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工人的怨气比鬼重 第4章 第一份工作（4）

“什么？！”

其他也沉浸在任务完成喜悦中的玩家一并愣住了。他们不是已经在规定时间内到达14楼了吗？为什么倒计时还在继续？！

“这里难道不是14楼？！”

他们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这里是14楼啊。”苏轻芽迈出电梯轿厢，伸手指了指电梯门正对面、藏在阴影中的楼层标志，“这里不是写着吗？”这么老大一个“14F”。

“那你说，为什么这里是14层倒计时还在继续？！”原本因为没有头绪而情绪暴躁的老黑，看不得苏轻芽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直接把枪/口对准了她。

“当然是因为任务还没完成啊。”苏轻芽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说这群人为什么出了电梯，就莫名其妙地站在电梯厅里一脸开心地不动了——敢情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报到”是什么意思吗？

报到，报到，当然是要到了公司才算报到啦。

他们现在压根都没有到达系统说的那家公司，倒计时当然还在继续走了。

“你们……”苏轻芽看着其他玩家欲言又止，“……都没上过班吗？”

其他玩家：……

想骂人，但又不知道该骂什么。

但现在他们也顾不上苏轻芽，在反应过来需要到达公司才算是完成任务后，他们忙不迭地四散开，开始在这层楼寻找系统说的“温声细语催债公司”。

紧张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弥漫，急匆匆奔跑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着。

“00:15”

“00:14”

“00:13”

……

倒计时里的数字还在继续刺眼地跳动着。

“该死的，这公司到底在哪儿？！”

漆黑的走廊里，苏轻芽艰难地摸索着每一扇门门前挂着的公司字牌。

她原本是打算直接一扇门一扇门直接推过去，能推开的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但是被路过的谭云拦住了。看在苏轻芽之前在电梯里帮了他们一次的份上，谭云告诉她——

他们不能保证这一层只有他们要找的公司开着门。

先不说贸然推开门会不会遇到些别的什么东西，就光是之前系统的提示音里，特意点出了“抵达‘温声细语催债公司’报到”，就很有可能发生他们在推开其他公司的大门时，被系统直接判定为在那家公司完成报到。

这是游戏惯爱用的陷阱。

所以苏轻芽只能和其他人一样，跟瞎子似的一点点在走廊里用手摸索挂着的标牌。

这到底是什么破公司，非要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让员工报到啊！

好在游戏还算做人，这一层的公司数量并没有太多，他们10个人分摊开后，工作量并不是太大。

很快，“在这里！”惊喜的惊呼声从走廊的尽头传来，“公司在这里！”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从门内泄露出的光线成为了其他玩家最好的指明灯，苏轻芽立刻收回手，朝着光线传来的方向奔去。

“00:04”

“00:03”

……

剩余的时间越来越少，苏轻芽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终于在倒计时归零前猛地蹿进了打开的大门内。

“叮——”

“恭喜您报到成功！”

烦人的倒计时终于消失了，苏轻芽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感觉到了脖子上一重。

像是多了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

是一块工牌。

工牌的塑料外壳已经微微泛黄，上面还有许多划痕，挂在脖子上的带子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看就是公司循环使用了很久舍不得更换；而工牌上的信息就更是潦草了——上面的员工照片竟然是苏轻芽乘坐电梯时，电梯监控画面的截图。

苏轻芽看着照片上那个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自己，觉得她的老板一定和这个游戏很有共同语言。

“这都几点了？！”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忽然在苏轻芽的背后响起，“怎么这么迟才来报到！你们差点就迟到了知道吗？！”

苏轻芽给吓得一激灵，猛地回头看去。

在光线交接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他穿着标准的工作三件套，沾染了灰尘的黑色西装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皱巴巴、略显发黄的白衬衫领口松垮地敞开着，露出了下面毫无生气的惨白皮肤。

看起来是这个公司的员工。

苏轻芽的目光中透着淡淡的绝望。

这个公司，看起来加班有点严重啊……这个老员工的状态，比她这个连续工作了48小时、还得被迫在这里继续上班的人，还要糟糕。

瞧瞧对方被工作榨干成什么样了！

“这就是你们工作的态度吗？！”那老员工还在骂骂咧咧。

职场生存经验一：尽量和老员工打好关系。

虽然某些客观原因，苏轻芽在这方面的经验不是很足，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给出了自己的回应：“抱歉抱歉！这位……”她快速地扫了一眼那个老员工胸前、和他们玩家同款的工牌，“李、李哥，实在抱歉，来的时候电梯出了故障，耽误了一点时间，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那个叫做李明明的老员工扫了一眼苏轻芽，脸上的不悦这才消散了一点，“下不为例知道吗？”

“公司的上班时间是晚上11点到早上6点，都给我记住了，公司不允许迟到！”

一旁的章胖子见苏轻芽只是道了个歉，就从NPC嘴里获得了有效的信息，也凑到了老员工的身边，“李哥。”他赔着笑脸：“咱们公司主要是做什么的？”

老员工抬起下巴，瞪了章胖子一眼，“来上班连自己的工作职责都没有弄清楚？！你来干什么来的？！”

章胖子一愣，还在疑惑为什么老员工的态度会差这么多，就见对方的目光十分不善地把他打量了一圈，“还有，你这身上穿的又是什么东西？！”

“你是来上班的，代表的是我们公司的形象！穿得这么随意，怎么让客户信任我们公司的专业性？！”

什么随意？

章胖子一头雾水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穿的不就是寻常的衣服吗？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其他人：老玩家身上穿的显然都是自己最舒适的衣服，新玩家穿的都是自己进入游戏时的衣服，大家穿得不都是差不——等等，好像还真有一个差的有点多的。

章胖子看了看苏轻芽，又看了看老员工。

他好像知道……老员工为什么会对苏轻芽一人“另眼相待”了——

她和这个副本背景的适配度也太高了吧！

无论是着装还是对方（进入游戏前）的身份。

老员工骂完人出完了气，转过了身，“时间不多了。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去见经理。”

苏轻芽第一个响应号召，紧紧坠在老员工的身后，暗搓搓地打量着这家“温声细语催债公司”：

公司并不大。

进门是一片隔断式的工位，每个隔间不过半米宽，半人高的隔板将其分割成一个个狭小的“牢笼”；虽然现在工位上不见一个员工，但是隔板上贴满的便利贴、桌上散落的文件夹、随意摆放的座机电话……等等，都透露着忙碌的氛围。

吊灯歪歪扭扭地挂在天花板上，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掉下来；脏兮兮的的地砖，全是乱七八糟的黑褐色脚印；四周的墙壁上，除了淡黄色的污渍的外，就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横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钱是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准！”

“不要小看你收回的每一分钱。”

“每天收回一点点，积少成多冲第一。”

“时间就是金钱，早一分钟催债就早一分钟收到钱。”

……

红底白字的标语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再加上惨白的灯光，更是让人不安。

苏轻芽暗道不妙。

这家公司，推崇的不会还是要死的“狼性文化”吧？

老员工带着众玩家在走廊拐角的一间办公室前停了下来，“经理。”他轻轻敲了敲门，“我把新员工带来了。”

“进来。”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一股难闻的气味从房间里涌了出来。

就站在老员工身后的苏轻芽只觉得自己的鼻子被狠狠打了一拳。

那味道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常年未清理、积满了陈年油垢的油烟机，滤网散发出的味道，空气都腻得可以挤出油来。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抬眼看去：

办公室里并没有开灯，透过走廊里微弱的灯光，她看到并不算太宽敞的办公室里，中央摆了一张办公桌；办公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电脑显示屏，显示屏蓝盈盈的光照亮了办公桌后的那片庞大阴影——

那是一个肥胖到几乎快要看不出人形的男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肥肉撑裂，露出了下面白花花的肥肉；层层叠叠的肥肉堆积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就连脸上的五官也深深陷在肥肉中，被肥肉挤得几乎快要看不见。

在那些肥肉表面还可以看见油腻的反光，那是从皮下不断渗出的淡黄色油脂；再加上房间内的温度偏高，苏轻芽才刚迈进房间，就闻到了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汗酸和发酵气味的馊臭。

就像是闻到了一块多年未洗、已经馊掉的厨房抹布。

老天！

苏轻芽第一次怀念起了自己的老板。

她的老板虽然不做人，但至少从外表来看还是个人；并且，还是个大众审美下很好看的人。

“欢迎……”

被肥肉挤成两条缝的小眼睛慢吞吞地扫过了众人，经理缓缓咧开了嘴，露出了里面参差不齐的、发黄的牙齿：“欢迎各位入职我们温声细语催债公司。”

“我们温声细语催债公司是一家专注于债务催收的专业机构，为所有债权人提供准时、高效的催收服务。”

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他身上的肥肉还像波浪似的抖动了起来，那些堆积在肥肉褶皱间、因为密闭而发酵得更加厉害的臭味更是在起伏间飘散了出来。

“呕——”

几个定力比较浅的新人控制不住地发出了轻微的干呕声。哪怕他们已经努力克制，但是那股馊味还是不住地钻入他们的鼻孔，冲击着他们的天灵盖。

“你们的工作，就是催债，把钱从那些欠钱不还的老赖里收回来！”

肥肥的经理就像是没有看到玩家们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道：“本公司的试岗时间是3天，试岗期间没有工资。不过嘛……”

他拉长了语调，“各位只要能在3天内，成功回收一笔债务、拿回所有的欠款，就能通过试岗，成为我们公司的催债专员！”

看来这就是这次通关的任务了。

老玩家们对视了一眼，由谭云接过了经理从桌上推过来的一叠薄薄的资料。

谭云扫了一眼，纸上是债务人的名单，纸上详细地记录了欠债人的名字、电话、联系地址，倒是十分方便他们找到要钱的对象。

这任务……似乎并不难。

谭云一边思索着，一边随手把剩余的纸递给了旁边的人。

资料开始在玩家之间传递。

茵茵刚好站在最后，等这叠纸到她手里的时候，就只剩下最后两张了。她随手拿了一张，就头也不抬地把剩下的纸递到了旁边。

只是她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人来接。

茵茵有些奇怪地转过了头。

“那个……”

茵茵举着纸，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你没事吧？”

她看着自己旁边摇摇晃晃、似乎快要站不稳的苏轻芽，目光担忧中又带了一丝疑惑——

就听了个经理说话的功夫……她怎么好像整个人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