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鹰很熟悉这边的路。
熟悉得让人猜测,他是不是成天没事干,常来这边踩点。
蹲守一只热情旺盛的观鸟小白。
出门之后,崔鹰执意要送他到公交车站。
送……就送呗。
“小鹞子,下周准备去哪里拍鸟啊?”
“再说吧……下周要听讲座,没准我翘班去看,周末就歇了……”薛鹞嘀嘀咕咕一会儿,猛然抬头,“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还嫌遇到你不够多吗?怎么哪哪都有你!
“万一我熟悉呢。这几个园子里的鸟点我都探过,最起码能帮你判断一下消息保不保真。”
崔鹰倒是满脸无辜,弄得薛鹞不好意思,想着是不是防备太过。
但,都走到公交站了,总不能说再回去坐车吧?
“嘿,刚过去一趟,还有40分钟。”崔鹰扫了眼实时公交。
薛鹞默默把背包放到地上,上面的文须雀团子歪歪脑袋,越发可爱。
刚想说“你先回去,我慢慢等”,就有什么忽然落在他的鼻尖。
抬头,又是几滴水砸下来。
“下雨了?我这大几万的设备……”
崔鹰一眯眼,压住唇角,“拿上东西,跟我走吧。”
眼瞅着雨滴越来越密,薛鹞心疼设备怕淋雨,只能背包跟上。
这家伙心里肯定在想“天助我也”。明明是苍天无眼啊!
本想着是原路返回,崔鹰却直接从道边的小土坡出溜下去。
“走……走土路吗?”
崔鹰回头抛个wink,“是近路,你就放心过来嘛。”
薛鹞无奈,小心绷紧核心,稳当地走下土坡,穿过杂草地,沿着小路走了二十米的样子,翻进停车场半人高的围墙。
确实是条近路,但太野了点吧!
雨噼里啪啦地下起来,砸得人脑壳痛,谁能想到春天的雨也能像冰雹一样。
薛鹞和崔鹰各自把设备甩进车里,抱着脑袋跳进座位。
呼,得救了。
呜呼,完蛋鸟。
湿了水的浅绿色棉T恤有点透,黏腻地贴在皮肤表面,勾出肌肉的轮廓。特别是肩膀、胳膊、前胸、后背……
明显感觉到崔鹰的眼神火辣辣的。
糟糕,要被看光鸟!要被拆吃入腹鸟!
骚气大叔火辣辣,想想都叫人害怕。
崔鹰不急着擦自己身上的水,也不急着开车,十分暧昧地盯着薛鹞的胸口,打着转地扫视,没有半分收敛的迹象。
薛鹞捂着胸口,恶狠狠地盯回去。
“你你,看什么看!”
“欣赏,羡慕而已。”
“你就是眼馋!”
“我可不光眼馋。”崔鹰撇嘴,忽然上手拍了拍薛鹞那很有肌肉弹性的胸肌,“走起~”
梆梆两下,薛鹞人傻了,随着车子启动,晃晃悠悠地倒在座椅靠背上。
茫然的目光猛然一顿。
“安全带!安全带!”
“知道啦。”崔鹰用刚刚拍过他胸口的手轻松扯过自己的安全带扣好,“你的自己扣,不然拍了要罚我钱的。”
崔鹰随后嘀嘀咕咕,“小聚宝盆。”
薛鹞拉开安全带,摸不着头脑,什么聚宝盆?
以后等他见得多了就知道,会“聚宝盆”地叫的是什么了。
这一路相安无事,崔鹰专心开车,薛鹞倒是时刻紧绷,生怕某人把车开进沟里,往外爬的时候好名正言顺地对他摸来摸去。
等车开到六环附近,雨莫名其妙地停下,云开雾散,天朗气清。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啊~”崔鹰开始吟诗。
好你个大头鬼啊!薛鹞欲哭无泪,毕竟又被摸了一把。
车还是停在道边,剩下的几百米他自己走。
“下回见啊小鹞子~”
“拜拜,拜拜……”
他连再见都不敢说了。最好不要再见……
倒也没那么夸张,毕竟是能带人加新的大佬。
薛鹞其实并不讨厌别人羡慕他的肌肉,只是放到崔鹰身上,由崔鹰对他动手动脚,多少让他有点惶恐。
刚刚被拍胸口的时候,他的心跳猛地飙了上去,这才胸闷气短,头脑恍惚。
为什么呢?不重要。
重要的是,今天出了好多鸟片!
.
转过天来的周二,薛鹞被安排去听一整天的创新主题讲座。
来讲课的是个五六十的老爷子,说话慢条斯理,PPT用白底黑字配红框,内容是一堆复杂的政策性指导意见,让在场听众昏昏欲睡。
薛鹞看着空白的笔记本条框,也打起了瞌睡。
直到老爷子突然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句“我们的年轻同志要像猎鹰一样,勇敢冲在创新工作最前沿!”
他猛地惊醒,看到文字密密麻麻的屏幕上终于出现了图片。
鹰?什么猛禽?
然而配图是一只白脑袋、鹰钩嘴、黑羽毛的白头海雕,地球对面的国鸟鹰酱。
这点薛鹞这个小白还是知道的。
他悄悄拍了一张,发到观鸟群里,还带着图片附的文字“成为猎鹰”。
群聊:在?看看鸟?(203)
大白:讲座出现了猛禽[doge][图片]
别抓大鹅了来抓我(柳莺版):猎鹰?白头海雕!
飞天夜鹭死苦:笑死,雕兄说他不是猎鹰!
低调活泼的群主SAMA:以前清朝那时候训鹰熬鹰,熬的是海东青,也就是矛隼。[图片]
大白:惊见群主!帅的,想看猛禽!
低调活泼的群主SAMA:在北州,可以去古祭坛蹲,听说以前有短耳鸮,小了点,但也算猛禽。
大白:谢谢群主!
古祭坛!薛鹞立刻记下这个点儿。
古祭坛在市区里,是个比较有名的历史景点。想去的话还得早点出发,毕竟光坐地铁就得一个多小时。
如果带着设备,难免……嗯……比打车便宜,熬着吧。
贫穷的薛鹞选择人肉生扛着。
等到了周六,薛鹞早早摁了闹铃,从床上一跃而起,带上了几条蛋白棒当零嘴。
正好前段时间趁着博物店庆打折,薛鹞买了另一只毛团子——有胡萝卜嘴的蛎鹬,挂在包上。
带着文须雀吧,总是想到头顶芦苇的崔鹰,还是带自己买的放心。
小蛎鹬在包上一晃一晃,发出唧唧的声音。
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好啦!
七点十五分的古祭坛公园里,已经有不少老年人在晨练。打拳的撞树的,各自练得不亦乐乎。
古祭坛有几百年的历史,只是其中的古建筑和祭坛早已荒废,只留一个外型,还被挡板围拢起来。
周边的树木以松柏居多,主道横平竖直,宽阔平坦,分支处还有很多可以穿梭在草地和树林间的小路。
薛鹞今天舍弃了三脚架,背着相机钻进人少的小路里。
灰喜鹊的叫声相比喜鹊更为柔和,没那么沙哑粗粝,听起来像是充满疑问,夹着嗓子的“啊?”
它们时而出现在树上,时而跳到房顶,时而是好几只相互追逐,时而一起面对扰鸟清静的薛鹞破口大骂。
啊?啊?啊?
薛鹞只管对准它们,咔咔连拍。
偶尔跳过来几只喜鹊,披着五彩斑斓的黑白羽毛,昂首阔步地走在草坪上。
学妹和黑长直学姐同框,妙哇!
哎哎,那边的乌鸫看过来!
薛鹞迅速拧着对焦环——由于自动对焦很容易对错地方,让鸟如奶油般化开,因此在鸟况相对稳定的时候,他还是倾向于手动快拧。
一只黑亮的乌鸫瞪着圆溜溜的眼,微微泛黄的喙在地面上凿着,忽然叼起一条还在扭动的蚯蚓。
乌鸫面自助时间到!
薛鹞是这样的,加新时欣喜若狂,拍“菜鸟”也不亦乐乎。
只是在这边逛了一个小时,走了大半个林子,也没见到短耳鸮。
不过他倒是碰见一位举着望远镜看树的观鸟人。个子不高体格不壮,中年男性,戴着顶白毛,有点像只白头鹎。
“请问……”
“嗯?”
“您最近在这边见到过短耳鸮吗?”
“短耳鸮?好久没见过了。我每天都来,今年都等着看能不能刷新出新的,不然只能等秋天了。”
“这样啊……”
“估计还是游客太多闹的。且不说没素质的,光是路过的人扎堆儿,鸟都恨不得躲远点。毕竟猛禽不是麻团。”
薛鹞有点失望,看来群主的消息不太及时……哎?他说的确实是“以前有”,还是自己看漏了。
“你要是对雨燕感兴趣,东边的鼓楼遗址,城楼下边有很多楼燕,偶尔能看到猛……如果你是想找猛禽的话。”
他指了指东门的方向。
“楼燕和家燕有什么区别吗?我家那边有挺多家燕,叽叽喳喳的。”薛鹞虚心求教。
这位大哥挺热心肠,当场开讲。
“楼燕全名叫北京雨燕*,是雨燕目雨燕科的,而家燕是雀形目燕科的,它们可不是亲戚……还有海燕,是鹱形目的。这楼燕最喜欢在古建筑里筑巢生活,飞行速度也相当快。”
半晌,他看薛鹞学得认真,忽然有意问他,“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加入赛博观鸟群?”
“我已经加了一个群啦!”薛鹞点开自己所在的“在?看看鸟?”
大哥扫了一眼,眉毛轻挑,说笑道:“哎呀……这群挺好,大家也活跃!小伙子加油观鸟啊,争取成为群主!”
“嘿嘿,争取从小白晋级为群主级别的大佬!”
那位大哥勉励几句,目送薛鹞离开之后直咂吧嘴,转头给另一个人发了消息。
原地起飞:让你撞到了,人不小心给你哄到城楼那边了。[调皮]
凤头鹰:谁?兄弟你??
原地起飞:小白这小伙子不错,身材确实结实,也认真,好好带人家,别老调戏他。
凤头鹰:……你也看见了,那块头,根本忍不住嘛。
原地起飞:不管,人去找雨燕了,给好好科普科普,多干点正事。
凤头鹰:哈?我哪次不是正事啊……
原地起飞:嘻嘻。祝你顺利!
抱着相机的薛鹞看好地图,走向鼓楼遗址,蛎鹬团子唧唧叫着,随着他的步伐渐行渐远。
难得进市中心一次,总得多拍点少见的鸟嘛!
至于存储卡,备着三张呢,总该绰绰有余啦!
*叫声酷似聚宝盆/胡彦斌的鸟:灰胸竹鸡
*北京雨燕,因为名字里确实有地名,就不做修改了。
*古祭坛参考天坛,不过天坛之前是有长耳鸮——吃老鼠的。所以伴随着城市卫生建设,还有游客增加,似乎也很难见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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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古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