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淡人 第25章 老金

“章泉哥，你真的不能来吗？”

“我不方便去，最近一直在加班，”章泉扒着门板张望了一下，又虚虚掩上门，“之前和你说过的。”

“哦，那好吧，有时间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啊，章泉哥，这次比赛，我很期待你来。”

李盈的态度小心翼翼，像怕说错话的小孩子，章泉听在耳中很不是滋味，只是心里再怎么纠结，该踏出的一步也总是要走的。

茶水间的门锁刚报修过，还没来得及修整，章泉贴在墙上，一只耳朵要时时留心着周遭。

“好，还有事吗，没事我挂电话了。”

几乎是刚放下手机，大门被推开，留着及腰长发的女生带着满面笑容进来了。

“章泉，手机用好了吗，我要找个资料。”

章泉反应很快，“好了，谢谢你。”

他双手递上那个戴着粉色兔子壳的手机，等到女生转身走出去一段距离才跟上。

他的工位上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少，一眼看去都是各种文件夹和资料，把桌面上新堆的文件挪开，一部满是裂纹的手机安放着。

章泉悄无声息地把手机卡换了上去。

自上次章家一别，章泉差不多一个月没见过江逸远，相应的和李盈联系的次数更是还没在国外隔着时差和他联系的多。

中午照样是小陈过来接他，入冬后章泉穿得就更多了，他懒于脱衣穿衣适应温度，车上空调便开得温度很低。

“你不用顾及我，温度开高些吧。”

这是这一周来章泉第一次主动开口，怎么说呢，小陈有些受宠若惊，老板交代的话便盘踞在头顶了。

“章先生，小玉这两天很想你呢。”

透过后视镜并不能看清章泉的神色，他的刘海很长了，平时都是随意向后一捋，任它东倒西歪，不遮眼就好，今天也不例外，如此做完，小陈看见他脑袋一歪开始睡觉。

看来老板交代给他的任务还是失败了。

小陈抿了下唇，默默提高车速。

他能感觉到这些日子老板很焦躁，对他焦躁的原因也能猜测个**不离十，但是猜到是一方面，对症下药又是一方面，面对一个头轻脚重的老板，小陈可不敢出主意。

将章泉送到罗泊身边，小陈便功成身退，和一楼前台打过招呼准备享受自己来之不易的午餐时间。

但有些事就是那样巧，他前脚出门，后脚就看见了江逸远，对方不是开车来的，不然小陈看到车牌一定会绕路走。

江逸远的彬彬有礼在这种时候半分看不出来，两人之间保持着半步距离，他便眯起桃花眼咄咄逼人起来：“章泉在楼上吧。”

不是疑问句，他很笃定。

小陈没有回应，默默自上而下暗暗打量他，江逸远穿着很得体，领带却有褶皱，皮鞋上也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对比他平时纤尘不染的模样，现在可以用狼狈来形容了。

联想到最近的传言，还有老板连日的眼下青黑，小陈咽了下口水，答非所问：“江总您怎么来了？”

江逸远脸色不变，也没追究他的避而不谈：“我为什么来你可能不知道，但是罗泊肯定知道。”

他绕开小陈，向前走了半步又倒退回来：“对了小陈，你的领带系得不错。”

冷风渐起，小陈条件反射摸向领口，掌下是硬质的领结，是今天上午老板拿他当实验对象打了半天才满意的领带。

回过头，江逸远已经和前台颔首，朝着电梯走去。

小陈心跳得飞快，他隐隐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却不能笃定，和小玉吃过饭他马不停蹄赶回来，没见到江逸远，问过前台也没发生什么事，却依旧提心吊胆。

直到章泉一如既往地和他上了车，他这才有了心脏落地的实感。

“章先生，中午没人打扰您吧。”

章泉近来有了睡午觉的习惯，此时表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但也正因此没了那层拒人千里的冷气，他老实地摇摇头，头歪到一边是又准备睡了。

从这里到章泉工作的地方只消十多分钟，小陈怕他待会儿下车被风吹醒神会头疼，一直喋喋不休跟他说话，直到章泉坐直了身体才住了口。

“你今天话好多。”

下车前章泉勾头对他说了这么一句，小陈笑笑，是这样，从章泉上了车他的右眼皮就跳，无惊无险将人送到目的地了才消停。

“章先生你快进去吧，今天预报有雪，晚上记得带上伞出来。”

章泉把大衣领口立起来了，一只手紧紧攥住，一只手随意对他晃了晃。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行进，小陈回到公司停下车时遇到了个老人，耽搁了点时间给他指了方向。

老人看起来精神很好，说话也中气十足，让小陈感觉奇怪的是明明给他指好了方向，可他放心不下回头时却看见老人朝着相反方向走了。

旋转门永不停歇，又有人来了，前台熟练地挂上标准微笑，声音甜美，他从小陈身前走过，一并带走了那个老人的身影。

章泉所在的公司这些天很忙，就连他一个“关系户”任务量都多了起来。

把打印好的资料递给组长，章泉低垂着头去了卫生间，今天中午吃的营养餐口感很怪，青菜油过多，海参汤也略咸，下午他喝了两杯水，口中是舒服了，胃部却鼓胀得很，连带着头阵阵发晕。

章泉掬了捧清水，靠近鼻尖的时候闻到了浓烈的消毒水味，一瞬间身体里的各种不适直冲大脑，他没忍住向前倒去，就在头要撞上镜子时有人从后勒住他的腰，紧紧带着他站直。

“犯低血糖了？”

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花草香气，章泉皱紧了眉头推着他的胸膛直起身。

“你……”话音停顿，章泉有些呆愣地看着洛奇，很俗套地问出了那句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奇穿着一身挺括的西服，两鬓理得极短，却因为着实浓重的黑眼圈显现不出精气神。

他冲章泉晃了晃手腕：“我来谈工作，你在这里上班？”

这没什么好隐藏的，章泉点点头，瞥见他手背上一道正在变粗的红线瞬间醒了神，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的名牌，果不其然。

“不好意思，这个太锋利了我忘记给它包边了，你的伤口……”

“没事儿，小伤而已。”洛奇抬手握了下章泉的肩膀，安慰，“开门红嘛，带上它说不定今天的合作就谈下来了。”

“好了先不聊了，和你们老总约的时间快到了，我就先走了啊。”

章泉背着手撑着大理石桌面，很乖巧地点头，洛奇看他这模样感觉好笑，没忍住又折返回来给他塞零食。

是一块压缩饼干，很硬，包装袋的棱角硌着掌心，章泉不想要，但洛奇已经走远了，他追出去，只能看见洛奇被同事引进电梯。

刚回工位，还没坐下章泉又被人叫住了，他把饼干塞进抽屉，高高应了一声。

“章泉你刚才去哪了，有个大爷找你，说是你亲戚，叫老金。”

“不过我看他和你长得不是很像啊，你下去的时候小心点啊。”

章泉听见这个名字狠狠愣了下，简直像被抽帧了，男同事原本告知完就要走，见他这样没忍住问了一嘴。

“不，我没事，”章泉感觉腰腹都不受控制，软软地就要往下坐，他摆了摆手，让他先走，自己在座位上坐了良久才有了下一步动作——起身，出门。

身为关系户，在这时候处理私人事务似乎也不是什么叫人奇怪的事，直到踏出公司大门，章泉都没有被人叫住。

老金来找他了……莫非这段始于四年前的缘分，要在今夜继续吗？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钢铁巨兽隐匿在朦胧灯火中，只隐隐向外投掷出几条冷硬光芒。

公司大门前不远站着一个老人，穿着休闲服，带着棒球帽，只看背影便能见识到他的老态，等他转过身，鬓边白发更是吸人眼球。

他下来忘穿外套了，冷冷的风包裹周身，叫他不由自主抱住双臂，看着远处的人整理好衣摆，一步步向他靠近，章泉抑制不住后退的冲动，脚后跟触到墙壁，退无可避，他整个人都贴在了冷硬的墙上。

“章泉，好久不见……”

老金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他不知所措地调整着帽檐的角度，一对苍老的眉眼寸寸显露。

章泉简直要控制不住尖叫，幸好理智回笼，嘴巴哆嗦了下，他开口：“你女儿病好了吗？”

老金对他的问话很意外，但只是愣了片刻：“好了，好了，现在蹦蹦跳跳的，明年就该高考了。”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这话脱口而出，章泉说完自己都愣住了，这么急不可耐的质问，简直就像随时准备在口头。

“我，我……”

“这么说你可能不信，毕竟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把你送回了别墅。不过四年过去了，我还是放心不下你，江逸远和我见过面了，只要你想，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帮你离开罗泊！”

章泉难以理解他的这番话，偏过头去：“不需要，法治社会也不需要你的献身。”