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事件后的几天,我和陈默像是上了发条,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投入到了守铃人的训练中。韩子清的“研习室”几乎成了我们的第二个据点。那本古老的手札被我们翻来覆去地研读,上面的每一个符文、每一句箴言都反复揣摩。
训练的内容开始从基础的感知、辨析,转向更具挑战性的“引导”与“构筑”。
“念由心生,亦可为刃。”韩子清指着手札上新的一页,上面绘制着复杂的意念流转图,“当你们能清晰感知并理解执念后,便可以尝试引导铃铛的力量,将其塑形。最简单的,就是构筑‘念盾’与‘念刃’。”
他示范性地伸出手,掌心向上,眼神专注。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波纹荡漾,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在他掌心前方凝聚,形成一面若有若无的、半透明的屏障。
“这是最基础的‘念盾’,用于防御执念的冲击和精神污染。”韩子清解释道,“而‘念刃’,”他手势一变,那无形的屏障瞬间收束,化作一道极其凝练的、几乎看不见的细丝,“则用于斩断执念的连接,或者对某些具象化的负面能量体进行攻击。注意,念刃极为消耗精神力,且需要高度的精准控制,稍有不慎,反而会伤及无辜,甚至反噬自身。”
接下来的训练变得异常艰难。想象一种无形的力量,并将其按照自己的意志塑造成特定的形态,这完全违背了日常的物理认知。我无数次地尝试,精神力如同脱缰的野马,要么无法凝聚,要么瞬间溃散,最多只能在掌心激起一阵微弱的气流。
陈默的进展似乎比我快一些。在第三次尝试时,他掌心前方终于稳定地出现了一面巴掌大小、微微扭曲光线的透明盾牌,虽然只维持了不到三秒就破碎了,但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不错。”韩子清点了点头,“陈默你的精神力天生更为凝练、稳定,适合防御性的构筑。林晓晓,你的感知敏锐,意念活跃,或许在更精细的操作上会有优势,不要气馁,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节奏。”
我咬紧牙关,看着自己依旧空空如也的掌心,挫败感如同藤蔓缠绕。我知道不能急躁,守铃人的力量源于内心与铃铛的深度共鸣,以及精神的绝对掌控,这绝非一蹴而就。
周五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台灯的光晕是唯一的观众。我闭上眼睛,排除杂念,全部心神都沉入与手腕上铃铛的连接中,感受着那份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共鸣。然后,我引导着那份共鸣的力量,流向我的掌心,努力在脑海中构建一面“盾”的形态。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精神力如同散沙,无法聚拢。汗水浸湿了我的额发,太阳穴因为过度消耗而隐隐作痛。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陈默在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闪过他递给我早餐时微红的耳廓,闪过他在旧教学楼前将我护在身后的坚定……一种奇异的热流从心底涌起,混杂着想要变得更强、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的渴望,以及一份想要守护这份温暖的决心。
这股突如其来的、强烈而纯粹的情感,仿佛一道催化剂,瞬间注入了我与铃铛的连接之中!
“嗡——”
手腕上的微型铃铛仿佛轻轻震颤了一下,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温润的力量澎湃涌出,顺着手臂流畅地导向我的掌心!
我福至心灵,集中全部意念——
一面直径约二十公分、边缘流转着淡淡乳白色光晕的、近乎透明的盾牌,稳定地悬浮在我的掌心之上!它质感奇异,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坚韧感。
我成功了!我构筑出了“念盾”!
狂喜瞬间淹没了疲惫。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精神力的输出,那面小小的念盾在我掌心上方稳稳地悬浮了将近十秒钟,才因为精神力的后续不支而缓缓消散。
我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浑身几乎虚脱,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种成功掌控力量的满足感,难以言喻。
我立刻拿起手机,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陈默。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又停了下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第二天是周六,我们约好去市图书馆查资料。阳光明媚,我怀着雀跃又隐秘的心情,等在老地方。
陈默准时出现,依旧是清爽的白衬衫,看到我,他微微一笑:“等很久了?”
“没有。”我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走吧。”
我们并肩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时,我忽然停下了脚步。
“陈默。”
“嗯?”他转头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小得意和紧张,伸出手,掌心向上,集中精神——
乳白色的光晕再次流转,那面小小的、却无比稳定的念盾,如同一个透明的气泡,再次出现在我的掌心之上!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那惊讶化为了由衷的、带着暖意的笑容。
“你成功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
“嗯!”我用力点头,再也抑制不住笑容,“昨天晚上练成的!”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面念盾。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如同触碰温水般的阻力感。
“很稳定。”他评价道,眼神赞赏,“而且,感觉…很温暖。”
温暖?我微微一怔。韩子清演示的念盾,感觉是中正平和的,而陈默构筑的,则更显冷静坚韧。我的念盾,是因为昨晚构筑时融入了那些情感,所以才显得“温暖”吗?
我散去了念盾,好奇地问:“你的念盾呢?现在能维持多久了?”
陈默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伸出了手。意念流转间,一面比我的更大、光泽更内敛、质感仿佛磨砂玻璃般的透明盾牌瞬间成型,悬浮在他掌心,稳定得如同磐石,丝毫没有能量溢散的感觉。
“大概能维持一分钟左右。”他平静地说。
我看着他那面明显更凝练、更持久的念盾,刚刚那点小得意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佩服和一点点……不服输的劲头。
“看来我还得加倍努力才行。”我鼓了鼓腮帮子。
陈默散去了念盾,看着我,眼神温和而认真:“不用急,你的‘念’很特别,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更重要。”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很棒。”
最后三个字,让我的脸颊微微发烫。
我们继续向图书馆走去,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点点金光。我知道,在成为合格守铃人的道路上,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后面还有更艰难的“念刃”修炼,还有对各种复杂执念的处理,还有那幅《无声的囚徒》背后可能隐藏的更大麻烦。
但此刻,手握这份初成的力量,感受着身边人传递过来的温暖与肯定,前路的荆棘仿佛也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晕。
我们不再只是被命运裹挟的被动者。我们正在学习,如何握住手中的“铃”,如何挥出心中的“刃”,去面对这个隐藏在表象之下、光怪陆离的世界。
而属于我们的故事,正随着力量的成长,翻开更加波澜壮阔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