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闻村最初发展起来时,基本都是外来涌入的修仙家,本地人与小闻村水土相契,其实修炼吸纳时更为顺畅,但缺乏专业的修士引导,小闻村从未出过专精修炼的大能,兢兢业业种地糊口。一部分外来的修士瞧不上这作为,觉得糟蹋了这山水宝地,想占去一部份农户田地做修士居所。
能让萝卜都长到腰部的好地段,在此地修炼不更是事半功倍?修士如是说。
整日杵在田埂里头睡大觉也不臊脸,没见你突飞猛进啊。被占了田地的黎婆说。
两拨人吵来吵去,诸如此类的事越来越多——直到白烛一拳打飞锈错门门主。惊愕的外来修士吓破了胆,想同本地人了解下这位神是否一直如此简单粗暴。
本地人反而开了悟,又说,帝君大人武德通天。晓得修炼强健体魄,延年益寿,渐渐也立了些小门小户,外来的宗门吓得也同本地人和谐相处,安定下来。
锈错门传到如今,这一辈门主并非昏庸闹事之辈,三天两头下山传道行事,集会里摆置些富含灵气得小物件低价卖与常人,在小闻村好评不少,改了从前不太好的风评。而上上上不知道多少辈的黎婆后代也早已并冰释前嫌,同门主私交甚笃,偶尔将家里头最闹腾的小孙女黎芷送上门内去玩,黎芷在修行道上没什么天赋,但性子跳脱野的很,乐意往山上跑。
锈错门立在山内,地势高但并不陡峭,湖河淙淙鸟兽并行,是修炼的好地方,黎芷在湖边遇见了门主家小儿子孟修敛,字前川,据说是自己取的。十足小古董一个,整日遇着人就循着自个儿的名端副君君子子的模样,不打鸟不捞鱼,衣袖一撇坐在石墩上就冥想一整天。
黎芷从没见过这样没意思的人,但她发誓要所有的事都有意思。她围着小少主吵吵嚷嚷,回家后和婆婆说少主是个聋子,咚的一声被敲了脑门,第二日上山,小少主给她上了药。
大小姐来了劲,拔了孟城门主心爱的鹦鹉鸟毛搔孟前川的鼻子引得小少主打了个喷嚏,黑着脸勒令黎芷数了一下午鸟毛不然以后不理她了。
第六日大小姐拿了爷爷心爱的古董烟嘴儿冲孟前川吐气儿,呛的小少主从石墩上翻了下来,黎芷还没来得及哈哈大笑,就被吹胡子瞪眼的爷爷拽回家了。
看着黎芷因为拿了长辈心爱之物最后被打着屁股哭哭叽叽回去时,小少主板正着一张脸,恳请黎爷爷从轻了罚。
一旁的孟城挑着眉看家里的小古板,哈哈大笑两声过了两日又把黎芷领上山来玩,大小姐知道小少主为自己求了情,头天夜里叼着刻刀哐哐当当通了个宵,雕出个颇为精致的小少主来。
待得意的大小姐穿着身在山上乱窜的泥兮兮的衣服把小人给小少主时。好半会突然砰的一 声推开大门,栏上惊走了一群雀,那大小姐头也不回往门主居室那头跑,边跑边大声笑着嚷嚷
“孟伯伯!孟前川脸红啦!孟前川脸红啦!”
在山上疯玩半月的大小姐,回了小闻村斗志满满又发挥起超强动手能力,写了本冷酷公子攻心秘技——当然,隐瞒了自己和小少主的名字,在小闻村各大书行一时风头无俩,引得小姐们纷纷拜师学艺。
气得孟前川闭门打坐一个星期不给她开门。
小闻村由此开了不少手工铺子,不论泥人还是木雕,来的男孩女孩都不少,红着脸推推搡搡,研磨的那点颜料尽糊到了脸上。
闻疾有些手工编织的经验,有幸也捏过些粘土小人,俨然已将秘技之法严肃记在心内,挽着袖子就要大显神通。他跟着引路的阿姐,目光在店内流转,忽的瞧见外间横栏架上陈设的几只精致木刻,左右不过成年人掌心大小,桃木色,上边刷了层木蜡油,木刻顶端,还留着两只曲弯精致的角。
前边引路的阿姐听身后没了动静,回身就瞧见闻疾专注瞧着的方向,了然的笑了一声
“公子,那是店内帝君大人的木刻像。”
“帝君大人?”闻疾回神,为刚才的走神歉意的对阿姐笑了笑。他认得出来,只是没想过小闻村还会有类似于手办周边的物件。
阿姐微微躬身冲闻疾打了个手势,领着他到外间陈设架来,小心翼翼拖着木刻的底座向闻疾展示
“店内也会售卖些提前完工的作品,请的都是有名的手艺,小姐们热议的折大夫也由。”
说完,又有些忍俊不禁的补充
“不过没有小孟少主的,黎芷小姐不让卖他的。”
闻疾恍然,想到四周过于热闹的人流,总归还是紧张了些,掂量了下钱袋里揣出门的银子,做贼心虚似的悄声问道
“多少钱一只?”
阿姐笑得更灿烂了,笑眯眯比了个手势,闻疾感激地点头正要掏钱,又听阿姐感叹似的独自喃喃
“近日手艺师傅患了病,歇息了,帝君大人得刻像就剩这几座,还好咱们家也是良心生意,售价统一不涨。”
.......
闻疾又在隔壁买了件兜帽,思绪万分复杂地抱着六座帝君小人,垂着脑袋贼似的往回走。善良的阿姐倒是给闻疾打了包,遮得严严实实,只有自认做错事的闻疾混不自在的缩着肩慢慢走。
小闻村眼下正是热闹的时候,闻疾拢着一兜木刻慢悠悠往客栈走,远远地,瞧见个颇高的男子,墨绿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身上,过长地刘海遮住了些眉眼,分明生的人高马大的,偏偏细瘦一条,单薄的身子被风一吹,宽松的袍子贴着身子,好像随时要倒了似的.
闻疾本能的往右靠了些,却见那男子也往闻疾这侧靠了些,偌宽的街道,两人形成了个面对面行走的局势,闻疾往左,前头的男子相应往右对了过来。
...这浑身私宅气息十分浓厚的人冲自己来了!!闻疾心中警铃大作,脚下一顿就想转身绕道,若还在平时,闻疾还能挺直了腰板若无其事擦身而过,偏偏此刻怀里抱着几尊一模一样的帝君像,莫名的心虚让他见什么都有些疑神疑鬼的窘迫感。
闻疾打定主意要换路,前头的男子却骤然加快了脚步,噔噔朝他过来,细瘦的四肢裹在衣袖里,灌着风扑簌簌地抖,让人疑心这柴火似的四肢下一秒是不是就要碎在地上。
闻疾将怀里的木刻搂紧了些,抿唇站定蹙着眉头瞧着前来人,正欲开口问询,那细骨伶仃的男子就长臂一扬,吓得闻疾隐在灵气里的狐狸耳朵险些冲破兜帽炸了出来,男子深吸一口气,开口的声音死气沉沉,又透着些兴奋的上扬,像长在阴暗潮湿壁角里的粘\腻苔藓
“施主!帝君大人的木刻...请您务必留我一份!”
凌乱的长发里,隐约还能看见男人墨绿的眸子里那点幽光
…闻疾盯着面前的认看了会,堵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忽然间有种知音难觅伯牙子期的感慨,对面前这个仿佛时日无多病入膏肓的瘦弱男子产生了莫名的亲切,他抬头露出兜帽下露出一双弯弯的狐眼,他拍拍男子的肩,极为平静又略含歉意
“抱歉啊...忘记给同好留一个了。”
他好似减轻了负罪感,极为大方的从布袋中拿出一尊来,有人同样抱着一尊白烛小像,闻疾反倒觉得心底顺畅不少,原本紧绷的肩部也放松下来
男子诚惶诚恐地双手接下,从兜里摸出一把铜币一点碎银万分敬重的给了闻疾。
闻疾也不推辞,大方收下后也如释重负地揭下闷在头上的兜帽,偏头看着这位方才浑身阴郁气息的男子,一改阴沉模样认认真真端详木刻的样子,想起自己抑郁低落的曾经,试探性挑起话头
“我叫闻疾,初来小闻村,瞧你也如此喜欢帝君大人,咱俩也是有缘人,不知小哥你名讳?”
“...树亦竹。”文部理事小树,是帝君大人五百年前,为净小闻村祟气聚集之地,亲手栽下的一颗菩提树。几部中帝君大人头等粉丝,后来祟气消散,小树不必每天镇守香火庙,就经常化身到集市游历。不知道是因为净祟那几年过于难扼,还是僧人们整日诵经念痛了小树的头,总之树亦竹长成了一棵阴郁的小树,至多就与几位同事传传密信,大多时候只是旁听...除了吹捧帝君的时候。
树亦竹认为,总是收集帝君的周边是一种不太成熟的表现,于是出门购置物品时都是悄悄地,虽然这在各部之间从不是秘密。庙里香火虽盛,但身为菩提树的他收到的都是一些祈愿或是贡品,理部下发的俸禄树亦竹总是买这买那,反倒一直过得紧巴巴的。想到自己空荡荡的钱囊,树亦竹悄悄地瞥了一眼闻疾地布袋。
闻疾瞧着树亦竹与自己曾经一模一样地作态愈觉得好笑了起来,又看了眼树亦竹细瘦的肩膀,充当起外向交际的那一个。
“眼看也要日暮了,方才在市集里好一通逛,倒忘了饱腹了。”
树亦竹早已得道辟谷,偏偏也放不下口腹之欲,但此刻钱囊空空,嗅着空气里淡淡烟火气,那双阴郁眼睛缓缓转而注视闻疾。
闻疾愣是从那双眼里看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本就打着照料人的心思愈发活络开心起来,他眨了眨眼,那双眼流露出几分与他狐身符合的狡黠出来
“这几日在小闻村寻了好几家好吃食,我请你。”
沉默但嘴馋如树亦竹,如同刚从木雕店出来的闻疾一般,低着头默认了,慢悠悠跟在闻疾身后。
闻疾很满意进来的交友状态,也许是换了世界一切重新开始,不必小心翼翼也不用担心父母的脸色,他领着新朋友去了白烛介绍过的店,将木刻放在了桌角,树亦竹就学着他,将木刻并排放在了一起。娴熟的招呼小二上了份菜,再依着树亦竹眼巴巴紧锁的视线添置了几道,才好整以暇地将两臂交叠撑在桌面。
“嗯..亦竹,我能这么称呼你么?”
树亦竹点点头,捡着小二上的花生零嘴,一颗颗的放在嘴里嚼。
闻疾内心正是怜爱泛滥正严重的时候,脑中不断想着共同话题,他想到阿姐门客络绎不绝的木刻店,支着下巴挑起话头
“亦竹也很喜欢帝君?”
树亦竹剥开花生红褐的表皮,又使了点劲将圆滚滚的花生分成两半,咯吱咯吱的放在齿间咬碎
“我很,敬佩帝君。”
闻疾知道小闻村对白烛全民统一的炙热追捧与信仰,十分理解的这一城的同好,想起白烛对于小闻村祈愿和其他事物的处理,若有所思的问出口
“帝君大人既然无所不知,那这些木刻想必也是帝君大人默许的存在吧?”
还是其他理事部处理的呢?小闻村这么大,白烛也不会事事亲自督促吧,闻疾看着一桌完完整整的花生皮,思绪飘散。那天似乎并不是很欢乐的道别,白烛在做什么?
思虑间小二吆喝着上了菜,一桌红红火火的辣椒爆炒,树亦竹安安静静的将一桌花生皮拢到一起,又细致地放进盘中,骨节突出的指拿着筷子,缓慢地在几道辣菜里逡巡。
而后他用细长地筷子夹起不可思议地一大筷辣椒炒肉,斯斯文文地张嘴一口吃下所有细嚼慢咽。
闻疾瞠目看着眼前几乎少了半盘的菜,欲言又止的看着似乎是在细细品味的树亦竹。
大快朵颐的树亦竹想起方才未能回答的问题,努力回想了些同事处理的文件和帝君大人没事就雕刻的小狐头,嘴里慢慢嘟哝
“应该是知晓的,帝君大人十分喜爱木刻,对凡间这些作品,应该多有关注?”
说罢第二筷子将一盘辣椒炒肉彻底消灭
闻疾看着桌边的整整齐齐的木刻,那点被压下去的不自在又涌上心头。在本人的眼皮子底下买他周边,应该没什么事吧。
闻疾用手捂了捂冰碗,才用指头去揉挲耳尖,企图消下这莫名的热意。
单九大人说,帝君大人近日心情古怪,祈愿需得小鸟再压压自行处理
理事小鸟在密信里哀嚎:本鸟的调休什么时候截止!帝君大人不要玩物丧志!
单九:你这么说,一会小树又要同你理论了
....
单九:小树呢?
密信上再未浮现新的字迹,单九合上书页,回头去瞧站在窗前的白烛,试探性开口
“帝君大人?”
白烛瞧着窗外暖云万里,没头没尾的说
“我都看见了。”
单九头皮一紧,想着帝君大人平日不是不管大家开小差么,他捏了捏手中书册,正欲开口,又听那头自顾自说
“买了我的木刻像,还不愿答应我。”
单九诡异地从这话里听出些哀怨,疑心字迹是不是太久没活动手脚锈了脑袋。
似乎是正在忙活的小鸟回信:哎,帝君修行的魅惑之术如何了?
单九低头正欲去瞧新发来的信件,又听那头生人勿近般的帝君大人自顾自开口
“...还需得多学学。”
单九掩面出逃帝君殿。
最近几章都在慢慢规整介绍出场人物,,,也会因为细节的变动或者错字的出现反复修改前面的章节TT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