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奉古娜拉黑暗之神那些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不该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

数十年的行商经历在他脑中翻涌，他见过主教一边诵读经文一边将商人的家产充公，见过贵族在宴席上谈笑间让整个行业倾覆。

教会虚伪，贵族狡诈，这本是他用半生苦难换来的铁律。

他握紧拳头、不断重复自己一直以来理念：“那些和颜悦色不过是伪装，只因你现在还有利用价值。”

可菲奥娜修女清澈的眼神总在此时浮现，她确实不是一个贪婪的教徒，她没有向商人索要过财物。

恰恰相反，在菲奥娜还只是圣修院院长的时候，哈伦不止一次慢到过她亲自为贫民包扎伤口，也许她是不一样的？

哈伦的眉头越皱越紧，但是即便菲奥娜是真心实意，但这样理想化的统治能持续多久？只要出现一个贪婪的官员，只要有一次权力的滥用，这座看似美好的新城就会瞬间崩塌。

难道就能保证没有一个贪婪的人吗？

哈伦不相信，哈伦决定暂时观望一番。

与此同时，斯莱德的普通居民们对这些新政的感受最为真切，他们刚刚经历了物价飞涨、朝不保夕的岁月，此刻的每一点变化都显得如此珍贵。

暮色中的斯莱德市集飘散着久违的麦香。面包铺前，主妇们惊喜地发现，同样几枚铜币今天竟能多换两个沉甸甸的黑面包。

“听说是菲奥娜大人开放了教会粮仓。”烤面包的汉斯挠着头解释，面颊被炉火映得发亮，“面粉价钱突然就落下来了。”

人群里响起阵阵低呼。

有位老妇人捧着刚买的面包喃喃自语：“进了教会的可都说'圣粮'啊，放在过去，我们这样的平民连闻闻香味都是奢望。”

“我听说菲奥娜大人还要开放更多粮仓。”邻人压低声音接话，“要让全城人都吃上饱饭呢。”

这个消息像春风般在人群中流转，每个人眼中都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而在修道院石阶前，太阳的余晖照亮了另一个温暖的场景，几个面黄肌瘦的贫民窟孩子正捧着热气腾腾的粥碗，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这是菲奥娜新设的施粥处，贫民窟有太多的孤儿了，他们无人照顾，只能流窜在街头求生，菲奥娜想把这些孩子聚集起来，妥善安置。

袅袅炊烟升起在斯莱德错落的屋顶间，这座饱经风霜的城市，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生机。

一桩一桩的好消息在斯莱德城内传播，大家都说神明的光辉终于照耀到了这座被诅咒的城市。

然而，阳光越盛，投下的阴影便愈发清晰。利益的流转总会牵动人心，而这一次泛起的涟漪，正来自与菲奥娜血脉相连的地方。

阿尔伯特·莫尔顿，菲奥娜的堂兄，此刻正站在家族宅邸的窗前，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群。

他曾是莫尔顿家族寄予厚望的年轻一代，曾经被送往主教区担任书记官，学习如何管理一座城市，他本应是家族在外部势力的支点，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阿尔伯特如今回到斯莱德城，还没有正式担任什么职务，对于自己的这个堂妹，他其实是带着一些复杂的情绪的。

一个城主的女儿，竟然跑去当了修女，跑到了敌对势力那里去，简直是在糟蹋自己的出身，让仇人快意。

当菲奥娜被尤利安打压时，他也同行感到愤怒，那群虚伪的教徒，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待莫尔顿家的血脉？这不仅是对堂妹个人的欺辱，更是对整个家族尊严的践踏与蔑视。

但，叔叔病重，他手中无权无兵，除了在宅邸里砸碎几个酒杯外，竟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菲奥娜很快就靠自己成了圣女，驱逐了克雷特，莫尔顿家族的声望如日中天，这本该是家族复兴的绝佳时机，是他阿尔伯特回归权力中心的时刻。

这个一心侍奉光明神的堂妹，她一定会各种纷杂的事务感到头疼，而自己深谙一座城市的运作之道，恰好可以为她解忧。

但菲奥娜没有找他，她的身边围绕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白脸商人，据说遮着脸的神秘女子，还有几个常来往的附近村庄的平民。

正是出于这种复杂难言的心绪，混合着被忽视的怨怼、自视甚高的不屑，以及那份不愿承认的、源于无力的羞惭，阿尔伯特对菲奥娜推行的一切新政都抱持着根深蒂固的轻视和贬低。

他实在很难相信这些人会比自己更强，就像现在，他抖着手中抄录的《新商规》，对着寥寥几位还与他往来的旧派商人嗤之以鼻：

“果然是天真的幻想，根本不可能成功！”他语带讥讽，仿佛这样就能否定堂妹的成就，“哪有不沾油水的官员？光是靠着那点微薄薪俸和空洞理想，谁能驱使动底下的人？这世上，利益才是永恒的基石。”

这番话，既是在批判新政，更像是在为他即将采取的行动寻找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

“消息确认了？”阿尔伯特低声问。

“确认了，大人。”他的亲信、马库斯点头，“圣光节前五天，教会粮仓会按吩咐，向市场投放第一批储备粮，定价比现在的市价还要低三成，菲奥娜大人希望这能让每个家庭在节日里都能吃上面包。”

“希望？”阿尔伯特嗤笑一声，指尖敲打着桌面，“我亲爱的堂妹总是满怀希望，是时候让她明白，希望不能当饭吃，但金币可以。”

一位曾在克雷特手下管理仓库、如今因新政而失势的小官吏，带来了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

“大人，”小官吏谄媚地低语，“根据那帮商人提供的情报，菲奥娜大人已经定位了克雷特秘密囤积在城外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粮仓。”

阿尔伯特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粮食是好东西，他亲爱的堂妹和她的伙伴们辛苦找到了宝藏，而他现在，只需要伸手摘取。

“事情很简单。”阿尔伯特的声音冷静而充满算计，“在发售日，我要你们组织人手，混进那些排队买粮的平民里，用钱把能买到的平价粮都买下来。”

“钱不是问题。”他推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毫无疑问里面装满了闪耀的银币。

一个中间人有些犹豫：“大人，卫兵和那些商人会不会察觉？”

阿尔伯特嗤笑一声：“城里穷人那么多，面孔生疏再正常不过，多找些流浪汉，给他们几个铜子，让他们去排队分散开，别太显眼，记住，我要的是粮食，尽可能多的粮食。”

一个叫雷蒙德的中间人脸上掠过一丝迟疑，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声说：“大人，我、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大家好不容易，能喘口气，过上好日子了，我们这么做是不是……”

在阿尔伯特冰冷的注视下，雷蒙德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讷讷地闭上了嘴。

阿尔伯特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

“没关系，雷蒙德，我原谅你。”他站起身，踱步到对方面前，语气仿佛一位正在指点迷津的导师，“你以为你看到的是什么？是希望？是那些平民锅里的粮食？”

他俯下身，目光锐利地盯着的雷蒙德眼睛。

“你错了，你看到的，是注定会被浪费的资源，是我那堂妹一场注定失败的、天真的胡闹。”

他直起身，张开双手，话语中充满了蛊惑力：“想想看，把这么多粮食，用低得可笑的价格，交给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平民？这难道不是最大的浪费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扭曲的逻辑和自信：“你难道相信这些粮食真的会流到那些平民家中吗？你们难道觉得如果我们不动用手段大家都会安分守己吗？

那些官员、教士、商人，你真的以为他们都会坐视不管吗？

我们这么做，不是在抢夺，而是在挽救！我们是帮斯莱德，也是帮菲奥娜！

我们是为了阻止这些珍贵的粮食流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中，他们在菲奥娜那里只会被无情的浪费掉。

而在我这里，我会让这些粮食流动起来，让它们去到……呃，更‘懂得’其价值，更能创造价值的地方。

我们这是在用现实给她上课，让她早点明白，这个世界运行的真正法则！没有我们，这些粮食才会真正地、白白地消失在那些无底洞一样的贫民窟里！

到那时候她自然就会明白，什么才是对斯莱德更好的选择。”

阿尔伯特拍了拍雷蒙德的肩膀，将钱袋塞进他怀里：

“现在，雷蒙德，我的朋友，告诉我，你是在做一件坏事，还是在帮助这座城市，以及我那需要被‘点醒’的堂妹，走向一个更‘现实’的未来？”

雷蒙德看着怀中沉甸甸的金币，又看了看阿尔伯特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内心的挣扎最终被贪婪和这番歪理说服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大人，是为了……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