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像一条隐形的毒蛇,缠绕上我的脖颈,带来窒息般的寒意。
“小心那个铃铛。它选择的,不只是见证。”
发信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是谁?杜鹏心有不甘的恐吓?还是那个刚刚在图书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手链的韩子清?他口中的“选择”是什么意思?铃铛不是已经失去力量,只是一个纪念品了吗?
我猛地攥紧手机,指尖冰凉。楼道里感应灯熄灭,黑暗包裹上来,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亮我惊疑不定的脸。
我几乎是冲进家门,反手锁死,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刚刚与陈默分别时的温暖甜蜜被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冲击得七零八落。
我抬起手腕,那条银质手链在室内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微缩的定缘石温润,小铃铛安静乖巧。它看起来如此无害,甚至承载着我和陈默之间最珍贵的记忆和承诺。
可那条短信…像一根刺,扎进了刚刚愈合的伤口。
我强迫自己冷静,深吸几口气,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街道寂静,路灯昏黄,没有任何可疑的身影。那个发信人,像幽灵一样隐匿在黑暗中。
怎么办?告诉陈默?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拿起手机,点开他的微信,将那条短信截图发了过去,手指微微颤抖地打下几个字:“刚刚收到的。”
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瞬间,他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
我连忙接通。屏幕那端,陈默似乎刚到家,还穿着外出的衣服,背景是他简洁的房间。他的眉头紧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凝重和关切。
“什么时候收到的?”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紧绷。
“就在刚才,你离开后,我上楼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他盯着屏幕,仿佛在仔细审视我的表情,确认我是否安好。“号码查不到归属地,是虚拟号。”他沉声道,眼神锐利,“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彻底安心。”
“会是杜鹏吗?他还是不甘心…”
“有可能。但他更倾向于直接的威胁和利益交换,这种故弄玄虚的警告,不太像他的风格。”陈默分析道,目光深沉,“我更倾向于…是那个韩子清。”
韩子清…那个看似温和有礼,眼神却透着莫测的高三学长。
“他说的‘选择’…还有‘不只是见证’…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问出心中的恐惧,“铃铛不是已经…”
“我们以为它失去了力量,”陈默打断我,语气严肃,“但也许,我们只是解开了它的一层束缚,或者说,完成了它某一阶段的‘任务’。它本身的来历和本质,我们并不清楚。”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腕的手链上,透过屏幕,我仿佛能感受到他视线的重量。“林晓晓,还记得秦管理员的话吗?‘石无心,铃有音’。石头是载体,而铃铛,或许才是关键。它能回应执念,能涤荡恶意…它可能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灵性’。”
“灵性”?这个词让事情变得更加玄乎,却也让我无法反驳。我们亲身经历的一切,早已超出了常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感到一阵无力。刚刚摆脱一个噩梦,难道又要陷入另一个谜团?
屏幕那端的陈默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别慌。既然有人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反而给了我们线索。明天我去查一下这个韩子清的背景。另外…”他顿了顿,“我回家后仔细翻了一下奶奶的遗物,找到了一些可能相关的东西。”
“是什么?”
“一些她早年收集的、关于民俗传说和神秘符号的剪报和笔记,里面似乎提到过类似‘守铃人’的模糊记载,还有那个铃铛图案的变体。”陈默解释道,“我明天整理一下带给你看。现在看来,奶奶当年为了解除印记,调查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守铃人…这个称呼让我心头一跳。
“所以,韩子清可能和这个‘守铃人’有关?他是在警告我们?还是…另有所图?”
“目前还无法确定。”陈默摇头,“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被动。既然麻烦找上门,那就弄个水落石出。”
他的镇定和果断像定心丸,渐渐抚平了我的不安。是啊,我们已经一起闯过了最艰难的一关,没什么好怕的。
“好。”我点点头,“我们一起弄清楚。”
视频挂断后,房间重新陷入寂静。我看着手腕上的手链,心情复杂。它曾经是希望的象征,此刻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未知的阴影。
那条短信没有再出现,那个陌生号码也再也无法拨通。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梦中不再有林小雨的哭泣和陈婉瑜的悔恨,却总有一个模糊的、戴着细边眼镜的身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手腕上的铃铛,嘴角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
第二天在学校,我和陈默默契地没有过多交流,但彼此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警惕。课间,我留意着走廊和高年级教学楼的方向,却没有再看到韩子清的身影。
午休时,陈默悄悄塞给我一个薄薄的、用牛皮纸封好的文件袋。“奶奶的笔记里我觉得相关的部分,我复印下来了,还有我查到的一点关于韩子清的表面信息——他成绩优异,性格孤僻,几乎没什么朋友,但对古典文献和神秘学很有研究。”
我接过文件袋,感觉手心沉甸甸的。
放学后,我们再次来到了图书馆那个熟悉的角落。阳光依旧,但心境已截然不同。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页泛黄的复印纸,上面是陈婉瑜娟秀中带着洒脱的字迹,夹杂着一些她临摹的奇怪符号和剪报。其中一页的边缘,用红笔勾勒出了一个图案——正是那个环绕着藤蔓的铃铛标记,与昨天在参考书上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守铃’之责,在于平衡,非锢非纵。”
另一页剪报则模糊地提到某个古老的、负责看守和维护具有特殊力量物品的家族,被称为“守铃人”,但信息极其零碎,语焉不详。
而关于韩子清的信息,只有寥寥几句:成绩顶尖,独来独往,是校考古社团的社长,经常出入市博物馆和古籍修复中心。
“守铃人…平衡…”陈默指着那行注释,低声道,“如果韩子清真的与‘守铃人’有关,那他昨天的出现和今天的警告,或许并非恶意,而是一种…观察,或者提醒?”
“提醒我们什么?铃铛很危险?”
“或许不是危险,而是…责任。”陈默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如果铃铛真的拥有‘灵性’,并且‘选择’了你我——选择你承受考验,选择我给予回应——那么,在解除诅咒之后,我们与它之间,可能已经建立了某种更深层的联系。这份联系,或许就是‘守铃人’所在意的‘平衡’。”
这个推测让我倒吸一口凉气。所以,我们并没有真正“摆脱”它,只是从一个被动的受害者,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守护者”?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短信,而是一封匿名邮件。
标题只有两个字:“资料。”
点开附件,是一个扫描件。上面清晰地绘制着那个藤蔓环绕铃铛的完整徽章图案,下面有几行古朴的文字解说:
“契铃:应缘而鸣,执念为食。择主而栖,非福非祸。守铃之责,维系阴阳之衡,导其力归于正途,勿使偏执,勿令蒙尘。”
执念为食?择主而栖?
我猛地抬头看向陈默,他也正看着手机屏幕,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原来,铃铛的力量源泉,竟然是“执念”!它回应执念,也可能…以执念为养分?而它“选择”了我们,意味着我们成为了它某种意义上的…宿主?
那条警告短信的含义,此刻豁然开朗——
“它选择的,不只是见证。”
它选择的,是能够承载它、并引导它力量的人。
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新的旅程,或者说,真正的责任,似乎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