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涵也气得不行,她的朋友说人事给出的结果她们也很难干预。
两个人打了很久很久的电话。
但挂了电话,还是要重新再来。
杜行一一边叹气一边投简历,努力寻找不用背调的公司。
一段时间,杜行一就在投简历、面试中通过。也有一些猎头打电话过来,但屡屡卡在背调关。
杜春月来杜行一家住一段时间,每天念念叨叨,让杜行一跟之前的老板道歉。
两个人总是大吵,杜行一回房间待一会儿,然后出来安慰泪眼朦胧的杜春月。
杜春月的病治好之后,好像什么也没改变。
杜行一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总是如此频繁的吵架。她被杜春月接回来之后,杜春月每天和杜行一的父亲吵架,杜行一就躲在屋子里。
一开始她还会把卧室里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打开来盖住他们吵架的声音,但战火就会转移到她身上,于是她练就了听到但不听见的功夫。
她害怕冲突,害怕尖锐的声音。
有一天争吵再次来临,争吵是在卧室爆发的。杜行一躲到了客厅,但是杜春月追了出来,于是杜行一只能躲出门去,在小区楼下蹲着。
阳光晒得杜行一昏昏欲睡。
一个人过来遮住了刺眼的太阳。
杜行一抬头,“嗨”。
“你怎么在这里?”Saurosc蹲在杜行一旁边。
“晒太阳。”
Saurosc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要往回走。
“诶。”
Saurosc停下脚步。
“我还没感谢你呢。”杜行一追上去。
“什么?”
“感谢你和你的朋友们治好我妈。”
Saurosc点点头,“你想怎么感谢我?”
杜行一看着凑近的魏士雯,竟然有些紧张。
“嗯……你说。”杜行一努力震惊。
Saurosc长久地注视杜行一,杜行一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缓不过来。
“没想好。”Saurosc笑了笑。
“行吧,那你想好了跟我说。”
Saurosc点点头,“你不回家吗?”
杜行一面露难色。
“去我家吗?”
“坐啊。”Saurosc从冰箱里拿出橙汁就看见呆站着的杜行一。
杜行一没坐,很自然地往厨房走,“我来做饭吧”。
Saurosc也没拦着,从冰箱里找东西。
“可以啊,有进步,冰箱里有这么多东西了。”杜行一凑上去看了一眼,之前魏士雯的家里可以用荒凉来形容。
Saurosc洗菜备菜,杜行一炒菜。两个人不说话,水抚上蔬菜和肉的声音、菜入油锅的滋滋声、煸炒的声音、加了水咕噜噜的声音。
菜上桌。
口蘑虾滑、萝卜饼、炒青菜、辣子鸡。
刚摆好,杜行一就要离开,她要回去接着给杜春月做饭。魏士雯让杜行一带杜春月过来,杜行一拒绝了,现在的杜春月会把每个人都搞得不高兴。
果然杜行一回家后杜春月还是一言不发。
敲门声响起。
魏士雯带着菜和饭过来了。
有魏士雯在,杜春月倒是开心不少,两个人亲密聊天。杜春月把背调的事添油加醋又讲了一遍,杜行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魏士雯皱着眉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妈,你别说了,魏士雯的工作不用背调,她不知道啥意思。”杜行一试图打断杜春月。
“就是,医生好啊,我说当年你也应该学医……”杜春月的话题跳跃。
杜行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魏士雯倒是听得很认真。
杜行一撇了撇嘴,她俩看起来还挺母慈女孝的。
杜春月回去了,饭店进入了忙季。
杜行一松了一口气。她还没找到工作,于是开始接一些零散的订单,想着不行的话自己就接碎活也挺好的,自由。
杜行一没告诉杜春月,她渐渐发现所有的矛盾都来源于她告诉杜春月太多事了。不说就什么事都没有。
但杜春月找过来了,她现在比杜行一忙,所以让杜行一去医院办一下保险报销,顺便给王医生送点东西。
杜行一拎着大包小包办完了保险报销,正好到医院下班时间,把东西给王华野提过去。
王华野几番推脱还是收下了。
“阿姨情况怎么样?”王华野问。
“挺好的,那个手术效果挺好。”
“真神奇,是哪里的医生啊,感觉可以**文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也是没办法了,随便试试。”杜行一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还是让阿姨注意休息,不过于劳累。”
“劝不动,闲不下来。”
“都是这样的。”王华野叹气。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王华野就被叫去开会了。
杜行一从办公室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向医院一处走去。
杜行一边走边想,她就是在这里第一次遇到魏士雯的。
其实第一次看到魏士雯,首先冒出的念头不是这个医生怎么这么年轻,而是一种奇怪的,令自己无法抗拒的吸引,她像原野上的某种生物,像燎原大火。
杜行一脚步放缓,她陷入回忆。
从没想过,那天之后她还能再见到魏士雯,她承认她有私心,那魏士雯呢?
杜行一走到门口,门牌上赫然写着:魏士雯。
杜行一心跳漏了一拍。
她推开门。
有个人站在窗户边。
杜行一缓缓走过去。
那人回了头,一位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女性。
“你找谁?”医生疑惑地看着杜行一。
杜行一仿佛石化,断断续续开了口,“你……你是谁?”
对面的医生一副了然于胸,“我是魏士雯,心理医生,你来这么早,下午上班时间还没到。不过没关系,你坐下吧,先填一下这个表。”
杜行一麻木地接过医生递来的表,“你是魏士雯?”
“对。”魏士雯往前拉了拉凳子坐下来,“你的名字,或者挂号码我看一下。”
“不是,”杜行一摆手,“我不是来看病的。”
魏士雯疑惑地盯着杜行一。
“你是魏士雯,你一直在这里上班?”杜行一残存最后一丝幻想。
“对啊。”
杜行一掏出手机,终于翻到了魏士雯开出的证明,“这个时候,你在干什么?”
魏士雯凑过来,“诶你来过啊,我怎么没印象。不对,这个时候我在休假啊。”
杜行一走出医院的时候,双腿发软,踉跄了许久,最后摔到藤椅上。
如果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魏士雯,那那个魏士雯又是谁?
杜行一开始想起更多的细节。
年轻的面容,毫无章法的治疗……
你到底是谁?
偏偏,这几天“魏士雯”一直不在家。
杜行一凭着记忆,想去上次“魏士雯”带自己去的“咨询室”看一眼,结果迷路了。
Gavin中途打电话来让杜行一再做一个详细版本的PPT,她之前留的他们看不懂。杜行一恶狠狠挂断电话。
为什么要骗我?
杜行一想不通。每次都是这样,她已经抱有全部的真诚和勇气了,结果对方只是看她一眼,说你疯了吧。在魏士雯之前,她已经很久很久,下定决心远离任何人,当然不是□□,是在心理上。
这样有好处,只要有人靠近,她就会开始分析、开始反思、开始大脑24小时不停歇地转动。她可以一边赶报告一边想别的事情同时还列出明天的计划。
她的大脑没办法安静。
魏士雯不一样,在杜行一靠近她的时候,杜行一不会过多思考。一开始她觉得可能是心理医生自带的磁场,但不得不承认好像是魏士雯本身的气质,一股奇怪的气质。
杜行一突然想通了,原来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魏士雯。
你究竟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
杜行一发了大段大段的消息,没有任何回音。
她往上翻了翻,看着过去的聊天记录,鼻子有点酸。
终于有一天,杜行一蹲到了“魏士雯”。
一个晚上,“魏士雯”在夜色里归来。
杜行一和她的眼神交汇,她知道她看到了她,也看出了她的躲闪。
杜行一走上前去。
“这么晚没睡啊?”“魏士雯”心虚地笑笑。
“你是谁?”杜行一盯着她。
“你不认识我了吗?”她眼神飘忽。
“你不是魏士雯,你是谁?”
“我怎么不是?”她还在嘴硬。
杜行一叹了口气,掏出了手机打开相册,“这个是魏士雯,真正的心理医生,你开出诊断的那一天,她在休假。”
她知道不能再狡辩,朝右往前走试图离开。
杜行一堵住她,“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魏士雯,你想做什么?”
杜行一感受到她眼底的寒意,不由得一阵心寒。
“没什么,我什么都不做。你为什么用假身份我一点都不好奇。”杜行一看着她,几番开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杜行一想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苦衷?这段时间是你的任务还是你的心愿?
但看着对面的人,杜行一只是转头就走。
Saurosc拉住了杜行一,杜行一回头。
空气中一股奇怪的味道,杜行一闻着很难受,她推开她的手。
Saurosc站在原地,她看着杜行一的背影。她知道杜行一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不是魏士雯的,但这一天来得太晚,晚到她都以为自己是魏士雯了。
她是魏士雯该多好,一个有名字的人,有着体面的工作,一个正常人。
她扮演魏士雯扮演得太好了,比她之前的任何任务都要出色,她甚至都不想做Saurosc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Saurosc刚刚才又杀了一个人,Saurosc无法遏制的兴奋。
她看过远古地球的一个纪录片动物世界,Ella一边看一边摇头说野蛮,Saurosc不懂什么是野蛮,她觉得再自然不过。
Cynthia让她杀谁,她就冲上去。报酬当然丰厚,但更重要的是她喜欢这一切。
直到遇到杜行一。
一个那么怕死的人在火里撑着敲门。
火是她放的。
她刚搬了一个住所,需要一把火跟邻居们打个招呼。
但杜行一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
她为什么要救那些人?甚至不需要别人知道。Saurosc觉得好奇。
可是靠近了她,谜团没有解开,好奇的事却越来越多。
她为什么做饭给自己?她做的饭为什么那么好吃?
她为什么老是一个人在客厅念念有词还原地转圈?她为什么晚上不睡觉起来收拾屋子?
她为什么睡着了会咬牙切齿,像是在恨着什么?
她为什么想去星际航行?
为什么自己看到她会开心?为什么自己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会不高兴?
为什么遇到她之后突然觉得杀人无聊?为什么不自觉做了一件又一件奇怪的事,甚至救了她的母亲?
为什么没有杀了她?
在医院看到杜行一的第一眼,Saurosc在谋划怎么杀掉她。
没有人能够在目睹Saurosc杀人行踪之后活着离开,那一天她结束任务之后七拐八拐随便进了一个办公室,准备换了衣服就离开。
杜行一下一秒就推门进来。
她还没有杀过这样的,Saurosc的第一个念头。怎样的呢?她说不上来。
但是一个人为什么会害怕冰箱爆炸?
那就让她再多活几天吧。
回到家,杜行一没开灯,摊在沙发上,盯着冰箱出神。
杜行一闭上眼,她有点累了。
她睡着了。
梦里,杜春月又生病了,她哭着到处跑,猛地撞上了“魏士雯”,下一秒,“魏士雯”把刀捅进了杜春月的身体里。
过了一会儿,“魏士雯”又变成了龙卷风向自己袭来,她支撑不住,双脚离地,头晕眼花。
场景不断变幻,但“魏士雯”总是在场。
杜行一想要醒来,因为她很难受,但是她怎么也无法醒来。
她有点害怕,在梦里大叫,没有人回应她。
突然,她看到了外婆。
外婆在浇地,杜行一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外婆后面,外婆回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杜行一在梦里哭了,然后便再也没梦到任何东西。
杜行一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天光已经大亮,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
是周涵打来的电话。
“喂。”杜行一闭着眼睛,还没太醒过来。
“行一姐!!你在干什么!!!”杜行一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周涵的声音直冲耳膜。
“睡觉,怎么了?”
“Gavin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