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苏慕清的眼神,坚定的让陆景淮感到心头阵阵酸痛,这个家真的可以维持住不是一场梦吗?
或许吧。
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只知道明天他们要为食物奔波。
一大早陆景淮带着苏慕清一起打工,上城区周边有一户正在盖房子,缺搬砖的人手,早上他们搬砖,下午去菜市场给人搬菜,也能赚点小钱。
在这里,他们没有固定的岗位,每天做什么都是现找现结,大部分陆景淮都做过。
刚开始一两年苏慕清很有干劲,久了陆景淮也很少看见他的身影,今天也是。
“小淮,你那弟弟呢?”一起的工人每天看他们形影不离,好奇问了句调侃道,“该不会累了偷偷躲哪里休息。”
陆景淮脱下脏掉的手套,抹了把脸上的汗,“小孩,没事。”
本来就条件艰苦,玩会也没事,反正他能养。
家里有两个人打工,渐渐好起来,这几年,苏慕清的个子已经窜的比他高了,人也越长越俊俏。
有时候站在小弟旁边,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小弟。
“哥!”
陆景淮回眸看见洋溢着明媚笑容的苏慕清跑来,一如既往地抱住他。苏慕清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拿狐狸耳朵蹭他的颈窝撒娇,任由陆景淮怎么推,怎么说有汗,都推不走苏慕清。
“我回来啦。”苏慕清帮他擦着汗,“你休息会,我干完这些我们回家。”
“好。”陆景淮在阴凉区乘凉,看着苏慕清把收尾工作搞定,年轻人还是那么有活力。
支着下颌望着发光的少年,稀薄的阳光落在苏慕清身上,温暖了他整个世界。
明媚的笑容每一次都最触动他,和工人闲聊笑语开始变得模糊,渐渐阖上沉重的眼皮,昏睡过去。
“这是今天的海贝币,喏你们哥俩的。”
苏慕清接住抛来的海贝币,回头看见累睡着的陆景淮。微风轻轻吹起额前的刘海,乖巧的睡颜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触碰。
“哥,回家了。”苏慕清托起陆景淮,抱着他回家,路上陆景淮也没有要醒的迹象,苏慕清唇瓣擦过对方的额头,“你会怪我吗?”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侍卫,穿着像宫里的,他淡然道,“想必大祭司的遗孤是不会怪您的。”
不会?苏慕清侧眸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话多了。”
侍卫很抱歉的低头,“海神问您何时能回去,想必情况您比我们都——”
“刚刚处理过了,你们一天要找多少次?”苏慕清眸色一凛,捂住陆景淮的耳朵,“答应你们的我会做到,但必须过段时间。”
过段时间不知道该成什么样了,海神的贴身侍卫实在着急,“殿下,求你了,你是唯一能救我们的人,如果——”
怀里的人哼唧着,苏慕清立马把人赶走,哄着陆景淮继续睡,“马上到家了,再睡会。”
街坊邻里看见兄弟俩回来,一直打着招呼问好,这么多年苏慕清和他们相处的很融洽。
“你哥又睡着了,最近很累吧,来我这拿点补品回去给你大哥炖炖,补身子。”
“小清啊别客气,你们平时也没少帮我们。”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手上提满了东西,满载而归。
昏暗的楼道在踏上的第一个台阶,头顶钨丝灯泡照着他们回家的路,斑驳的墙壁涂上白色腻子,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清新的海盐柠檬味。
这些都要归功于苏慕清,赚回来的钱把陆景淮生活的地方几乎装修成另一翻天地。
唯一的窗户改成露天阳台,晾衣杆移到外面,粗布窗帘换成棕色的雪尼尔面料,厨房不在是简陋的小锅小灶,厕所没法改,只能维持现状。
床还没来得及换,资金就不够了。
苏慕清很感激陆景淮这些年的照顾,相遇时的救命之恩,他一直记得那些好,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陆景淮。
爱陆景淮的坚韧,爱陆景淮的嘴硬心软,爱陆景淮的打抱不平,见义勇为,这些年亲身接触才发觉那些传闻都是对陆景淮的偏见。
“这些年辛苦你了。”苏慕清掖好被子,唇瓣在陆景淮的手背停留三秒,“过段时间我们就有大床了。”
睡梦中的人皱了皱鼻子,像在梦里闻到鸡汤的香气,砸吧着嘴坐起来,迷迷瞪瞪看见砂锅“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欣长的身影在流理台前忙活。
“苏慕清……你搞啥啊。”陆景淮揉着眼睛,踩着拖鞋接过苏慕清手中的水杯,刚好起床口渴,“知我者你也!”
苏慕清揉了揉他脑袋,陆景淮“啧”了声,“没大没小,大哥的头也是你能摸的。”
“大哥辛苦了,喝鸡汤。”苏慕清盛上一碗热乎鸡汤,献殷勤般的样子让陆景淮怀疑他是图谋不轨,“哪来的?”
“回来的时候,街坊邻里送的。”苏慕清俯身盯着陆景淮,笑吟吟道,“大哥的人缘真好。”
陆景淮笑了笑,转身要去沙发上坐着,苏慕清跟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衣角,委屈道,“可惜我就没大哥这样的人缘。”
“大哥的不就是你的,你出去不用大哥的面子吗?”
“是是是……大哥说的对,那……”苏慕清和他一起坐下,陆景淮烫的把碗放下,揉着手指头,突然被苏慕清握住,“你……这?当我小孩?”
长这么大哪里还需要呼呼,越看苏慕清越怪,“我去洗澡了。”
“哥,饭马上好了。”苏慕清拉着他的手,“吃完一起。”
“一起啥?厕所站不下两个人。 ”陆景淮说。
苏慕清看着他进了厕所,房间里瞬间空荡荡的,手心落空的余温让他陷入沉思,要告诉陆景淮的真实身份吗?
受邻里爱戴的真正原因……陆景淮真的会想知道吗?
或者他自己也知道。
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还有陆景淮的歌声,悦耳磁性的声音伴着苏慕清做饭,一荤一素一汤搞定,陆景淮好像唱嗨了在里面久久不出来。
“……哥,吃饭了。”苏慕清敲门没人应,推门而入潮湿的水雾往外散,粘在苏慕清衣服上,陆景淮“啊”了一声,指着门口,“偷看你大哥是吧!”
“洗衣服。”苏慕清无奈地拿起木桶脏衣服,把干净的衣服挂在墙上,调侃大哥,“还有一会你准备裸着出去吗?”
“会便宜你?呵。”陆景淮继续搓澡,随意哼着小调。
进来的时候,衣服都没带,到底是谁想偷看,苏慕清倚在门口,打量着陆景淮,“而且大哥……我都看光了。”
“滚啊!”陆景淮瞪了他一眼,“找打是不是。”
“不敢。”苏慕清抱着衣服溜去阳台洗衣服,那里装了洗衣池。陆景淮嫌厕所太窄,苏慕清又长得太快,在厕所里洗衣服都能洗一身汗出来。
说实话,他以前从没想过改变自己住的地方,能住就住,不能住就算了,仅此而已,也没想把这里变得更好。
是苏慕清的到来让他知道一个像样的家应该是什么样,哪怕只有二十平米也很温馨。
有时候他忙,苏慕清下班早就先回来做饭,如果他下班早,那就是他做饭给苏慕清吃。
还记得有一次楼道太黑,自己摔了,从那天晚上起,灯泡就装上了。
再比如海盐柠檬味的香薰,苏慕清偶然一次发现陆景淮口袋里的糖果,皱巴巴的,他怀疑陆景淮根本就没舍得吃,一直留着,又或者早不能吃了,只是当个纪念。
那时候他问,“大哥,这个糖你为什么还留着?”
“哄小孩的。”
“哪里来的小孩?”
“我。”
“大哥可以找我哄你。”
“噢,你是我妈吗?”
显然不是,这颗糖果是他妈妈生前留陆景淮的,当初为了哄苏慕清差点就被吃了。
海洋柠檬的味道或许就是陆景淮对妈妈的最后记忆,苏慕清能做的只有这些。
到今天都还在问,“大哥,你知道爸妈怎么离开的吗?”
夹鸡腿的筷子停顿几秒,陆景淮说,“问这干什么,吃饭。”
“哥,你不想知道吗?”
“噢,那你知道?”
“我不知道。”
陆景淮翻了个白眼,“那你问屁。”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
“想也不想。”陆景淮说,“过去那么久,也没必要在知道了,只是一份执念。”
“如果哥哥想知道,我可以帮哥哥查。”苏慕清真诚道,陆景淮抬眸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狐疑地目光让苏慕清汗流浃背,“哥……你怎么这样看我?”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真不知道,只是想报答大哥的养育之恩和救命之恩。”苏慕清垂着眼帘,很是委屈。
想报答?陆景淮倒是好奇他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到的事,苏慕清是准备怎么查,“那你有什么方法?”
“一个个问!”
“噗!”陆景淮差点没被呛死,信誓旦旦的样子,怎么越看越蠢,“吃鸡头补补。”
鸡头被陆景淮掰断,放入苏慕清碗里时,对方拒绝接受,“大哥,你笑我,你不信我。”
“没有!吃。”陆景淮憋着笑,“大哥祝你马到成功。”
苏慕清猛点头,乖巧地看着他,“那有一天我回家了,大哥也可以和我回去嘛,不管是哪里。”
“我跟你回去干啥,把你带回去,大哥就回来了。”
“可是……大哥不在我怕会被欺负。”
睫毛上挂着泪珠摇摇欲坠,陆景淮坐到他身旁,捧着他的脸,认真教育,“我和你说过什么?”
“什么……大哥又不要我了嘛。”泪珠从陆景淮的大拇指划过,湛蓝的眼眸布满水雾,疼的陆景淮哪里还敢凶他,跟哄祖宗似的,“我哪里说要丢下你,大哥舍不得放你走,你就是大哥的心肝宝贝。”
苏慕清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真的吗大哥!”
“真的真的。”陆景淮感觉自己被做局了,是不是有点太好哄了,不过该说还是要说,“谁打你,你就打谁,人生在世,凭什么让着对方,你不欠他们的,受委屈了找大哥,大哥帮你讨回来。”
苏慕清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感动之余还要保持地上的干净,边捡珍珠边哭,把陆景淮心疼坏了,“别哭了,大哥又不是不见你。”
“可是……可是我想大哥。”苏慕清蹲在地上彻底大哭,陆景淮一下慌了神,“诶——!你……回,回,我跟你回去,不管哪里,反正我都是一个人,去哪都一样,跟你回去就回去。”
从臂弯里抬头,泛红的眼眸还有泪光闪烁,亮晶晶的看得陆景淮心疼坏了,抚摸着他的脸,被那双眼睛吸引,魔怔般的越靠越近。
“大哥……”苏慕清循着诱人的气味贴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仅差毫厘之间,陆景淮“嗯”了声,两个人彻底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