼吸。
刘大丫的胸膛剧烈的起伏频率开始慢慢减缓,她的呼吸开始绵长。
直到外面的动静完全停下了,刘大丫还没有从情绪之中挣脱出来。
进门的周二妮看着女儿蹲在墙根手上还拿着根烧火棍就知道女儿是个怎么回事。
赶忙走过去,夺过女儿手中紧攥的烧火棍,拉着人往房间走。
“丫丫,你什么都没有听到,明白了吗?”周二妮严肃地说道。
看着妈妈严肃的表情,刘大丫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停顿了一会,最终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着妈妈瘦得微微陷进去的面颊,和眼中的决绝,刘大丫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心仿佛被人用手攥住一样压着难受。
妈妈总说会越来越好的,她们总会越来越好的,但是在这个吃人的村子,刘大丫看不到未来。
将女儿哄睡后,周二妮的脸色逐渐黑沉如墨。
随着夜越来越深,村子逐渐只剩下虫鸣。
沉睡中的周大丫在这时突然被妈妈叫醒了。
等她完全清醒时,已经在后山她们常待的一个山洞之中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周二妮微喘着气小声说道:“丫丫,今晚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现在是凌晨两点,我买的大巴车票是凌晨五点半,我们还有三个半小时赶上大巴车,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跑起来,不要停,明白了吗?”
母女俩相互给自己鼓劲,便开始朝着隔壁县城汽车站出发。
母女俩常去的山洞已经十分靠近深山了,所幸后山并没有什么大型的猛兽,也不需要担心她们的人身安全。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她们就一定安全。
至少,在大巴出发前,她们都是不算安全的。
从后山离开村子也是可行的,但是这一路上远比村口小桥那条路危险。
一路上的各种枝叶刮得母女俩的皮肤都生疼。
但是母女俩都不敢停下。
突然,在前面开路的周二妮被一根粗壮的树根绊倒,膝盖处已经有了明显的擦伤。
“妈妈!”刘大丫不敢太大声,但是声音中的焦急和担忧却不见少。
刘大丫两三步走到妈妈身边,把妈妈身上的小布包背到自己身上,赶忙把妈妈扶起来。
“丫丫不要停下来。”周二妮即便是摔倒了,口中还依旧念着。
依靠着女儿的搀扶她站了起来,然后一刻不愿停歇,重新从女儿背上拿过布包,
看着妈妈坚持的样子,刘大丫还是让布包回到妈妈背上。
母女俩继续在山路上奔跑着。
突然,母女俩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犬吠声。
母女俩的脚步开始加快了。
刘大丫觉得自己的肺快炸开了,她一边跑一边大口呼吸着。
各种枝叶在身边扫过带来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丫丫!这边!”周二妮带着女儿往一条更加偏僻的小路跑。
为了这次逃离,周二妮已经准备了很久了,每一条路每一个能想到的情况,她都在脑海中演算了无数遍。
这条小路树木更加茂密,路更加陡,却能让她们更快到达客车站。
夜越来越深,周二妮已经没法看清手表的时间了,她只能在心中大概估算着。
这几天周边所有车站的时刻表周二妮都背下来了,走出后山深山在隔壁县城远离后山那片还有一个大巴车站,有一趟车早于五点半,按照她们目前的这个速度很有可能能赶上。
是的,其实周二妮并没有提前买票,为了能够灵活应对。
也幸亏去年开始周边县城都开始设置凌晨班车,不然她们很可能就需要等到白天,这会让她们的逃离难度大大增加。
长时间对的山路奔跑,周二妮开始体力不支,但是她不敢停下。
听着妈妈越来越剧烈的呼吸声,刘大丫心中满是心疼。
“妈妈……让我背吧……你歇会儿”刘大丫伸手,但是不敢扯住布包,生怕因为她扯住导致妈妈摔了。
明白女儿是心疼自己,也感受到自己体力不止,留意到女儿话语中的喘息声还是有余力,周二妮估算路程不算远了,便一边跑一边将布包往后递。
“丫丫,坚持不住一定要跟妈妈说。”
“好。”
一路上,母女俩的交流并不多。
但是在前面开路的周二妮总担心女儿跟不上自己,在前面一边跑一边时不时轻声呼唤“丫丫”
“我在。”
这仿佛成为了母女俩的内心相互支持的支柱。
她们,一定要逃离这里!
只有逃离这里她们才有希望!
看到路灯的光就在眼前,母女俩的眼中均是期待的闪着光。
等到母女俩到达路灯照亮之处,母女俩相视一笑。
借着路灯周二妮抬手看了眼手表,此时不过四点半。
借着周二妮朝着女儿招招手,继续穿梭在树丛之中。
看妈妈跑起来,刘大丫也跟着跑起来。
大路边上的树木枝叶依旧扎人,但是即将逃离的喜悦削弱了枝叶带给她的□□上的痛。
在凌晨四点二十分,母女俩顺利上了那趟通往隔壁市的大巴车。
生怕车上有熟人,母女俩在走上大路开始就一路低着头,上车后立即往大巴最后一排的角落上走。
走在前面的周二妮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似胸有成足,实则手已经紧攥着自己的布包。
坐上位置,周二妮将布包背在胸前,又伸手把女儿搂在怀中。
“我们丫丫很累了吧?睡一会吧。”周二妮看向女儿的眼神温柔似水。
刘大丫抬头看着妈妈,眉头紧促:“妈妈……”
“没关系的稍微眯一下,我们还有很长的路呢。”
刘大丫看着妈妈温和中带着坚持的目光又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扣起了自己那件满是补丁和尘土的上衣下摆。
“那我先休息,等下换我来看着你也休息一会吧妈妈。”
在周二妮的坚持下,刘大丫还是闭上了眼睛,几个小时的高强度逃跑,她也很累了。
周二妮此时的神经还是处在高度经绷状态,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她脑中在不停思考者接下来她们母女逃离的路线。
她手里的钱不多了。
这些钱是她打零工偷偷攒下来,但是很多时候打零工的工资大头都是刘根生抢走。
九年时间也仅仅只是存了三百七十六块四毛八,大巴车一共花费了六十六,剩下的钱需要支持她们坐火车以及她找到工作之前的所有吃穿用度。
这趟班车比她想象中的安全,不少人都是带着自家的各种农副产品,为的是能够最早赶到邻市买了赚点家用。
邻市要比塘栖镇所属市区发展好些,肉菜相应的也更卖得上价格。
车上不少人都抱着自己的背篓或者背包闭着眼休息着。
没有人在意坐在角落的母女俩,意识到这一点的周二妮更是长舒一口气。
“丫丫,我们到了。”看着车上人逐渐下车,周二妮这才叫醒了女儿。
被妈妈叫醒的刘大丫这时候不由懊恼地锤了一下身下的椅子:“对不起,妈妈都怪我睡太沉了。”
“没关系,你还是个孩子爱睡觉是正常的,不过我们要继续赶路了哦。”周二妮温和说道。
“丫丫,下了这趟车,你就不再叫刘大丫了,你以后跟妈妈姓,叫周矢音,妈妈叫周厉行知道了吗?”
刘大丫,噢,现在应该叫周矢音。
听到妈妈的话,顿时愣在了原地,站在大巴后门口,呆呆看着妈妈。
“妈妈……”周矢音有些哽咽地喊了一声,但是又想到她们的路程还在继续,抬手用胳膊猛地蹭了蹭眼睛,就跑向妈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