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奉古娜拉黑暗之神那些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二次关于如何处置尤利安和克雷特主教的会议，气氛比昨日更加沉闷。

有人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有人不安地搓着手指，先前那股同仇敌忾的气势，在经过一夜的冷静、或者说，恐惧后，仿佛漏气的皮囊般消褪下去。

“是贪了些钱财，”角落里响起一个底气不足的声音，“可这世道，哪个上位的老爷不贪？难道我们能杀尽所有人不成？”

“那可是光明教会的主教啊，”另一个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圣使大人都是从教廷直接来的，我们拿什么去对抗这样的大人物？就算赶走了克雷特，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这样的？”

“我看就算再来新的主教也未必会是清白的……”

十四岁的米娅狠狠的呸了一声，软骨头的，当初说的义愤填膺，实际上真要动手了，缩头缩的比谁都快。

“软骨头！”她嘶声骂道，眼眶因愤怒而泛红，“一群懦夫！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斯莱德被他们祸害成了什么鬼样子！他们抢走了我们的粮食，掏空了我们的口袋！要不是他们……”

她的声音骤然哽咽，“我的诺克……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诺克，她那个从小病弱却总是带着笑的弟弟，最终不是被疾病带走，而是在寒冷的冬天即将过去的时候，活活饿死的。

明明，天很快就要暖和起来了。

这话引起了不少失去亲人的人的共鸣，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啜泣和愤恨的低语，是啊，那造成了这一切的人凭什么还好好放活着，甚至逃过了这一遭后还能继续逍遥。

但是也同样有人沉默，是，米娅说的一点都没错，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但是，杀了斯莱德和尤利安，万一引来教会残酷的报复怎么办？连帝国皇室都要对教会礼让三分，他们一个小小的斯莱德，拿什么去抵挡？

总不能为了已经逝去的人，赌上所有活着的人的未来。

就在僵持与绝望的气氛几乎要凝固之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菲奥娜修女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门口，菲奥娜修女缓缓步入，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修女袍，神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与庄重，在这份沉静中，骚动的人群渐渐鸦雀无声。

菲奥娜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充满焦虑或愤怒的面孔。

“各位兄弟姐妹，”她的声音清澈而沉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我理解你们的愤怒，也明白你们的恐惧。

但这些情绪，不应成为阻挡我们前行的枷锁，我知道大家如今的争论，也相信大家争论的初衷，都是为了斯莱德城的每一个人，能拥有更好的明天。

既然如此，或许我们不该仅仅局限于如何惩罚这两个罪人，我们更该抬起头来，望向更远的地方，问自己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她的声音略微扬起，带着一种神圣的庄重：

“我们究竟希望，将斯莱德城变成一座怎样的城市？”

她的声音像温润的泉水一样让大家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待在斯莱德，这座城市的主人怎么管理，他们就得过什么样的日子。

然而，如果他们真的可以选择，他们希望斯莱德成为一座怎样的城市呢？

能吃饱饭、有衣穿，不必终日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能靠自己的双手，让日子一点点变得宽裕起来。

还有……

“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米娅清脆的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理所当然。偷东西自然要被关进监牢，打伤了人就得赔上半块银币，做错事若不用受罚，岂不早就乱了套？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错事付出代价。”

“是每一个人！”年轻的女孩执拗地强调，“包括了教会里的主教，也包括了城堡里的城主。”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贵族老爷犯错和普通人能一样吗？教会就更不会犯错了，如果他们错了，那一定是你没理解好教义，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但是米娅仍然坚持：

“在神光普照之下，所有生灵的灵魂皆由圣火所铸，本质平等，无分贵贱。”

“假借神明之名，行欺瞒、压迫之事，乃最大之亵渎。”

“凡恶意剥夺他人赖以生存之物资，致人陷入绝境者，当视同夺其生命。”

她每念出一条戒律，声音便提高一分：“我们都是光明的子民，凭什么同样的戒律，我们必须遵守，而教会的人却能肆意践踏，不受惩罚？”

这些戒律内容，在场每个人都曾熟读背诵，可谁都心知肚明，戒律从来只是束缚平民的枷锁，谁敢当真要求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老爷也一字一句地遵照执行？

这个众人早已麻木接受的‘真相’，此刻却被一个年轻姑娘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破。

有人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不出声音。如果……如果戒律真的能够平等地施行于每一个人，那将是他们连做梦都不敢奢想的景象。

所有人无从反驳，或者说，他们的内心深处，也同样期待着这样的斯莱德城。

这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无畏、勇敢，有着未被世俗污染的天真。

“我也希望，斯莱德城的未来，不必走今天这条老路。”菲奥娜缓缓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按照光明戒律的内容对尤利安圣使以及克雷特主教进行审判。

不仅如此，今后斯莱德城所有的人，包括我、包括城主，也包括你们之中的每一个人，如果犯了错，都要根据戒律的内容进行审判。

若现有戒律存在不公或疏漏，我们便共同修订补全，自此之后，令出必行，禁则必止，律法面前，众生平等。”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没想到菲奥娜会主动颁布这样的命令，尽管有人眼里仍然充满来到惶恐，但更多的是兴奋，他们，要生活在这行的斯莱德城了。

尤利安和克雷特很快又被压了上来，有人从简单修整的教堂找来残存的光明戒律开始传阅，城主府的卫兵们则搬来早已整理成册的罪状文书，一摞摞置于案前。

没有繁复的仪式，也无冗长的程序，在这略显简陋却又庄严肃穆的氛围中，一场在斯莱德城乃至整个帝国历史上都属首次的由平民针对光明教会主教的审判就这么草率又郑重的开始了。

关于两位的罪责，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听过一遍了，但是关于定罪却与大家想的有很大的不同。

老主教联合商人哄抬物价，虽然从中获取了大量的财富，这导致了很多人的贫穷和饥饿，但是这严格来说并不是他直接导致的，所以按照戒律，他可以逃过一劫。

但是尤利安不同，他所谓的祈福虽然将声势浩大，但是仔细计算的话，他获取的财富要比克雷特少的多。

不过因为后期克雷特主教横插一脚，尤利安为了获取更多的财富，他明确的示意过他的下属使用威胁恐吓的手勒索财富，这个过程中致人死亡。

在光明戒律中，只这一点，就可以将他送上火刑架了。

塞西莉翻着找菲奥娜借来的光明戒律，那种怪异感觉越发强烈了，这本名义上的宗教戒律，如果删掉其中歌颂神明的内容，完全可以成为一本世俗的法律，甚至放在现代社会也丝毫的不过时。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能不能够接受。

“我同意按照光明戒律的内容进行审判。”

还是那个叫米娅的小姑娘率先开口，她的眼圈泛红，显然内心也经历的巨大的挣扎，但声音却异常坚定。

“这和我最初想象的复仇……不太一样。但我相信，神明赐下这本戒律，必定有其深意，我们不能凭个人的喜怒来裁决善恶，否则……我们与眼前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远处的塞西莉注视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赞许，这个女孩不仅拥有无畏的勇气，更难得的是，她在愤怒的漩涡中依然能保有这份清醒的理智，确实是个极为出色的姑娘。

最终，尽管与许多人想象中的有所不同，但基于光明戒律的审判结果，还是获得了众人勉强的认同。

对于老主教克雷特，虽免于死刑，但众人一致裁定，须以最严苛的标准对其施以终身监禁与苦役。

因为担心随意处置可能让这位老主教得到机会逃跑或者向其他教区传递消息，他不适合离开斯莱德城的范围，大家商量过后决定将老主教流放至诅咒之地的斯林斯卜村。

这是最早出现圣盐的村庄，他将会再那里得到最严密的看管，并进行日复一日的劳动，通过不断的提取圣盐来向他所背叛的神明与戕害的生命进行无休止的忏悔。

而依据光明戒律，对于直接戕害人命、且毫无悔意者，唯有烈火方能洗刷其深重的罪孽。

因此，尤利安被判决：处以火刑，即刻执行！

我希望我能和笔下的人物一样勇敢无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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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