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异常寒冷的雪天,病榻上的女人被病魔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隐约能看出以往美丽容貌的脸上流露出无尽的愁容。
“亲爱的辛蒂,你务必要活得如黄金般纯良,如羔羊般温驯。唯有如此,天主才会保佑你,我才能闭眼安息。”
床榻边的小姑娘头发乌黑,眼眶红红,她抽噎几声,不敢说出任何忤逆的话,唯恐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走得不安心。
她心里想的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亲爱的妈妈,黄金会引来别人的觊觎,羔羊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对不起,我恐怕做不到。”
女人欣慰于女儿的顺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她生病以后辛蒂就不像以往那般柔顺,整天眼睛轱辘轱辘转个不停,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眼下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啦,天主他老人家已经召唤她了,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她放心不下年幼的女儿的缘故。
做完最后的交代,女人带着嘴角的一丝笑意投入了天主的怀抱。
女人的葬礼上,辛蒂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这个女人虽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温暖的手和棉花一样的关切的眼眸让她生出了许多濡慕之情。
再加上辛蒂想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生活,不禁悲从中来,哭声更大了许多。
辛蒂一发不可收拾的哭声让詹姆斯皱起了眉头,难道太太的去世把辛蒂的灵魂也带走了吗?这可不是淑女应该发出的声音。
詹姆斯干咳两声,意在提醒辛蒂注意形象,辛蒂充耳不闻,这个漠视女儿被继母和继姐虐待的渣男不配得到她的尊重。
最后女仆珍妮搀扶着几乎要哭晕过去的辛蒂回了房间,辛蒂抽噎着睡去,她未曾谋面的继母以容嬷嬷的形象出现在她的梦里,一脸阴狠的要给她扎针,吓得她立即醒了过来。
珍妮带着毛巾出现在辛蒂的房间门口,女仆不过比辛蒂大了三五岁,却几乎承担着整个詹姆斯家的家务劳动,她为辛蒂冷敷着眼睛,嘴上絮絮叨叨的抱怨不停:
“小姐,你不该在葬礼上哭得像公鸡打鸣一样!许多绅士都被你吓到了,他们中的之一可能是你未来的丈夫呢。还好你的年纪还小,大家最多嘲笑你几句,以后千万要注意自己的淑女形象。”
辛蒂嘴上嗯嗯啊啊,心思却飘得很远。
辛蒂是半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辛杜瑞拉这个名字让她隐隐意识到这是人人都耳熟能详的《灰姑娘》的故事,女人临终前的话让她有了**分的肯定。
按照故事的走向,这个冬天过完了詹姆斯就会迎娶带着两个女儿的继母,那时候就是她悲惨生活的开始。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避免变成睡在火炉边的辛杜瑞拉吗?
辛蒂想了许多办法,可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没有任何谋生的本领,只能仰赖自己的父亲生活。
让她阻止詹姆斯再婚她做不到,詹姆斯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能忍耐一个冬天已经算是对女人情深。
或者让詹姆斯不要娶恶毒的那个?这很难,且不说詹姆斯会不会听她的,她连莫罗小姐是圆是扁都不清楚!
辛蒂觉得很挫败,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成为辛杜瑞拉这么久,却改变不了一点儿命运的轨迹。
可是这真的很难啊,来到这个身体之前,辛蒂也不过就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没有每天以泪洗面已经是她很坚强的缘故了。
时间在辛蒂不断失败的尝试中悄然来到了第二年的春天,门前厚厚的积雪被温暖的阳光融化,整个院子变得湿哒哒的,以至于辛蒂走路需要小心翼翼的,以免弄脏裙角。
这天辛蒂正在对着院子里融化的雪人发呆,又被女仆珍妮发现她不穿斗篷在室外活动,挨了好一顿唠叨。
好不容易听到外面传来马车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的声音,辛蒂知道那是詹姆斯回来了。
找到摆脱珍妮唠叨的借口,辛蒂忙不迭迎出门去,穿着燕尾正装的詹姆斯风度翩翩地从马车上下来,随即扶出一名美丽的女士。
辛蒂脸上的笑容一凝,继母出场了。
詹姆斯很满意辛蒂的迎接,不过辛蒂身上的家常衣裙让他觉得不够郑重,他迫使自己紧皱的眉头松开,温声道:
“辛蒂,这位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莫罗夫女士以及她的两个女儿西尔维娅和阿米莉亚,薇薇安,这是我的女儿辛杜瑞拉,相信你们以后能相处得很愉快。”
薇薇安·莫罗是一个身材颇丰,很有韵味的美丽女人,她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搭在詹姆斯的臂弯里,轻笑一声:“当然,亲爱的。”
西尔维娅和阿米莉亚也很友好地跟辛蒂打了招呼,她们不如莫罗女士美丽,却也称得上是清秀佳人。
辛蒂妄想着剧情不一定等于现实,她或许可以跟继母和继姐友好相处,毕竟她们看上去都是如此美丽而无害。
她没看到满脸雀斑的西尔维娅因为她洁白的肌肤和茂密的黑发脸上一闪而过的嫉恨,也没看出莫罗女士的笑意不达眼底。
詹姆斯更看不出这些暗处的汹涌,他的眼里只有薇薇安丰满的胸脯和长裙下有一下没一下撩拨着他的纤细的小腿,像个毛头小子一般脸红到了耳根。
暴风雨比辛蒂想象中来得更快些。
莫罗夫人在度过甜蜜的新婚后赫然发现,在填补完莫罗家的债务后,詹姆斯·杜波依斯已经不剩多少财产了!
这可跟詹姆斯之前说的数对不上,莫罗夫人很快意识到柴尔斯欺骗了她。
面对莫罗夫人的质问,詹姆斯显得理直气壮:“相信我,亲爱的,赚到这个数字不过是早晚的事。我只是太想得到你了,请原谅我。”
莫罗夫人好歹是个勋爵夫人,愿意下嫁商人詹姆斯只是因为他的身家足够丰厚,可以帮她偿还债务。
事已至此,莫罗夫人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只能挤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我当然相信你,亲爱的詹姆斯,请你不要忘了许诺给我的红宝石首饰。”
詹姆斯自然是满口答应,也不算是空话,他自认为以自己的能力和才智,且有金山银山等着他赚呢。
莫罗夫人却不敢掉以轻心,为了维持她的贵妇人生活,她开始削减家里的开支。心虚的詹姆斯不敢对她的行为做出任何质疑。
一开始,辛蒂只是发现早餐没了奶油浓汤,只有干巴巴的面包配蓝莓果酱。
后来辛蒂突然意识到自己按理说每个季度都有两条新裙子和两双新鞋,可是自从莫罗夫人管理家务以后,再也没有裁缝上门给她量身了。
最后是女仆珍妮的辞行,珍妮同情地看着这个早早失去母亲的可怜女孩,尽管辛蒂的父亲是大商人,她还有着出众的美貌。
可是在珍妮看来,辛蒂并不比她这个厨娘的女儿过得快乐,这个家里几乎没有人关心辛蒂,她在这里简直像个幽灵。
眼下辛蒂还能吃饱穿暖,再过几天未必就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辛蒂小姐,我要离开了,莫罗夫人辞退了我。真搞不懂这些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没了女仆难道她要亲自洗衣做饭擦地板吗?”
“我的去处已经找好了,辛蒂小姐不用担心我,你要小心莫罗夫人,我总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可怜的辛蒂小姐,真想把你一起带走,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仆······”
望着面前仰着头听她说话的辛蒂,她的面孔如同冰雪雕砌而成的,说不出的精致可爱,要是辛蒂小姐可以被揣进围裙口袋就好了,珍妮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作为杜波依斯府上唯一的女仆,珍妮的薪水比起她每天要完成的家务来说算是很低了。
她一直都没离开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辛蒂,辛蒂总是让她想起自己的小妹妹,为此珍妮常常愿意多照顾辛蒂一些。
现在却没办法了,莫罗夫人要辞退她,她也不能硬留下不走。
辛蒂的内心没有表面上那般天真懵懂,从女仆说自己被辞退那一刻起她就幻视了自己未来每天洗衣做饭擦地板的命运。
天真的珍妮,她难道真的以为莫罗夫人会干这些事吗,这些都会是女仆辛蒂的活!
辛蒂已经为这一天的到来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还有身体准备。为了能够应付家务强度,她坚持每天做广播体操和跳绳。
一开始她怪模怪样的动作让女仆珍妮差点以为她被魔鬼附身,在听到辛蒂解释后,珍妮多次劝她“不要做这种有碍淑女形象的动作”无果后,珍妮放弃了唠叨,这是少数辛蒂能犟过珍妮的事呢。
辛蒂想到这里有些得意,忽然意识到珍妮已经离开了,或许以后都不会再见,又沮丧了起来。
女仆珍妮离开的第二天清晨,莫罗夫人就在早餐时宣布“家里已经用不起女仆了”这一噩耗。
詹姆斯相当惊讶,最近的市场行情是不太好,可是他每周拿回家的金币也没少啊。
他质疑的话在莫罗夫人柔和却不容置疑的眼神中吞回了肚子,他心想有没有女仆的也少不了他这个一家之主的,随她去吧,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女儿。
詹姆斯都没有说话,辛蒂就更没有话语权了,她知道她但凡提出一点异议,美丽的莫罗夫人就会轻轻皱起她那对好看的眉毛,语调温柔却又暗含责备:“小辛蒂,你要懂得体谅你爸爸的辛苦,现在哪怕是一枚金币也不好赚呢。”
辛蒂这时候就会哑口无言,她已经在这种言语的交锋下被挫败好几次了,最重要的是詹姆斯并不会帮她哪怕一句话,就算她有道理詹姆斯也不会偏向她。
辛蒂叹了口气,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怀念女仆珍妮了,第一次是吃到烤糊的面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