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隐在跪拜的人群中,听着上头的工头宣读的内容,无非是官家瞧见了这几年大家的进展和功劳,此次一例都有赏赐,众人听了都十分高兴,脸上的笑意藏不住,虽还恭恭敬敬的低着头不言,却还是左右相视,轻笑出声。
赏赐都是按照人头来算,众人等待的其间,议论纷纷,其余人见着青云憔悴的脸色颇为不解,“这有钱拿,你还不高兴?”
我心中的苦楚就是想和你说也不行啊,闻言青云苦笑,心中吐槽着面上不显,对方以为是怕钱不多,忙安慰道,“你这还种树苗子,还带领着大家伙种菜种棉花的,就数你的功劳最大!你还怕没有你的分啊。”
话一出,其余的妇人也走了过来,众人席地而坐,“恐怕要赏你官做哩,听说宫里的女官威风的勒!”
平常经常同青云凑一起的妇人见状没好气的哼了声,“难道做了女官就好了?”
“哎哎哎!你这话啥意思勒,这做女官不威风还有啥威风的。”
只见那妇人继续说道,“那是去伺候娘娘的,又不是同男人一般站在金殿上听官家议论朝政的,伺候人难道是好事了?”
别人不认同她的观点,说是伺候娘娘脸面上也有光了,走在外面别人都要跪她,而当事人听着几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脸上呵呵一笑,做官,老娘都要被狗头铡伺候了!
大家说的没个章法,各说各的却是热闹一片,看着几人笑嘻嘻的模样,青云忽感鼻间一酸,抱住身边同她交好的妇人,对方身上的味道是那样带着熟悉,是油烟吸附在衣服纤维里的气味,还带着些微微的汗味,窝在妇人怀里,郁闷的心情更甚,很多想说的话却不能说出口。
“你瞧瞧,还有小孩子脾气呢,都快勒死我了。”妇人满脸堆笑指着怀里的人,嘴上说着,却还是主动将人搂进怀里。
青云调整好表情,从臂膀中露出一张黝黑却小巧的脸蛋出来,勾唇笑笑,撒娇似的说自己就是要这样,总归是个小女孩,大家嘻闹一阵,听见工头指挥的声音,纷纷拍拍身上的泥沙,有序排着队等着领赏赐。
听着大家商议着晚上要买些肉来,就当过年了。
“说赏赐这事头一回,可不就是过年了。”说话的妇人眼睛笑的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忽地,一阵吵闹声从最前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内容听不真切,几个人都将脑袋探长了往前面看去,直到一个身材肥胖的女人走了出来,忿忿张开手大声喊道,“姐妹们都过来瞧瞧,这大工头克扣咱的赏钱!”
只见刘二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用手指头点着女人,“叫什么叫!我克扣什么了!”
闻言,女人叉着桶粗般的腰,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对着几个拿了赏钱还没走的男人说道,“凭啥他们比我们多拿五两银子啊,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里刨食儿吃,噢!我们天不亮的扛锄头来这上头卖命,咋滴!还不值当五两啊!”
“是我不给你吗?!”刘二嘿了一声,觉着有意思,“这男丁干的力气活,你们不过就是把苗子扔进坑里,有啥卖命的啊!要问罪找上头去!”
“你别和我充老大!”女人大力一拍桌子,将上头的铜钱震的动了三动,“汉子比我们出力多?你们猫劲儿似得大半天才刨一个坑,虽说是两个女人一块做,却也比你们快些不少啊”说着,她面向大家,质问着说道,“大家伙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何二娘说的没错!”人群中虽寂静一瞬,却还是有人站出来辩论,“别说是我们这些,就是几个毛头孩子谁不是卖力的干,大家伙干一样的份儿,凭啥他们就多五两!”
“先不论这些,那些个来有罪之身的汉子也得五两俺想说凭啥!他们一些个都是吃你们官家粮,俺们这些雇来哪个不是吃家里食儿来干活的!”
“对!凭啥!”
场面一度失控,大家七嘴八舌的叫嚷着,愤愤不平,觉着没有公正,队也不排了,围上前找刘二讨要个说法,几个同青云一样有罪在身的虽心中有气,却不敢上前说些什么,这些个闹的是平头百姓,刘二怎么着都不行。
“吵死了你们!”锣鼓声震天响,也不知刘二从哪里找来的,他敲了一阵,见大家都被吵的闭嘴了,这才开口说道,“真不是我扣了你们的银钱,这长公主殿下带过来的就这些!是官家下的旨意,哪是我能想给你们扣就能扣的!”
“此话当真是长公主说的?”青云拨开人群,蹙眉走出来说道,她眉宇间带着些震慑力,仿佛刘二敢欺瞒半句,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论青云这些年的功绩,刘二就算是工头也不敢同她硬碰硬的,当下堆笑无奈道,“青云姑娘,若我有半句虚言,定叫我天打雷劈。”
虽有些不信,可见对方这么笃定,青云也拿不准了,只是众人见她上前,仿佛都找到了主心骨,都知她同指挥府里的大人关系匪浅,要她马上前去问问清楚。
见此,是不是真的一问便知,青云不想也不行了,众人推着她走,也只能去指挥府走一趟。
“要是发现你刘二敢骗人!我们非要打你家里去!”何二娘器宇轩昂的大声说道。
面对指控,刘二当真是有苦难言,可众人也不是平白冤枉他,白日里就不见是个好的,真出事了才一点说服力都未曾有。
见周围又开始声讨他,刘二顿时心觉有气,“真是不可理喻!人就在指挥府!你们一起去找!”随即大手一挥,丢下一句爱要不要转身就走,撒手不干了。
话事人走了,自然是穆荷莲顶上,她冷着一张脸走到方才刘二站着的位置上,瞥了一眼刘二潇洒的背影,眼里想杀人的心周边站着的工头都能感受到,不由的身体一颤,动也不敢动。
穆荷莲是个说一不二,叫大家今天先拿了钱回去,等青云去问了个清楚再做打算,起先大家都不肯,生怕拿了这东西,等以后要想再翻案就难了,站立如松的穆荷莲只一句话将大家给安抚住
“不都说要把今天当过年,买点肉回家给孩子吃,不管怎么样,多还少,总比没有,万一上头怪罪下来念你们不知足,一文钱恐怕都难要到。”
青云要找宋朝云,却被家丁请走,告知宋均雾找她,疑惑归疑惑,可见对方态度强硬,眼下只好先去见了这位。
熏香袅绕,顺着脚下的这条石板路往前走,便是一道长长的外廊,瞧着两边林立着的香炉,各色造景的花材为其增添雅意,青云心中惊讶,眼神时不时乱瞥这她从未涉足的地方。
宋均雾今天穿着常服,一身雪白的袍子,只见他背手站在一个水缸前,微微俯身似乎是在盯着里头的什么东西,大概是鱼吧,青云这样想。
不知哪里传来的琴声,在这方寸院中响起,听琴音,平添一丝愁意。
不知怎么得,面对对方时,难得紧张了起来,青云轻咬嘴唇,局促的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看远去的侍女背影,这才又将目光转回前方,却也木讷的一起跟着盯水缸。
除了大,还有上头的花纹,这缸还真没什么看头,可见对方又不说话,青云也不知如何开口,又转头将目光放在被打理的花圃上。
“吃过午饭了吗?”鱼饵从男人的掌心中落下,还有些沾在微微出汗的皮肤上。
“吃了。”青云被忽然的出声吓的一跳,随即又老实回答,只不过语气生硬,眼睛止不住的乱看,总之没有一次是放在宋均雾身上的,或者说,青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欲言又止,想开口问问赏赐的事情,却又觉着对方许是不知道太多的。
二人无言,都没开口,气氛突然陷入到一种诡异中,青云见状索性打量起周围,眼睛往里头眺眺,发觉这可能是个书房,而此时脚下站着的地方应当是书房外的一个露台,终于还是她自己受不了,率先开口道,“你找我,是为赐婚的事?”
宋均雾点头应是,随即回头看向青云,问她对自己的印象如何。
青云被问的一怔,心里组织着语言,男人见状垂眸失笑,“不妨都说出来,我们向来都不是喜欢打哑谜的人。”
听完对方的说辞,宋均雾反问,“那就是不讨厌我了。”
二人呈现一副对峙之势,院子里的落叶随着微风摇曳,飘在青云脚边,她拨了拨凌乱的发丝,闻言终于抬起头,一双黑眸望向面前的男人,待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她瞳孔微缩,显然是没料到这场面。
宋均雾神情落寞,眼眶里带着湿意,他手中转动着一片黄灿灿的叶梗,以此掩盖心中的不安,泼墨般的长发卷着长臂打在胸膛上,“那就是嫌弃我。”
昨天忘记发布了,嘿嘿,其实有存稿,就是忘了,明天再发一章,算补昨天的,之后恢复隔日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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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