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你分得清吗？ 第6章 敏感的问题

和林玉宴聊天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

并不在于他的说话的内容有多么有趣，而是在于他的表情。

他扬眉的弧度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他说话时习惯性放平又突然勾起的嘴角，他的眼神是静的，又突然想在眼中开出热烈的花，灵魂的养料不够滋养花开得热烈，于是一半热烈一般冷寂，就像九月的栾树，一半果实一半花朵。

迟月姝不自觉说出：“半树葱笼半树秋。”

“史铁生，《我与地坛》。”

迟月姝低头踢路上小石子的动作一顿，她只是应景的说了这一句，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正确回应，转头去看林玉宴，惊喜于他的回答：“你……”

林玉宴点头，狭长的狐狸眼弯成浅浅的月牙，内眼角往下压，外眼角向上提，有股狐狸眯眼时的慵懒劲。

林玉宴用舒缓悠扬的语调轻念：“那儿有几棵大栾树，春天开一簇簇细小而稠密的黄花，花落了便结出无数如同三片叶子合抱的小灯笼，小灯笼先是绿色，继而转白，再变黄，成熟了掉落得满地都是。”①

迟月姝看着林玉宴，脸上没有了平时的笑意，没有了羞涩，没有了慌乱，有的，是一种深邃而悠长的情绪。

是她的灵魂在为懂她的另一个灵魂兴奋嗡鸣。

林玉宴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与她错开了视线，视线找不到锚点困在半空，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林玉宴压下心中的难为情，视线重新落回迟月姝脸上，只是没敢去看她的眼睛。

林玉宴怕自己只要与她对视，那些慌乱而无措的情绪便会跑出来，掉得满地都是。

迟月姝抿抿唇，感觉心中翻滚的喜欢变得更加浓烈。

有些人，只能远观不能近看，近看会发现瑕疵，会祛魅。

可是，林玉宴不一样，与他接触越多越有惊喜。

喜欢不减反增。

迟月姝摸着心口，它跳得比以前更厉害了，它在叫嚣着，催促着，迫不及待的想说出对眼前这个人的喜欢，心想要告诉他，你怎么能这么懂我！你真的太懂我了！

迟月姝扯起一个笑容，人还没从灵魂震颤的余韵中缓过神，说话的声音带着点不自觉的僵硬：“你也读过这个？”

迟月姝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这语气说这话怎么一股觉得人家不能读这书的质问语气啊。

迟月姝还没来得及解释，林玉宴已经柔声回答：“没读完，只是喜欢这一段。”

林玉宴丝毫不见介怀，甚至还主动说：“我语文不太好，平时也会去读一些文学作品，只是没什么效果。”

对于林玉宴来说，语数外理，英语只要打好基础之后都很简单，数理也很好解，只有语文，简直是他的一生之敌。

作者大半夜不睡觉跑窗边看月亮，不能是他单纯的睡不着吗？或者看月光漂亮起床赏月也不是不可以吧？

这是林玉宴最近一次的语文考试中，对语文阅读理解题的最直观感受，他以他丰富的错误经验排除以上答案，写下第三种答案——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这个答案是语文阅读理解题的老演员了，林玉宴想，应该是这个没错吧？

错了。

正确答案是“借物喻人，表达了作者怀才不遇、壮志未酬的愤懑悲怆之情”。

林玉宴真是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阅读理解题这样，作文更不必说，写着写着就跑题了。

迟月姝基本了解了他的情况，也说出自己的情况。

“别人生物上九十是凭实力，我上九十全靠瞎蒙，永远也不能了解孟德尔和他的豌豆。”

遗传学和有机学是理科生最大的两个痛点。

迟月姝征服了有机学，却被遗传学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痛哭流涕。

看迟月姝哭丧着脸，林玉宴放在腿侧的手动了动，心中有股冲动，想去揉一揉她的头，将她向下的嘴角往上提，又想捏捏她无意识撅起来的嘴，她一定不知道，她不自觉撒娇的样子有多可爱。

迟月姝看林玉宴把手插进兜里，看起来酷酷的样子，学着他的样子，酷酷插兜。

迟月姝又开始踢小石子，突然想起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迟月姝：“我喜欢你，有机会吗？”

林玉宴的心狠狠一跳，大脑一片空白，迟月姝的下一句话穿进他耳朵里，林玉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大脑才开始理清话的意思。

“有机？有机我不会。”

林玉宴心中的欢欣如潮起，如潮落。

原来，只是在开玩笑啊。

被失落包裹的林玉宴脑袋懵懵的，听见自己凭接话的本能在说：“很有意思，你从哪儿学的？”

迟月姝昂首挺胸，这可是她特地从网上找来的理科梗，对理科男就要用理科的方式。

“有意思对吧？我这还有呢。”

林玉宴微笑倾听，心中思绪难明。

“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基因重组？重组不了。”

“我喜欢你，我们有未来吗？”

“细胞分化？分化不同，没未来。”

……

林玉宴保持微笑，心里想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迟月姝心里想的全在见许愿的时候一股脑倒了出来。

许愿瞪大眼睛：“你是说你们从文学聊到生物化学再到当今世界局势？！”

许愿啧啧称奇：“前半段我还能理解，后半段我好奇你们怎么聊到那的。”

迟月姝回想一下，给出答案：“我中间问了他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许愿触发关键词，脑海里自动跑过一群黄色废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迟月姝，手指颤抖着指向她：“你你你……”

“不是！”

迟月姝抓住她的手指往下拂，一脸的无语：“不是你想的那种。”

“那是怎么个敏感法？”

迟月姝木着脸，驱赶她脑海中的黄色废料：“我问他——有人说‘中台现状’就是‘互不干涉’，你认同这种说法不？”

许愿点头：“确实，这问题也太敏感了。我有点好奇他是怎么回答的。”

迟月姝学着他的语气坚定道：“不认同，’互不干涉’那是中台没建好，它本来就该打破壁垒共享东西，不是各干各的。”

许愿：……

和crush的天越聊越红，不愧是你，理科直女。

许愿：“很棒的回答。”

许愿话锋一转：“林玉宴是不是喜欢你？”

迟月姝迟疑的摇摇头：“虽然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温柔善良漂亮可爱善解人意才思敏捷冰雪聪明秀外慧中，他喜欢上我不奇怪，但我和他才认识几天啊，他看起来不像会喜欢我的样子……”

许愿被她臭不要脸的自夸给震惊住了，不愧是你啊，迟月姝，夸起自己来噼里啪啦一大堆不带重样的。

许愿不信她这话，毕竟，像他俩这样没事硬聊也是种本事，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谁会这样硬聊？

不过，这又怎么不算一种般配呢？

一个硬要聊，一个硬要接，看起来聊得还很愉快。

——至少，迟月姝是高兴的。

发自内心的高兴。

①出自史铁生《我与地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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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敏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